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柴火房裏的人

第31章 柴火房裏的人

尖銳可怖的笑聲回蕩,是尋常人難以忍受的恐怖,足以證明來者不善。

宋岩和幾個下仆尖叫着捂住耳朵,亂作一團。

夕晞立刻抽出琴中細劍,嚴陣以待,即便是她,也被這毛骨悚然的笑聲激起一層雞皮疙瘩,手心被汗水打濕。

唯有牧雪,全然感受不到恐懼的情緒,仍然立在原地,四處搜尋。或許是他足夠冷靜,在他轉頭的一剎那,東廚房檐上的一抹黑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在那!”牧雪大聲喊道,說着,他擡手火符扔向那團黑影。

火符在半空中爆裂開來,照亮了那一寸黑暗。而那黑影也受了驚,發出一聲尖細的喊叫,扭動着竄進了另一處黑暗。他速度極快,但衆人還是在火符爆裂的一瞬間看清了它的模樣。

那的确是一個嬰孩,卻四肢着地,猶如蜘蛛一般攀附在房頂上。更可怖的是,他的四肢生長得極其畸形,渾身皮肉血紅,爬動時身體扭曲着,簡直不像是個人類,而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那是什麽……怪物!簡直就是怪物!”宋岩驚恐地說着,渾身顫抖着蹲下去,抱着頭縮成了一團。

“吸了煞氣變成鬼修,也能長成這副模樣嗎?”牧雪也有些驚訝,他以為那嬰兒變成鬼修後,至少會成長為普通人類的模樣。他重新點燃一枚火符,照亮四周,警惕那個鬼嬰。

“或許是因為成為鬼魂的時候年紀太小,成為鬼修後又無人教養,就變成了……這副模樣。”夕晞皺眉說着,她雖然感到些許恐懼,但更多的是一種對鬼嬰身世的好奇和憐惜。

“我不管它是什麽!弄死它!別讓它在這兒!”宋岩大吼大叫着,一屁股坐在地上,雙腿直顫。

牧雪瞥了眼他的模樣,心中不解。

若那鬼嬰真的是宋岩的孩子,為何宋岩如此抗拒厭惡?只是單純地恐懼,會是這般反應嗎?

就在此時,那鬼嬰猛地從黑暗中竄出,在南側房子的牆面上爬過,又消失在了房子另一側。南房中的下人們自然也瞧見了他爬竄過去的黑影,吓得紛紛尖叫。

而就在下一個,那黑影直直地從黑暗中竄出,四肢并行,向着宋岩的方向沖了過來!

夕晞反應極快,瞬間站在宋岩面前,擡劍向着鬼嬰刺去,劍氣發出嗡鳴。

可那鬼嬰的動作極其迅速,竟是硬生生繞過那道劍氣,固執地向着宋岩爬去。它的頭發亂糟糟地糾纏在一起,只露出一雙猩紅染血的雙眼,比起眼睛,那更像是一汪鮮血積在了眼眶之中,空洞且充滿了死意。

它四肢扭曲着竄到宋岩面前,張開血盆大口,竟是要向宋岩咬去!

牧雪出劍及時,那鬼嬰一口咬在了成雪劍上,發出一聲脆響。

牧雪狠下心,擡劍欲揮,想要趁機将鬼嬰劈開。可那鬼嬰似乎預料到他的動作,猛地松口,躲回了牆角的陰暗處。

但鬼嬰仍未死心,它再度逃竄到北側,試圖繞過夕晞和牧雪二人,再度向宋岩襲去!

