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陸序:“……”

給他看笑了。

能回來就有鬼了。

這個人,怎麽到了這種時候,還是那麽高高在上。

周煜林看到這條消息時,剛跟靳修竹帶着伴伴去做完寵物體檢回來,坐在沙發上歇氣。

他一瞧這個語氣,就知道不是陸序本人發的消息。

于是特意等過了半個鐘頭,才回複。

周煜林:他拿了你的手機?

陸序:嗯吶,跟個癫公一樣

陸序找話說:他最近過得可慘了,你想聽聽嘛,我可以給你講講,讓你高興下

周煜林垂下眼:算了

陸序:??你都不想知道,他離開了你,有多麽痛苦,多麽難過,多麽悔恨?

周煜林:[搖頭]

周煜林:真心相愛過的人,哪怕分開,也不想看到對方太狼狽

心裏會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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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希望,彼此放過,互相安好吧。

周煜林的溫柔是沁入骨子裏的,所以他即便是分手,也并不會反撲和報複對方。

陸序突然有點索然無味:好吧

他這邊剛發完消息,一擡頭就看見靳修臣正站在自己身旁,直勾勾地盯着他手機。

陸序心髒都漏了一拍,被吓得手一個哆嗦。

聊得太入神,都沒注意到。

還好他手機貼了防偷窺的膜,而且很有先見之明地,跟周煜林聊一句,他就删一句。

靳修臣:“他回消息了?”

陸序面不改色地撒謊:“沒有。是我的朋友找我。”

靳修臣蹙眉:“等他回了,你第一時間告訴我。”

陸序:“……好的。”

那估計是等不到了。

本以為,靳修臣還會這樣神經一陣子,等他反應過來,或許周煜林早就出國了也不一定。

結果沒過多久,一件事情徹底打破了平衡。

那天靳修臣正在收拾屋子,他把陸序叫過來當苦力,一起把拖進倉庫的沙發放回去,又将弄得一團糟的家裏複原。

還有砸爛的杯子,撕碎的畫,能買到同款的,都買了同款回來重新放好。

能拼起來的,也都重新拼好歸了原位。

忙完了正休息,一個電話打過來。

是晉婉別墅那邊的電話。

靳修臣剛接通,就聽見保姆阿姨大驚失色地說:“先生!先生不好了,夫人犯病了,要自殺!你快過來!”

靳修臣啧了聲,坐在原地眉頭擰得死緊。

陸序沒說話,卻已經快速穿好鞋等着了。

他知道,靳修臣一定會去。

晉婉自殺已經是件家常便飯的事兒了,一個月怎麽都得有個十次八次的,但靳修臣每回接到阿姨打來的電話,還是會往別墅跑一趟。

哪怕明知是空跑。

陸序也不太明白,晉婉雖然是靳修臣的親生母親,卻恨不得弄死靳修臣,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換做別人,早就把這種瘋子媽扔了,但靳修臣卻把晉婉好吃好喝地供起來,還雇了人悉心照料她,定期去看她。

陸序好奇的是,靳修臣到底是以一種怎樣的心态,去面對晉婉的。

他到底想在晉婉身上,抓住些什麽。

果然,半晌後,靳修臣站起身換衣服,指揮陸序:“把車開過來,去城東的別墅。”

十幾分鐘後

靳修臣剛踏進屋子,就看見一個女人頭發披散,穿着睡裙,手裏握着一把水果刀,正要往自己心口捅。

旁邊的阿姨正在死命拉着她,不讓她傷害自己。

靳修臣沒什麽表情,幾步過去,抓住晉婉的胳膊,将她往牆上一推。

總算把人壓制住了。

晉婉氣喘籲籲地,掙紮着用腳亂踢:“放開我!你這個惡魔!賤種!你不得好死!”

那些難聽的詞彙,從任何一個人的嘴裏蹦出來都不奇怪。

但它們,卻是從一個母親的嘴裏蹦出來的,是世界上最鋒利的刀。

而這個母親拿着刀柄,毫不猶豫把刀子捅進了自己孩子的心髒。

陸序在旁邊聽着,都覺得心驚。

多狠心的母親,才會說自己的孩子是賤種,才會詛咒自己的孩子不得好死。

靳修臣輕描淡寫:“別鬧了。”

又回頭看向阿姨:“給她吃藥了嗎。”

阿姨忙說:“吃了吃了,不知道怎麽就這樣了。”

靳修臣點點頭:“下次一定要盯着她吃,還有,檢查下屋裏的花盆,她喜歡把東西藏在花盆的土裏面。”

阿姨連上去扒開花盆的泥土看,果然裏面裹着好多的藥丸。

看這數,起碼有一周的藥量了。

靳修臣又說:“鎮定劑,去拿。”

阿姨應了聲跑了出去。

這時晉婉突然一口咬在靳修臣的胳膊上,咬得滿口都是血,她也不松嘴。

陸序上前幾步:“我來吧。”

靳修臣卻沒讓開,反而看向晉婉:“清醒點了嗎。”

晉婉擡頭朝他笑,滿嘴的血:“我從來沒瘋過,我一直都很清醒。”

“你以為我自殺是犯瘋病?不,我是在懲罰你。你和你的死人父親,毀了我一生,我弄死你都是便宜你了。”

靳修臣終于動容,嘴唇蠕動:“你自殺,丢的是你自己的命。”

晉婉冷笑:“那你有本事就讓我去死啊,我死了才是解脫,死了幹幹淨淨的。”

“你為什麽不讓我死?我知道啊,你是害怕,怕這世上只有你孤單一個人,沒有人站在你身邊,沒有人在意你,沒有人愛你……”

