第22章 你就不在乎自己死活嗎
第22章 你就不在乎自己死活嗎
“……作塵,你莫要過于執着。”
“我無法不執着于他。”
“哎,何必折磨你自己,又讓他……”
牧雪自黑暗之中渾渾噩噩醒來,他感覺自己渾身上下每一塊骨頭都疼痛無比,但這種疼痛并非無法忍受。他也聞到空氣中彌漫着一股丹藥的氣息,更夾雜着安神香的味道。
遠處似乎有人在說話,像是師尊和宗主的聲音,但迷迷糊糊的讓他聽不真切。發生了什麽?
哦,禦劍之術無法使用,他摔下了懸崖。還好有枯樹的緩沖,還有衣服上這些陣法,沒有讓他當場喪命。
至于後面發生了什麽,他便不知曉了。
牧雪眼皮輕顫,努力地睜開雙眼,喉間發出幾聲不适的悶哼。
屋外的談話聲戛然而止,緊接着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牧雪睜開雙眼,第一眼所見,便是陽光打在江作塵的臉上,照出他那冰冷面容也遮掩不住的擔憂神情。
“師……尊……”牧雪聲音虛弱沙啞,格外惹人憐惜。
“先別說話。”江作塵眉頭微皺,展臂拿過床頭的白玉茶杯,另一手撫着牧雪的肩膀将他扶起。他讓牧雪靠在自己胸口,将茶杯湊到嘴邊。
江作塵身為注重體修的劍修,身材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類型,牧雪這麽往後一靠,自然緊貼上了他的胸肌。
原來師尊的胸肌不發力的時候是軟的,牧雪迷迷糊糊地想着。
牧雪試圖擡起手扶杯子,可他胳膊剛擡起,便感覺到肩膀和後背都被牽連得極痛,只好放棄。他就着江作塵的手喝了兩口水潤喉,這才緩過神來。
牧雪眼尖地注意到,江作塵雪白的袖口沾染了血污和灰塵,就連胸口和衣擺也是同樣。可牧雪自己卻被換上了幹淨的裏衣,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幹淨的地方,還散發着淡淡的藥味。
江作塵替他換了衣服上了藥,卻連自己的衣服都來不及換一套嗎?
牧雪感動萬分,面色微紅。可随後他又想起,江作塵的這份溫柔是為了大師兄而存在,而他能享受到,不過是因為他和大師兄相貌相同罷了。
牧雪的臉色頓時又變得委屈難看。
江作塵以為他是不舒服,将杯子放到一旁,握住他的手腕,以靈力作引探查了一番。斷了的骨頭在丹藥和靈力的作用下已經恢複如初,內髒也并無大礙,只是後背的瘀青難消,需要塗抹藥膏。
“還有哪裏不舒服?”江作塵放輕了聲音問道。
“唔。”牧雪一愣,擡頭看向江作塵的面容,小聲應道:“後背疼……”
“嗯,待會兒還需塗一次藥膏。這幾日,你就在此休息,莫要亂跑了。”江作塵的語氣是不容牧雪拒絕的絕對。
牧雪反應了一會兒,轉頭一看,才發現屋內擺設雖然與自己住處相似,可這般簡潔且整齊的只會是江作塵的屋子。
他昏迷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會出現在江作塵房間內?齊玥怎麽樣了?楚芳菲和江夜又怎麽樣了。
牧雪不禁面露擔憂。
牧雪忽地感覺到周圍的溫度下降,一旁的杯子水面竟是結了冰霜。牧雪擡頭看去,竟是對上江作塵愠怒的雙眼,不由得渾身一抖。
“師尊……”牧雪不知江作塵為何生氣,只得小聲喚他。
江作塵眼中的怒意是牧雪從未見過的——至少從未落在過他的身上。
江作塵何其了解牧雪那樣的神情,他知曉牧雪擔憂同伴。
可他不解為何牧雪醒來,第一件事不是過問自己情況,而是擔心別人。
江作塵的心髒如同被人捏緊了般發疼,他薄唇輕抿,見牧雪畏懼,微微收斂了眸中怒意,壓低了聲音問道:“你就不在乎自己死活嗎?”
牧雪一顫,委屈答道:“可我身上并無大礙,只是後背有些疼……這說明我的計劃很成功。”但牧雪心虛極了,聲音越來越小,漸漸低下頭去。他跳下懸崖一舉,若非有衣袍上的陣法,純粹是在尋死。
可江作塵竟然捏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擡起頭來。
牧雪本就被江作塵圈在懷中,這麽一擡頭,幾乎被江作塵完全桎梏住,甚至連脖頸都被納入了江作塵掌下。
他不得不仰頭看向江作塵,這動作讓他脖頸發酸,不由得喉結聳動,雙手握住了江作塵的手腕,想要掙紮。
江作塵低下頭,吐息幾乎落在他眉間,讓他有一種要被江作塵吞入腹中的感覺。
“成功?”江作塵聲音冰冷道:“為了救人,不惜傷害自己,甚至犧牲自己的性命?”