這次夕晞和牧雪的動作更快。牧雪将靈力彙聚在劍刃之上,向那鬼嬰揮去,冰冷的劍風幾乎能夠凝結成冰,阻擋鬼嬰前進的路線。

但那鬼嬰左右逃竄,絲毫不受阻礙,可他卻忽略了夕晞的攻勢。

夕晞将劍收回琴內,一手捧琴,一手拂弦。只聽一陣琴音如同流水一般傾瀉而出,那琴音幾乎可以化作實質,繞過牧雪的劍風,直逼鬼嬰。

鬼嬰的動作一頓,緊接着停在原地,仰頭發出一聲痛苦的尖叫。

夕晞忽地拉緊琴弦,夾雜着內力的琴弦猛地彈回,琴音震耳空靈,肉眼見得音波陣陣,回蕩院中。

那鬼嬰登時七竅流血,血液漆黑,身體變得更加污濁。它疼得再難發出尖叫,只剩陣陣氣音。

就當夕晞再度拉起琴弦,準備最後一擊時,那鬼嬰猛地弓起後背,嘶吼一聲,動作迅猛,轉身朝着陰暗之處逃竄而去。這次他逃得徹底,就連氣息也消失不見。

牧雪正打算去追,卻被夕晞攔了下來。

“不必追,他還會再來的。”夕晞說着,将琴重新負于身後,轉身去看被吓得癱軟在地的宋岩,出言道:“宋老爺,那鬼嬰對你似乎恨意極深。我們多次攻擊它,它都不曾轉變目标,始終攻擊你。你知曉其原因嗎?若有線索,我們能更快地解決它。”

宋岩坐在地上直哆嗦,說話都說不利索,聽到夕晞文化,他支支吾吾了一會兒,使勁搖了搖頭:“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能對一個嬰兒做什麽?我又沒害他!”

夕晞嘆了口氣,無奈道:“罷了,宋老爺先去休息吧。它受了傷,今夜應該不會再來了。”

“好……好……”宋岩在下仆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站起來,“二、二位仙君也、也回去休息吧。”

牧雪見他被吓得不輕,這種情況下居然還想着先送走他們,看來宋岩非常不想讓他們留在這個地方。

但牧雪和夕晞還是在下仆的引領下,向着客房走去。

走到院門口時,牧雪下意識地回頭,向着西邊柴火房的方向看了一眼。

這一眼,讓牧雪登時愣住。

那柴火房的門被掰開了條小縫,漆黑的縫隙中有一只深邃無神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他們。

那一只眼,充滿了恨意與絕望。

與此同時,淩寒峰上。

江作塵盤膝坐在桌前,雙手托着斷塵劍,阖着雙眸,似是小憩,也似入定。可他眉頭緊蹙着,實在不像是集中注意力在做某件事情。

忽地,他猛地睜開雙眼,松開斷塵劍,擡手撫上自己左側胸口,似有所感。他保持着這個姿勢坐了許久,好似做了很久的心理鬥争,最終還是放下了手。

半炷香後,他又撫上了自己的儲物戒,想從裏面拿些什麽出來,又垂手放棄。

又過了一炷香,他好似克制不住了一般,從儲物戒裏取出一枚用于感知牧雪情況的玉石。緊接着他動作一頓,咬咬牙,又把那玉石給塞了回去。

像極了克制自己玩毛線球的大貓。

關注牧雪的情況已經成了江作塵的本能,可壓制本能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江作塵無數次在心中勸說自己,刻意按下立刻起身前往廣承鎮的沖動。

最終,江作塵難以忍受心中的煩躁,猛地起身,趁着夜色,向着淩寒峰的論劍臺飛去。

此時此刻,在論劍臺上練劍一夜、正打算收劍回屋休息的澹無為,還不知自己将要遭受何等苦難。

宋家,牧雪和夕晞回到客房,皆是表情凝重。

“事情比想象中更嚴重。”夕晞坐到床邊,看着屋外幾人急急忙忙離開,眉頭緊蹙。

“師姐,我有件事情要同你說。”牧雪坐到夕晞對面,見窗外無人,才開口。

“嗯?你有什麽線索嗎?”