靳修臣的瞳孔在微微顫動,憤然中摻雜着說不明的破碎,那是被戳中死穴的羞惱。

晉婉歪了歪頭,惡劣地勾起唇:“你不會以為,我愛過你吧?太可笑了,以前我對你好,只是在演戲。”

“我得演好,才能讓你愛我,讓你同情我,對我的人生痛苦感同身受,才能讓你為了我,跟靳家的爛人們,鬥得你死我活。”

靳修臣像是受到了什麽打擊,腿都發軟地後退了兩小步。

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覺松些。

就在他愣神這片刻,晉婉猛地掙脫了,抄起手裏的刀子,照着靳修臣就捅了過去。

還好陸序反應極快,他心驚肉跳地拉了靳修臣一把,但還是慢了半拍。

靳修臣的肚子被劃破了,襯衫上出現了一道血痕。

這時阿姨剛好回來,逮住晉婉就把鎮定劑往她身上紮。

晉婉也不掙紮了,只是看着靳修臣笑,邊笑邊說:“你真可憐,你生下來就算個賤種,沒人愛你,沒人要你……”

“連周煜林都不要你了,你就是個短命的孤獨鬼……”

“我詛咒你,這輩子永遠都只有一個人,沒有人願意站在你身邊,沒有人願意愛你……你要怪,就怪你是那個人的賤種……”

她說完就逐漸閉上眼,昏睡了過去。

靳修臣愣在那裏,愣了一會兒後,他突然發瘋似的往外面跑去。

陸序怕他出事兒,緊跟上去看。

兩人一前一後,直跑出了房子,到了後院的園子裏,靳修臣才在一個水池邊停下。

他一只手撐着石桌,一只手捂住臉,身體像是篩子一樣抖個不停。

陸序跟了他十年,還從來沒有看到過,他這樣脆弱的模樣:“還好嗎。”

靳修臣擡眼看向他,眸底一片茫茫然,嗓音也沙啞:“她是因為發病了,腦子不清醒,所以亂說的對不對?”

陸序神情複雜,他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

其實晉婉以前對靳修臣很好。

在靳修臣大學畢業前,在他們回到靳家前,晉婉除了對靳修臣要求嚴格了些外,都還算是一個合格的母親。

但自從前幾年回了靳家後,晉婉人就越來越瘋,一開始她的瘋,并不針對靳修臣,而是針對死去的靳老爺子。

也就是那個禍害了她一生的男人。

後來靳老爺子死了,晉婉就開始針對靳修臣,對他簡直可以稱得上是惡毒。

有次陸序沒忍住,問了回靳修臣,問他,為什麽晉婉會這樣?他們明明是親母子。

靳修臣沉默了很久,對他說:“她總要恨着一個人,只有恨着別人,她心裏才好過,才能活下去……老頭子死了,所以她只能恨我了。”

陸序實在是理解不了,後來也就不多問了。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晉婉作為母親,不管是發病時,還是清醒時,都并不愛自己的孩子,不愛靳修臣。

他這個旁觀者看得清楚透徹。

靳修臣在他的沉默中,眼裏的光一點點湮滅。

他嘴唇顫抖,無措地說:“我以為……我以為至少,至少我曾經是有過的……”

有過愛。

得到過愛。

他以為……

他以為至少,至少在回到靳家前,至少在小時候,晉婉愛過他……

天和地都好像颠倒了,靳修臣只覺得一陣眩暈,耳邊嗡嗡的。

陸序想起全心愛着他,卻最終懷着滿心失望離開的周煜林,突然惡劣地說:“你有過。”

靳修臣猛然看向他,眼睛一眨不眨地,像是在期待着什麽。

陸序:“你得到過很多愛,一份毫無保留的愛,對方哪怕遍體鱗傷,離開後,都不舍得讓你難過,不舍得期盼你過得不好。”

靳修臣先是愣了下,随後神色逐漸變了。

變得蒼白,痛苦,摻雜着悔恨。

他一把抓住陸序的肩膀:“林林是真心愛我的對不對?他愛我對不對?!”

陸序心裏升騰起一股莫名的憤怒:“對。”

靳修臣像個被抛棄的小孩,那麽委屈:“林林在哪兒,我只有他了……他怎麽還不回來……”

這一刻,他拼了命地想要見到周煜林,宛如溺水的人,想要抓住一塊浮木。

靳修臣喃喃自語了一會兒,突然說:“對了,他手裏有公司股份,我可以用公司的事兒,把他騙回來。”

公司有些比較重大的決策,需要所有股東在場。

周煜林一向是不願意給別人添麻煩的人,為了不讓大家為難,他肯定會回來的。

陸序卻平靜地告訴他:“不用了。他手裏已經沒有股份了。”

這件事,遲早瞞不住,今晚說出來也好。

自從他決定幫周煜林的那一刻,就做好了跟靳修臣撕破臉的準備。

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麽快。

靳修臣驟然一愣:“你什麽意思。”

陸序:“字面意思。他的股份,之前就托我賣掉了。”

靳修臣:“不可能!沒有我的簽字,誰敢買他手裏的東西!”

說完這句話,他猛然意識到什麽,眼裏緩緩燃燒起憤怒:

“是你?是你诓我簽的字,是你買走了他的股份?你他媽背叛我?!”

腦子裏突然想起周煜林離開的前一天,陸序到家裏來,說公司有文件需要他簽字,那時靳修臣正給周煜林切果盤,懶得細看,随手就在合同上簽了字。

就是那時……

這麽多年了,陸序一直是他的左膀右臂,他那麽信任陸序,那種信任是下意識的,陸序多年的忠誠逐漸澆灌出來的。

靳修臣怎麽都沒想到,有天這個人會在背後給他一刀!