牧雪感覺脖頸都在發涼,他從未感受過江作塵如此有壓迫感。江作塵好似一條巨蟒,将他緊緊卷住,向他嘶嘶吐信。
“我……”牧雪不知如何再作解釋,只好垂下眉眼,老老實實道歉:“是我錯了,下次不會了……師尊莫要生氣。”
江作塵仍然抿唇不言,周圍的寒氣仍未消散。
就當牧雪以為江作塵不會原諒他,甚至緊閉上眼打算接受懲罰時,卻聽聞江作塵嘆了口氣。
牧雪迷茫看去,江作塵卻松開了桎梏着他的手,甚至拿來一旁的軟枕,讓他靠在床頭,自己則是站起身來。
“師尊……”牧雪害怕江作塵繼續對他那般冰冷,下一瞬伸出手抓住了江作塵的衣袖。好巧不巧的,他抓的地方,正好是那片沾染了血污的位置。
江作塵低頭一瞥,見到那血污,面色更加難看。可他卻努力将表情恢複平日模樣,又伸出另一只手輕拍牧雪手背作為安撫,輕聲道:“他們沒事。該上藥了,你先趴好,我講給你聽。”
牧雪認為江作塵這是消了氣,便連忙松了手,老實地翻了個身,抱着軟枕趴在床上。
他衣衫褪下,露出青紫的後背。
江作塵擡手一揮,施了淨塵術,将白衣上的血污與灰塵除去,又從儲物戒中取出藥膏,坐到了床邊。
江作塵将藥膏從瓷罐中挖出,放于手心,用雙手将其捂熱,藥膏因着熱度散發出濃香。待藥膏都快被捂得融化,江作塵才将藥膏均勻地塗抹在牧雪的後背上。
藥膏觸碰到皮膚,沒有帶來不适的涼意,而是江作塵的體溫。
江作塵動作輕柔,讓牧雪舒服得眼睫輕顫,把臉埋在軟枕中,險些睡了過去。他尚且記得楚芳菲三人的事情,便眨了眨眼,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悶悶問道:“師尊,楚芳菲他們到底怎麽樣了?”
“如我方才所言,他們沒事。秘境修煉仍在繼續,他們也留在了秘境中。”江作塵淡淡說道,手中動作未停。
“可是有人潛入了秘境!還把他們推下了山崖!他們豈不是很危險!”牧雪聞言瞪大了眼。
“關于此事,方才應律來過,說那個人已經死了。”
“死了……?”
江作塵聲音清冷,将事情緩緩道來。
江作塵和牧雪離開秘境後,應律便帶人搜查。結果在那片懸崖附近的山林裏,發現一名幽竹峰外門弟子的屍體,經過江夜和齊玥辨認,此人正是将他們推下懸崖的人。
同時,應律認出該弟子本該與幽竹峰崔微等人同隊,于是又去探查他們的蹤跡,最終在一片深林中發現了迷路三人。崔微說,這名弟子是主動離隊的,随後他們便被困在了陣法之中,沒能走出這片森林。
人已找到,應律便沒有驚動其他弟子,便将兩隊剩餘的三人湊成了六人小隊,讓他們自行修煉了。
随後,應律繼續對那名可疑弟子進行探查。
那名弟子的死因是失血過多,從身上殘留的傷痕來看,是被魔修所害。
但疑點有二:一是該弟子丹田完好,沒有被魔修吸取功力與靈力,這并不符合魔修殺人的目的。二是從屍斑和瞳孔來看,該弟子的死亡,已經是半個月前的事情了。
“半個月?可我們剛剛遇到他……難道是鬼魂?”牧雪詫異問道。
江作塵搖頭否定:“是有人操控了他的屍體,以進入秘境。”
“操控屍體?但我們并沒有發現他的異樣,無論是行為動作還是身上靈力,都是正常修者的樣子呀。”牧雪皺起眉頭,努力回想着那名弟子的模樣。
“齊玥說,他在那名弟子身上,聞到了怪味。”
藥膏已經塗抹完畢,江作塵擦了擦手,将牧雪的衣服拉上去,又給他蓋上了被子。
牧雪翻了個身,鑽進被窩裏,只露出一雙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江作塵。
“那怪味是?”
“屍臭。”
牧雪聞言,眉頭皺得更深,他居然跟一具屍體接觸過!
但牧雪并無恐懼之意,好像跟屍體說過話也不是什麽驚悚恐怖的體驗,只是讓他覺得不适。
準确來說,他并不能從中感受到“恐懼”。
他的魂魄仿佛缺失了一塊,無法理解太複雜的情感,唯一能理解的便是對江作塵的喜歡——當然他并不知曉,他的确缺了一魂,這種“不理解”的源頭也正是在此。
但牧雪看過很多書,他在記憶中搜尋能夠操控屍體的術法,唯一能夠想到的,就是能夠操縱鬼魂的修真者——鬼修。
修煉成為鬼修有兩種方式,一是修士夙願未平、怨念極重,自願通過某種方式成為鬼修;二是孤魂野鬼在陰煞氣濃烈之處,将煞氣吸入,擁有實體成為鬼修。
但無論哪一種修煉方式,皆非易事。且鬼修懼怕陽光、只能存于黑暗,不常現身。
因此,鬼修本身就是一種存在于話本與傳說中的修士。
若背後當真是鬼修在操控,那麽,早已死去的弟子重新“活”了過來,并且出現在秘境中加害其他弟子,這一切也就說得通了。
“難道出自鬼修之手?”牧雪看向江作塵,尋求确認。
“嗯。”江作塵應道,“目前猜測是鬼修所為。畢竟困住你們的迷陣和壓制禦劍術的陣法,并非他一個築基期弟子所能完成的。”
“可那名弟子是被魔修所害……難道,是有鬼修和魔修沆瀣一氣?”
“極有可能。”
倘若真是如此,事情就變得複雜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