牧雪點了點頭,把他在秘境試煉中所經歷的事情,簡單地和夕晞講了一遍。當然,他沒有說自己遇難受傷的事情,以免夕晞擔心。

夕晞聽罷,面色更加凝重,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原來還發生過這種事情,那看來,這次的事恐怕與那鬼修脫不開關系。”

“另外,剛剛我們離開那偏院時,我看到柴火房的門被人打開了一個小縫,裏面似乎住着個人。”牧雪又道。

“嘶……看來,宋岩一直在隐瞞的事情,恐怕和柴火房裏的人有關系了。但他看得那麽緊,那裏住着那麽多下仆,我們也沒辦法去查呀。”夕晞摸着下巴,想不出什麽辦法,嘆了口氣。

“我覺得,我們可以先去試探一下其他人,比如宋夫人。”牧雪忽地說道。

翌日,夕晞和牧雪找到了宋岩。

“宋老爺,能否讓我們見一見您夫人。若那真的是您二位的孩子,夫人應當知道些什麽。”夕晞對着宋岩展露微笑,用請求的語氣說道。

那宋岩自然很吃這一套,猶豫了片刻,便答應下來。

“我夫人病了許多日,現在在西廂房養病。她現在神經脆弱得很,你們千萬別刺激她。”宋岩叮囑着,帶着兩人向主院走去。

“這是自然。”夕晞莞爾一笑,轉頭對牧雪眨了眨眼。

主院坐落于整個宋宅的最南側,今日晴空萬裏,讓主院中的光照甚是充足。可上午的陽光更多地落在正房和東廂房上,那西廂房便顯得有些陰暗了。

夕晞也注意到這點。

“東廂房在晨間的光照更好,若是夫人想要養病,住在東廂房更好一些吧?”

“哎,她天性內向,不喜歡陽光太強的地方。更何況,我還有倆兒子住在東邊呢!”宋岩說着,語氣中流露出的是一股“理應如此”的味道。

牧雪皺了皺眉,在心裏嘀咕:哪裏有不喜歡陽光就住到西廂房的說法,若是夫人真的想要好好養病,不如宋岩自己搬到西廂房去住呢。看來夫妻二人的感情并不和睦,這宋岩屬實不是什麽好丈夫。

宋岩推開西廂房的門,引着二人進入。

“這便是我夫人,穆知秋。夫人,有客人來看你了。”

牧雪瞧見宋夫人時,略感怔愣。

眼前的女人皮膚蠟黃,眼底泛着青黑,一雙眼睛失去了神采,一副随時會倒下的模樣。她的手中拿着一個繡棚,另一手針線交錯,繡出了一朵朵嬌豔的百合花。對于宋岩和兩個陌生人的到來,她竟然毫無反應,沉迷于繡花之中,沒有擡頭。

“抱歉,她自從不小心流了孩子,就一直是這副模樣。本來還只是內向了一點兒,被那鬼嬰一吓,更嚴重了。”宋岩無奈地搖搖頭說道。

宋夫人聽到“鬼嬰”兒子,拿着針線的手忽地頓了頓,随後便繼續動作了。

夕晞瞧見她有反應,便走上前去,柔聲問道:“夫人,您這是在繡什麽呀?”

宋夫人不答,一副沒有聽見的模樣,自顧自地繡着。但夕晞卻看見,宋夫人的手邊還有許許多多這樣的繡品,有些已經被縫制成型,像是給小孩子準備的肚兜。那些肚兜大部分是嫩粉色或是嫩黃色,看上去便知,是給女孩兒準備的衣裳。

夕晞便繼續說道:“這是給您的女兒準備的衣裳嗎?真好看呀,您的女兒一定會喜歡的!”

夕晞語中帶着鼓勵和誇贊。宋夫人聽過後,竟是停下了手中的忙碌,卻依舊垂着頭,看着繡棚上繡了一半的百合花。忽地,宋夫人竟是落下淚來,雙手顫抖,嗚嗚咽咽。

“我對不起你……是我對不起你……你一定很冷、很痛吧……是我錯了……你不要恨我……”宋夫人的聲音沙啞顫抖,好似許久未曾開過口。

她斷斷續續地說着,讓人感受到其哀傷的同時,也有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作者有話說】

澹無為:我也是你們play的一環嗎?

我發現我非常喜歡寫攻受身邊的怨種朋友,比如上一本的紫皮茄子……簡直就是霸總的醫生朋友、影帝的助理經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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