陸序垂下眼,放低姿态:“抱歉。”

當時他給周煜林承諾,三天把股份賣出去,将事情辦妥。

實際上他是把自己名下所有房産都賣了,所有資産都兌現,東拼西湊,拿出所有積蓄,最後買下了周煜林的股份。

怕周煜林會有心理負擔,他故意沒說股份到底賣給了誰。

還有需要靳修臣簽字的文件,也是他利用了靳修臣對自己的不防備,趁着靳修臣顧不上時,哄着他簽下的。

這件事上,确實是陸序對不住靳修臣,是他狼心狗肺,做了不道德的事。

所以他甘願承受男人的怒火。

靳修臣難以理解:“為什麽?這些年我對你不好?你他媽到底為什麽這麽做?!”

陸序看着他,頭一回坦然地說出自己心裏的想法:“因為不想再看到他難過。”

“不想,再看見他乞求你的愛,想讓他自由,想成全他……”

想起周煜林受過的委屈,和那些獨自咽下去的心痛,陸序嗓音大了些,帶着些怨:

“你知道他之前急性闌尾炎爆發,一個人在屋裏疼得昏厥嗎,給你打電話你卻叫他別來煩你?”

“那天他都快疼死了,還得自己撐着理智簽手術協議,因為你不在他身邊,他甚至低下頭向我乞求,讓我別走,他那麽害怕,你當時在哪兒呢?”

“還有那天你跟他吵架,他大半夜跑出來,差點被車撞死,要不是我反應快,你第二天就得去警察局認領他的屍體!”

“你當時又在想什麽呢?是不是在想着,這次該怎麽冷暴力懲罰他,讓他低頭認錯?!”

靳修臣的臉已經慘白,腦子都轟隆隆的,陸序的每個字,都像是針錐子一樣,刺進了他的大腦,鑿進了他的心髒。

他恍惚地喃喃自語:“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

這些所有,周煜林沒跟他說過,他全都不知道。

原來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周煜林一個人承受了那麽多。

這一瞬,他再也顧不得誰對誰錯。

他只想要周煜林,只想立馬見到周煜林,然後抱抱他,跟他說對不起。

只要周煜林願意跟他回來,他以後一定再也不計較所有,好好地愛他。

靳修臣痛苦地嗚咽,暴力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他為什麽不跟我說……我的林林……”

陸序冷笑一聲,有種報複的快感:“跟你說?他在公司被污蔑成內鬼的事兒,倒是跟你說了,你又怎麽做的?”

“你怎麽不逼死他?你是不是要把他摧毀得幹幹淨淨才肯罷休?!他走得好啊,離開你他一樣能幸福,你就跟阿姨說的一樣,不配被愛,不配得到他的愛。”

聽到這句話,靳修臣面目一瞬猙獰,死死地盯穿他,像要把他活剮了:“你再說一遍。”

陸序毫不畏懼:“你不配被他愛,他值得更好的。他就該像一個月亮一樣,挂在天上,永遠溫柔地發着光。”

靳修臣看着陸序提到那個人時,眼裏閃動的柔軟,那樣明晃晃的。

那是什麽,他再清楚不過了。

靳修臣頓了下,猛然醒過神來,瞳孔緩緩放大。

一時間他如遭雷劈,險些沒站穩。

搖搖欲墜地上前,一把揪起陸序的衣領,憤怒到發瘋,仿若要将他撕碎:

“你愛他?!你竟然愛上了他?!!”

陸序也是一怔,恍神了一瞬:“我……愛他?”

——

淩數已經很久沒睡好了。

這些日子,只要他待在這個家裏,眼前就處處晃悠着靳修竹的影子。

看着他因為自己惡作劇露出窘樣時,低頭偷笑的靳修竹。

故意把被子裹到自己那邊,等着他開口要,然後得逞地挑眉的靳修竹。

以及徹夜照顧醉酒的他,滿臉疲憊和溫柔的靳修竹。

還有在床上熱烈大膽地表達自己的愛意,以及掌控欲的靳修竹。

到處都是靳修竹。

淩數都快瘋了。

屋裏沒開燈,他就那樣坐在客廳的地上,睜着眼望着黑暗,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這時門鈴突然響了。

淩數眸子亮了一瞬,他以為是那個人回來了。

但下一刻就聽到,靳修臣在門外鬼哭狼嚎:“開門!淩數開門!”

淩數眼裏的光消散了,他捏了捏太陽穴,撐着疲憊的身體去開門。

靳修臣幾乎是在看到他的瞬間,就沖上來抓住了他的肩膀:“你查到靳修竹去哪兒了沒?!啊?!查到了嗎?!”

淩數搖頭,奇怪地看他:“沒有。你問這個幹什麽。”

靳修臣失望地松開:“我在找林林……我的林林……”

上回他聽淩數說,周煜林是跟靳修竹一起走的,所以來淩數這邊碰碰運氣。

淩數嘆了聲,他們這是什麽緣分,追妻火葬場都能湊一塊兒。

難兄難弟。

淩數并不想應付他:“回去吧。你不是那麽神通廣大嗎,自己去查。”

他又不做慈善。

而且靳修竹跟周煜林在一起,就算他查到兩人在哪兒,也不想帶上個靳修臣,去把水攪渾。

靳修臣卻站在原地沒動,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淩數正要關門,手機突然響了,他看了靳修臣一眼,背過身接了起來。

助理:“老板!找到了!靳先生去了錦城!”

淩數立刻認真地問:“确認嗎?”

他飛快往屋裏走,一邊穿外套,一邊抓起車鑰匙。

助理:“确認,偵探所的人提供了照片。”

挂斷電話,淩數呼了口氣,急匆匆地正要出門,結果一轉身,就同一直跟在他身後的靳修臣撞了個正着。

這一下的沖擊力可不輕。

淩數登時就晃悠着踉跄了幾步,感覺天昏地暗地,世界都颠倒旋轉了,眼前全是密密麻麻蠕動的蠅黑小蟲。

他擡手一摸,額頭上起了好大一個包。

淩數:“……你有病啊。”

靳修臣的眼角都被撞紅了,但他卻顧不得,眼神亮晶晶地盯着淩數:“查到了對不對?!我聽你電話那邊說查到了!在哪兒?”

淩數看着他,不說話。

靳修竹本來就誤會他跟靳修臣有什麽,他要把人一起帶過去,只會給自己增加難度。

何必。

靳修臣抓住他胳膊:“說話啊!你別想賴,我都聽到了。你帶我一起,帶我一起好不好,我求你!”

只要能找到周煜林,他什麽都願意做,讓他給淩數跪下他都會毫不猶豫。

淩數皺眉:“松開。自己去查。”

靳修臣死死拽着他,倔得瘋癫:“不。你不告訴我,今天你別想走。我就守着你,日夜守着你,上廁所也守着你,你總會忍不住想去找他。”

淩數閉了閉眼,他教養一貫很好,但此刻

他想打人。

片刻後,淩數妥協了:“成。那你跟着來。”

與其兩個人在這裏耗着,誰也不讨好,不如先行動,再往後拖,他的心裏會更加不安定。

靳修臣立馬笑起來,搶先邁出步子:“那走吧。”

淩數額角一抽一抽的跳動。

兩人開車去了機場,等上了飛機,坐下後,淩數才發現,靳修臣裏面的襯衫上沾着血,好大一片血跡。

淩數:“……你這,沒事吧,要不要處理下。”

靳修臣卻說:“不礙事。死不了。”

他現在很興奮。

一想到馬上就能見到周煜林了,就好開心,像個小學生一樣,乖巧地坐着。

淩數複雜地收回目光,安靜了會兒,突然說:“等到了那邊,你幫我跟靳修竹解釋下。”

靳修臣:“?”

淩數:“解釋之前,我倆的事。”

靳修臣想到那件事,就來氣。

明明是他幫淩數的忙,想刺激一下靳修竹,惡心靳修竹一把,結果誰想到,那天宴會周煜林也在。

直接玩兒脫,把自己也玩兒進去了。

靳修臣涼涼地諷刺:“怎麽解釋?說我們其實什麽都沒有?你自己覺得說得通嗎?”

什麽都沒有的兩個人,會在宴會的角落,暧昧地抱在一起調情嗎。

靳修臣:“你自己出的馊主意,還連累了我,別再來挨我了。”

淩數沉默了,頭疼地靠在座椅上。

當時他就是恨極了,想離婚,但靳修竹死纏着他,不放他走。

他氣昏了頭,也認不清自己的心。

剛巧看到網上的一些花邊新聞,說他跟靳修臣之間有什麽。

他腦子一抽,就想借這個報複一下靳修竹,把他氣走。

又查到靳修竹要去一個宴會,于是他跟靳修臣做了交易,兩人配合着策劃了那暧昧不清的一幕。

誰知道好死不死的,那天周煜林也在。

淩數:“你當時,也沒去哄周煜林,不見得你多寶貝他,這時候後悔了?”

靳修臣面無表情:“我他媽還不是因為,你管不好你的人,讓他一直往林林跟前去蹿,我氣昏頭了。”

知道周煜林跟靳修竹在錦城開房時,他殺人的心都有了。

哪怕清楚,周煜林不是那種人,不會做那種沒有道德底線的事兒,他們肯定什麽都不會發生,但他還是醋得要發瘋。

所以在被周煜林撞見他跟淩數在一起時,靳修臣幹脆心一橫,将錯就錯。

就是想讓周煜林,也體會一下醋到發瘋的感覺。

但那天晚上,周煜林跑開後,他卻不斷地想起,周煜林看到他跟淩數親密那一幕時,眼裏的絕望、心痛。

心裏好慌。

于是第二天,靳修臣就車轱辘似的自己乖乖滾回家了。

現在想來,他就是個傻逼。

按照周煜林剛直的性格,可以容忍他不回家,容忍他冷暴力,容忍他不那麽愛,容忍他各種。

但絕對容忍不了,他出軌、變心。

靳修臣手捂住臉:“我就不該答應你那種馊主意。”

淩數瞥了他一眼:“大哥別說二哥。”

而且,他尚且有理由那麽做。

畢竟當年他是被靳修竹強迫的,這些年,他跟靳修竹是互相傷害,對方施加給他的痛苦也不少。

他反撲報複一下,也還算公平。

但周煜林可從來沒對不起靳修臣過,他們是相愛的,一路陪伴着走過來的,最終兩人卻也落得,同他跟靳修竹一樣的下場。

好諷刺。

有的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一路再無話。

等飛機落地時,已經是半夜。

兩人都有些迫不及待,直接打車去了助理給的地址。

那是個市中心的別墅集中區,環境很好,住戶不太多,所以很安靜。

淩數想的是,太晚了,打擾別人休息不好。

他也不想半夜把靳修竹叫起來。

就決定在外面等一夜,天亮了再說。

結果靳修臣卻不管不顧的,直接按響了門鈴。

按了幾下後,他索性扒着門朝裏面喊:“林林!周煜林——”

淩數:“……”

要不把這玩意兒掐死吧。

淩數試圖将他拉開:“別喊,深更半夜的,大家都在休息。”

靳修臣卻一把打開他的手,冷冷地:“你走開,別妨礙我。”

淩數現在就是,後悔。

非常後悔。

他怎麽就想不開,把這個癫公一起帶來了。

此時,周煜林剛要準備睡下。

他最近的睡眠不好,總是睡得晚,就習慣在晚上看會兒書,催眠一下。

聽到外面傳來的嗓音,那麽熟悉,他整個人一僵。

随後敲門聲就響了。

靳修竹穿着睡衣探了個腦袋進來:“林林,你聽見了嗎。”

周煜林嗯了聲,腦子像是卡殼的機器一樣轉不動,人都有些木。

他以為,靳修臣發了那麽絕情的短信,也是想一刀兩斷,絕對不會再來找他。

靳修竹在他床邊坐下,神色複雜道:“我剛從窗口看了眼,靳修臣來了,還有……淩數,也來了。”

靳修竹:“怎麽辦。”

周煜林睫毛微顫,垂下了眼:“随便他們吧。喊累了就不會喊了。”

他不想看見那個人。

也沒有做好去面對靳修臣的準備。

靳修竹望着窗外漆黑的天:“我睡不着。”

周煜林:“戴上耳機,看會兒書吧。”

屋裏誰都沒再說話,卻并不清淨。

那一聲聲的‘周煜林’,從外面穿過厚重的水泥牆,釘子一樣鑿進他們的耳中。

靳修竹本來這段日子就沒睡好,神經衰弱,此刻有些暴躁了:“好煩。”

這時手機振動了下,周煜林看見小區的物業群裏,有好些戶主在抱怨了。

【誰啊,神經,大半夜的吵什麽】

【到底哪家的,自己領回去,別打擾大家休息】

【再吵報警了!】

周煜林重重地呼了口氣,只能快步出了屋子,去把人領進來。

靳修臣隔着鐵門看到他,就開始開心地喊:“林林,林林!我在這兒!”

周煜林站到那個人面前時,才恍然發現,自己并沒有想象中那樣動搖,和不淡定。

他的心,很平靜,好像結冰的湖面一樣平靜,所有情緒都被冰面封凍了起來:“別在這裏吵,別人要休息。”

靳修臣立馬很乖地閉了嘴,小聲說:“好。”

周煜林給他們開了門,随後轉身往裏走。

淩數沒進去,反而是回了他叫的出租車裏,打算這麽将就一晚。

靳修臣則一步一步地跟在周煜林身後,見周煜林連個頭都不回,全程無視他,就扯住青年的袖子晃悠:

“林林……你怎麽不理我,我都來找你了,你也不跟我說說話……”

周煜林還是不搭理他。

靳修臣直接一個邁步,走到他前面把人攔住:“林林,理一下我……你是不是還在生氣啊。”

周煜林終于肯給他一個眼神:“安靜。不然就出去。”

靳修臣強硬地一把抱住他:“我不。”

時隔半個月,再次被熟悉的懷抱包裹,周煜林原本堅固的心髒,像是有什麽東西要破殼一樣,出現裂縫,輕顫了下。

那股熟悉的氣息,還有體溫,喚起了他心底最深處的愛意和貪戀。

周煜林閉了閉眼,用力掰他的手:“不要這樣……”

靳修臣卻迷戀地嗅着他身上的氣味:“要嘛……林林,我想你。”

眼看着周煜林似乎有所動搖,靳修臣嗓音柔情,加大攻勢:

“林林,這段日子我看不見你,可難受了,讓我好好看看你,抱抱你。”

周煜林想起以前他孤獨地等着靳修臣的無數個日夜,那時他那麽期盼,甚至乞求着對方,能夠回家看一看他,緩解一下自己的思念。

但靳修臣總是漠視他的感情需求,每回都只有一句在忙應付,哪怕回家了,态度也不冷不熱,一個擁抱都很少施舍。

周煜林鼻尖泛酸:“可我已經不想你了。”

已經不想的時候,這個人卻來了。

晚來的有什麽意思呢。

靳修臣耐心地哄着:“我想你,我很想很想你。”

他只有周煜林了。

在聽到晉婉那些話的時候,靳修臣對周煜林的想念,終于被催生爆發了,如同火山一樣,猛烈又灼熱,讓他想要立刻見到周煜林,确認周煜林對自己的愛意。

如今懷裏抱着周煜林,靳修臣的心髒,才總算是落了地,覺得踏實得不行。

宛若倦鳥歸巢。

周煜林又想起,靳修臣那封絕情的短信,說絕不吃回頭草……

狠話是這個人說的,現在在這裏纏着他,想讓他回頭的,也是這個人。

為什麽靳修臣總能這麽随心所欲,想吵架就吵架,狠話想說就說,事後想和好,就能轉瞬跟個沒事兒人一樣同他親熱,考慮過對方的感受嗎?

這種忽冷忽熱的感情,讓周煜林像是在冰天雪地的寒冬裏,裹着一層用厚厚的火炭做成的被子,他已經感受不到冷熱,只有無窮無盡的痛苦。

周煜林不想再配合演出了,用力地把人往外一推,語氣也冷了幾分:“我說了別這樣。”

靳修臣好聲好氣地哄了這麽久,卻換來熱臉貼冷屁股,連個好态度都沒有。

此刻他的臉色也逐漸不好了。

靳修臣鼓着眼睛:“我都來了,這麽遠的距離,大半夜的,天那麽黑,還是不管不顧的來見你,也耐着性子哄你了,你還想怎樣?”

周煜林眼神驚愕一瞬,又緩緩變得平靜,死水一般的平靜。

他還以為……這個人是真的知道自己錯了,所以才找過來。

在見到靳修臣之前,他想過,或許男人會道歉,會求他,會像以前很多次吵架那樣,放低身段說很多軟話。

但怎麽都沒想到,靳修臣是這麽理直氣壯,高高在上。

好像一切都只是他的錯,是他在無理取鬧。

而靳修臣,總覺得自己低頭了,周煜林就活該像以前一樣接受,覺得自己表達了愛意,周煜林就必須也立馬回應同等的愛意,否則就是錯。

這個人,一點沒變。

周煜林失望地看向一旁:“要麽你安靜地進屋睡覺,要麽我報警你擾民,讓警察把你領走,自己選。”

靳修臣不可置信:“你要報警?”

他後退兩步,擡眼可憐巴巴又兇狠地瞪他:“你好狠的心啊周煜林。”

周煜林不看他:“如果你不鬧,就讓你住一晚。我累了,要睡了,客房就在你左手邊,自便。”

他說完擡腳就上樓了。

雖然沒回頭,但他能察覺到,靳修臣哀怨的眼神,一直在注視着他。

回到房間,靳修竹還沒走,兩人四目相對,都是滿眼的疲憊。

周煜林坐下,好久後才有力氣說:“淩數沒進來,但我估計他也沒走,應該在大門口守着的。”

靳修竹嗯了聲,他懷裏揣着個枕頭,把自己的腦袋擱在枕頭上,突然說:“林林,要是有天我不見了,你別找我。”

“淩數那邊……幫我轉告一下,說我不恨他。”

這些年都是他咎由自取,是他太偏執,一直纏着淩數。

他一直想對淩數說一句——讓你那麽痛苦,對不起了。

周煜林敏銳地察覺到靳修竹的狀态不對:“什麽叫不見了,哥你有事跟我說,我們商量着一起面對。”

靳修竹只是歪頭看着他笑,又擡手揉揉他腦袋:“我能有什麽事。就是,萬一哪天我累了,想躲到一個誰也找不到我地方……這只是一種可能。”

周煜林說不出話,這段時間,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痛苦裏,都沒時間關注靳修臣。

現在在燈光的映照下,他才突然發現,靳修竹似乎消瘦了好多。

是那種病态的,倦怠的瘦,尤其眼底的灰暗和無望,讓人心疼。

周煜林只能輕輕握住他的手:“哥,你還有我,別讓我找不到你。”

他已經一無所有了,靳修竹,是他在世界上最後的親人。

如果這段日子,不是靳修竹在身邊陪伴他,周煜林難以想象自己會因為悲傷,墜落到什麽黑暗的地步。

靳修竹眸子柔軟了一瞬:“你小時候就黏我,多大了,還黏我。”

他輕嘆一聲:“林林,我希望你能明白,永遠沒有誰離不開誰。不要把自己的精神寄托在別人身上,你要強大,學會從自身內部,去源源不斷地産生安全感,自給自足。”

“而不是……求着別人施舍愛和安全感,這是不對的。”

周煜林神色逐漸暗了:“我知道。”

但是他的精神支柱,他的安全感,早在父母去世時被摧毀了,這些年,是依靠着靳修臣再建立起來的。

所以他對靳修臣的情感依賴度很高,如今能狠下心離開,已經是他拼盡全力,掙紮到血肉模糊,才最終得到的結果。

他正在努力地自我痊愈,希望有天能達到靳修竹說的那個境界吧。

靳修竹拍拍他的手:“好了,睡覺吧。我該回房間了。”

房門打開又關上,屋裏徹底安靜了,只剩下周煜林一個人。

他躺在床上,睜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天花板,卻怎麽都睡不着。

為什麽呢。

永遠不吃回頭草,是那個人自己說的。

為什麽現在還要來找他,再次攪亂他平靜的生活。

這一晚,幾個人都失眠了。

——

第二天,周煜林早晨出去扔垃圾,剛巧撞見了住在隔壁的鄰居。

那是個很美麗的女人,她頭發懶散地垂在胸前,一副沒睡醒的懶洋洋的樣子。

看見周煜林,女人擡了擡下巴:“帥哥,對,就是你,昨晚那個在外面發瘋的人,是你家的吧,是你的誰啊?”

周煜林歉意地淺笑:“他……是我的前男友。”

說出前男友三個字時,周煜林有一種怪異的感覺。

既失落,又空唠唠的,還有點可笑。

他們明明是夫夫,結了婚的,但因為國內不能領證,十年的相伴,如海的深情,也只能用‘前男友’三個字,來對別人介紹他們的關系。

怎麽形容那種感覺呢,就好像,用一個巴掌大的杯子,去裝連盆都裝不下的西瓜。

這一刻,周煜林心裏想的竟然是——啊,原來他們,也不過如此。

不過是前男友的關系。

周煜林:“是昨晚吵到您了嗎?真的不好意思。”

女人擺擺手:“嗐,這人都分手了還來糾纏,你也是不容易,處理好就行,我反正是經常熬夜,沒吵到我。”

“但有些人不太滿意了,你回頭在群裏給大家道個歉吧,态度誠懇點,大家也不是啥壞人,能理解的。”

周煜林很抱歉:“好的,謝謝。”

他話音剛落,厚重的腳步聲伴随着男人敞亮的嗓音,從門裏飄了出來:“林林!林林你去哪兒了!”

周煜林:“……”

他真不想吱聲。

女人一聳肩:“我先進屋去了,你加油。”

周煜林:“好,實在抱歉。”

靳修臣在門口,只看見了女人的背影,他不滿意地問:“林林,那誰啊?”

周煜林不太想理他,擡腳進屋:“鄰居。”

靳修臣跟在他身後:“哦。”

周煜林在沙發上坐下,開始看書,直接無視了他。

靳修臣就搬了個小板凳,坐在他身旁:“林林,林林理一理我嘛~”

周煜林充耳不聞,只當有只蒼蠅在嗡嗡萦繞。

靳修臣索性一把扯住他拿書的手。

周煜林皺眉:“松開。還有,你該走了。”

靳修臣笑眯眯的:“走!馬上就走,現在就走。林林你的行李在哪兒,我去幫你收拾。”

周煜林目光不起波瀾地看着他:“是你走。你自己走。”

靳修臣沖他眨眼:“林林要跟我一起走嘛,一家人就應該板板正正地,一起回去。”

周煜林有種一拳頭,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這個人到底是真的聽不懂,還是在裝作不懂?

周煜林:“如果今天你不走,晚上也不會再讓你住進屋,你要是再在外面吵,我就報警。”

靳修臣臉上的笑變得僵硬,像是卡頓的機器人一樣。

他手指勾住周煜林衣角,讨好又小心翼翼地拽了拽:“別這樣嘛林林。你對我真的好冷漠,好狠心。我會難過的……”

周煜林安靜片刻,垂眼看着地面:“你這樣,挺沒意思的。”

“如果你認為,磨一磨我就會心軟,那你錯了。”

“我現在就告訴你我的态度,我絕對不會跟你回去,我,絕對不會再犯賤。”

靳修臣眼裏勉強撐起的笑意,逐漸被蔓延開來的冷意覆蓋。

他扯住周煜林袖子的手,也從半空滑落了。

靳修臣咬緊牙,咬得腮幫子都鼓起來一團,一雙眼睛睜得要吃人一樣,死盯着周煜林。

但他最終什麽都沒說,反而抽動着臉部肌肉,重新扯開一抹笑:

“怎麽會,林林怎麽會犯賤,是我犯賤。都是我的錯,我求你回去好不好。”

“你看我都求你了,林林就別生氣了,別鬧了,有什麽我們回去再商量,好不好嘛。”

周煜林輕吸一口氣,失去耐心:“你還是這樣。永遠聽不進別人的話,只顧着自己的意願。”

他近乎挖走自己的心髒,逼着自己狠下的心,才能那麽決絕果斷地分手離開。

但在這個人眼裏,不過是輕飄飄的‘生氣’和‘鬧’兩個詞。

顯得他的決心,和心痛難過,都那麽可笑。

周煜林喪失了交流的欲望,轉身就走。

剛出門,卻碰上外出回來的靳修竹。

靳修竹:“林林,我在別墅後面的園區,發現了一片野玫瑰,開得漫山都是,特別漂亮,要不要跟哥去看看?”

他怕周煜林因為靳修臣心情不好,特意來帶他出去散心。

周煜林想都沒想:“好。”

去哪兒都好,只要不再跟靳修臣待在一處。

靳修竹突然瞥見,他的側臉上,有一塊紅色的斑點,就下意識伸手去摸:“這是什麽?傷口嗎?”

他用指腹摩挲幾下,紅色的斑點掉了:“好像是什麽醬,你都沾臉上了。”

兩人湊的不近,只是尋常的一臂距離,動作也并不暧昧。

但剛從屋裏出來的靳修臣,看見這一幕卻直接炸了。

他兩步上前,朝着靳修竹的肚子就一腳踹過去:“誰他媽準你碰他的!”

靳修竹毫無防備,被他這猝不及防的一腳,踹出了半米遠,天旋地轉一陣,身子踉跄搖晃着站不穩。

還好一個身影及時閃出來,一把托穩了他的後腰。

靳修臣怒氣沖天,撩起袖子就還要沖鋒,周煜林忙攔腰抱住他,也生氣了:“別在這兒發瘋!”

這時,護着靳修竹的淩數卻突然上前,直接擡腳就踹了回去,同樣是踹的靳修臣腹部:“還你。”

被周煜林鉗制住的靳修臣,跟個毫無還手之力的小雞崽似的,只能站在那兒挨打,小腹結結實實地落了一腳。

他的肚子上本來就有傷,厚實的力道砸上去,直接給他疼得眉頭都擰成了麻繩。

幾人都沒預料到,平時脾性溫和的淩數,會突然來這麽一下,都卡殼了幾秒。

靳修臣最先反應過來,氣得脖頸子通紅,天靈蓋兒都要炸了:“你他媽敢踹我?!”

他一只腿掙紮着,朝淩數那個方向使勁兒踢騰,像條在煎板上撲騰的魚,滑稽又狼狽。

淩數山一樣橫在靳修竹身前,神情冷然又無所畏懼地看着他。

來啊。

這更加激怒了靳修臣,他嘴裏一通亂罵,邊罵邊試圖甩開周煜林:“放開我!老子今天弄死他!”

修羅場已經觸發,場面一團亂糟。

周煜林和靳修竹都頭疼得厲害。

兩人對視了一眼,達成了某種共識。

随後他們索性什麽都不管了,轉身就走。

那麽果斷幹脆。

見周煜林和靳修竹離開,要打起來的兩個人,反而杵在原地猶豫了。

空氣凝固幾秒。

面面相觑一番,權衡利弊後,還是決定先分頭去追老婆。

靳修臣亦步亦趨地跟在周煜林身後,小小聲叫他:“林林?林林生氣了?別生氣嘛。我就是看他碰你,我太氣了,他怎麽敢的!”

“而且你竟然就那麽站着讓他摸……我不許,我醋得要發瘋了。”

周煜林停住腳,卻沒轉身:“你走吧。你趕緊走。”

靳修臣盯着他的背影,額角青筋暴起。

緊了緊拳頭,嗓音的溫度也冷卻了:“周煜林……別這麽對我。”

周煜林滿是疲憊:“我們結束了。真的結束了,徹底結束了,永遠不可能了。你聽懂了嗎。”

“你現在纏着我,也不是因為你還愛我,只是因為你自己不甘心,不能接受自己被甩了。”

周煜林閉了閉眼:“走吧。我不想再看見你。”

不想再讓平靜的生活,被這個人攪得一團亂。

靳修臣眼都氣紅了,一把抓住他胳膊:“我不懂!憑什麽啊,誰讓你結束的,誰準許的?!”

“我都這麽低聲下氣地哄着你,求你了,你還想我怎樣!有意思嗎?!”

“你怎麽那麽能啊周煜林,你說,你到底還想怎樣,我都依你!你就是讓我去死我都毫不猶豫!說話!”

周煜林垂下眼,掩蓋眸底細碎的悲傷:“我不想你怎樣,從來都沒想過要你怎樣。”

“因為……我對你再也沒有期待了,心如死灰,是真的不想跟你在一起了。”

“所以不管你做什麽,我都不會回心轉意,懂了嗎。”

靳修臣難以置信地後退兩步,像是受到了巨大打擊:

“不可能……不可能的……你這麽說,你不怕我心碎嗎周煜林……”

他眼眶通紅,委屈得無措:“你以前都舍不得對我說重話的……你已經不愛我了,不在乎我了嗎?”

周煜林眼眶一酸。

在靳修臣看不到的視角,他飛快地眨着眼睛,想把某些液體,連同某種湧上來的兇駭情感壓回去

靳修臣看着青年決然又平靜的背影,忽然心慌。

心好慌。

他感覺,有很重要的東西正在失去,像是一縷青煙從他眼前明目張膽地飄走,但他怎麽也抓不住。

靳修臣想要上前抱住周煜林,以此來獲得一點心安,但對方比他動作快一步,已經朝前走去。

周煜林丢下一句:“走。別再找我。”

靳修臣看着自己落空的胳膊,嘴裏酸澀得發苦,眼眶裏也有溫熱的液體在盈動。

他看向周煜林的背影,像只被主人抛棄的大狗,突然啞着嗓子說:

“林林,我受傷了,肚子、肚子流血了……”

周煜林喉嚨一酸,頓在原地,但沒轉身。

靳修臣紅着眼哽咽:“林林我疼,你過來抱抱我好不好……哄一哄我……”

他那麽獨孤地立在那裏,顫抖的嗓音摻雜着無盡的難過。

靳修臣想起過去十年裏,他們也不是沒吵架吵到分手過。

大學畢業後的某次,靳修臣為了盡快讓公司走上正軌,拼了命地拉生意,每天陪客戶陪到半夜,喝酒喝到吐。

周煜林很生氣他這種不愛惜自己的行為,就跟他吵了起來,靳修臣當時卻覺得愛人不能理解自己,于是兩人吵得面紅耳赤。

吵到最後,周煜林氣得說了分手,但說完後,他自己先愣住了,可憐巴巴地紅了眼,背過身去不肯理人。

靳修臣就端着小板凳去他面前坐着,周煜林側向另一邊,他又坐到另一邊。

那天他哄了周煜林很久,可怎麽都哄不好。

就覺得,這人怎麽這麽可愛,分手是自己說的,到頭來被那句分手傷到了,生悶氣的也是自己。

最後是靳修臣在切菜時,不小心切到了手,他故作驚訝地喊了聲疼,周煜林便急匆匆地跑進來看,急得眼淚花都出來了。

最後抱着他那個馬上就快要愈合的傷口,難過地說對不起,還可愛地說:“我哄一哄你,抱抱你,是不是就不疼了。”

周煜林總說,受傷和生病的人,在這個家裏有特權,可以要求被哄。

靳修臣每次都這樣跟他撒嬌,好使得不行。

但如今,他肚子上的傷口有那麽長,那麽深,血都止不住,周煜林卻那樣無動于衷。

靳修臣眨巴眼,淚水從眼角滑落。

為什麽他的林林不心疼他了。

他都受傷了,都流血了,傷口都那麽大了,林林卻看都不看他一眼。

林林不疼他了。

周煜林心髒猛然揪疼了一瞬,好像有把螺旋刀,把他的五髒六腑都絞碎了一般。

但最終,他只是咬咬牙,狠心擡腳離開了。

靳修臣望着他決絕的腳步,視線模糊,心痛到窒息,身子都站不直。

這一刻,他才終于明白,原來周煜林,不是在鬧脾氣,也不是在欲擒故縱。

不是想要他認錯低頭,更不是想要他哄一哄。

而是……

真的就不要他了。

【作者有話說】

QAQ抱歉寶子們,太困眯了會兒,來晚了QAQ

通知——

從明天起,更新時間仍然在晚上8點哈麽麽麽QVQ

聊點題外話:

今天上夾,看到寶子們的擔憂了,不要擔心,不要提前去擔憂,你們擔憂的問題,基本是沒有的QVQ不要怕我圓不上,我都不怕,大膽些QVQ

更不用擔心林林的性格撐不起火葬場,撐得起的,他的性格就是柔中帶剛,一旦情感抽身,就會極度理智,前面優柔寡斷,是因為那是十年的感情,不是我誇張,尋常人戀愛三年,都難以走出來,給林林一點時間哈QVQ麽麽麽,還有這個癫公,不要怕他癫,癫得越狠,後面毒打越痛,信我QVQ

好了,最後,再次提醒,如果寶子們有看得不舒服的,一定及時撤退!不要勉強自己,為了一本小破文搞壞心情哈,不值得QVQ

感謝在2024-05-19 23:58:11~2024-05-21 23:23:1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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