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半夜響起的門鈴聲

第0002章 半夜響起的門鈴聲

“轟隆——”

響徹天際的雷鳴驚得床上的青年身子一顫,夢境戛然而止,但夢裏的一切都是那麽真實,像是昨天才發生過的事情一樣。

夢裏的少年沒有聽到一句道歉,他也沒有。

何嶼渡慢慢睜開眼,又阖眸,然後翻了個身,把懷裏軟乎乎的小羊玩偶摟得更緊,裹緊被子,頭也埋進了被子裏。

他讨厭下雨天。

更讨厭打雷的下雨天。

慢慢平複了從夢中驚醒的心悸感,何嶼渡松開懷裏的玩偶,坐起身,伸手去拿床頭櫃上的水杯。空了。

他看了眼時間,剛零點過幾分,于是他又躺了下來,摟過自己的玩偶和被子,舔了舔發幹的唇瓣,食指摩挲了一下,熟練地撕掉一小塊幹皮。

好久都沒夢到過以前的事了,他有片刻的晃神。

其實那天同學們對他的控訴指責比夢境中更加尖銳傷人,但或許是過去太多年了,他自己也不願意再多去回想,所以這場夢也沒頭沒尾的,模糊得很。

那天的後來,以他和同學們的僵持、老王的到來和一頓批評作為了收尾。

老王是他們的班主任,叫什麽名字何嶼渡想不起來了,只記得他是個高高胖胖長相和氣的物理老師。但老王的性子一點都不和氣,大概是多年的教書生涯被學生們磨平了好脾氣,所以他抓班風班紀格外嚴厲,眼裏容不得一點沙子。

那天他們所有人都挨了罵,後來老王還上了一節“我和我們”的班會課,讓他們玩了“同舟共濟”“交付後背”的合作游戲。

但那個年紀的少年人早就學會了藏起自己的叛逆,他們都是聰明人,最會當面一套背後一套,表面上大家團結友愛互幫互助,私底下對他的孤立排擠從未停歇。

那段時間他爸媽參加了一個國際珠寶設計大賽,忙得連面都見不上,他性子又倔,同學們孤立他,他更不屑于與之來往,他以一己之力孤立所有人,見誰都冷着張臉,渾身上下都寫着“莫挨老子”。

何嶼渡覺得自己根本就不會在意,能自己解決好,更不願意跟家長告狀。

但同學們的孤立和排擠是殺人不見血的刀,每一刀都刺痛他。一學期結束,他的成績因此下滑了一截,引起了何知望的注意,這才被問出了緣由。

何知望氣得不行,想找學校要個說法,他卻說算了。已經過了事情發生時的憤怒和委屈了,同學們不信任和的孤立排擠也讓他覺得沒意思透頂,于是他轉學去了望舒中學。

自那以後,他和行舟中學的老師、同學,再無任何聯系。

夢裏的好多人他連名字都不記得了,他以為時間會讓他淡忘這些糟糕的經歷,但這些年,這件事就跟一根刺一樣紮在他心頭上,時不時想起來就會痛一下,讓他始終難以釋懷。

他不知道當年到底是誰開始謠傳明霁和陶然的事的。

也沒有聽到一句對不起。

何嶼渡又壓着下唇瓣輕輕咬了咬,舌尖舔到一絲鐵鏽味。

一道驚人的亮光從窗外劃過,像是把天空都撕裂了一條口子,痛得天空發出沉悶的怒吼,“轟隆——轟隆隆——”,電閃雷鳴,這種糟糕的天氣,又從糟糕的夢境中醒來,何嶼渡有些心神不屬。明霁。

兩個字在心頭過了一遭,何嶼渡想起了前幾天不經意看到的微博上的熱搜。

如果不是那張和少年時一樣豐神俊朗的臉,何嶼渡都無法把這位萬彩集團的年輕總裁和他曾經的同學明霁聯系起來。

萬彩集團最年輕的掌權人,為了争權奪利親手把自己的親叔叔送進了監獄。他的那位二嬸接受媒體采訪,哭訴他心思狠毒、說他從小就不敬長輩,說自己如何盡心竭力地照顧他,如何辛苦地把他養大,沒想到養出了個白眼狼。

短暫的一學期同學,他們并沒有什麽交情,甚至還有過節,所以何嶼渡并不知道明霁的身世,也不了解明霁。

倒是在各種營銷號裏拼拼湊湊,大概吃了個全乎的瓜。

明霁的母親難産過世,在他很小的時候父親也因為出了意外過世了,所以他從小就被寄養在二叔明峰的家裏。

但前不久明霁親手揭發了明峰偷稅漏稅和采用劣質混泥土和鋼筋材料導致新開發的樓盤結構不穩定,施工時導致多人死亡和受傷的事,把明峰送進了監獄。

評論裏的網友們大都在罵明霁不擇手段、狼心狗肺、心思深沉,說明峰只是萬彩集團推出來的替罪羊,說這是農夫與蛇的現實版本。

各種把明霁陰謀化,說得有鼻子有眼,仿佛他們都是知情者。

未知全貌的事,何嶼渡向來不予置評。

但他吃了吃瓜翻了翻評論,心裏覺得這件事多半是別有隐情的,而且明峰是自食惡果,這些人純粹是無話可說了,才拿親情和養恩對明霁道德綁架。

何嶼渡一直都知道,人對人的惡意有些是沒有原因的。越是平庸、碌碌無為、生活不如意或是本就性格偏激的人,越是會嫉妒別人,善良、優秀、幸福……一切的美好都可以是原罪。

就像他曾在書上看到的:“世人最愛看的,是神的墜落。神臺坍塌,高牆盡斷,高懸明月,跌落泥底,被七情六欲拖進衆生的苦裏。”

他們恨不得把惡毒的文字變成荊棘繩索,拖着明霁墜落深淵。

學生時期那場以明霁和陶然為主角的緋聞,之所以謠言會鋪天蓋地越傳越離譜,不也是因為明霁品學兼優、高山景行,難得有讓人議論和貶低的話題嗎?

他們仰望明霁、追趕不能,就拼了命地想在明霁身上尋找共同點,或是缺點,議論幾句“原來明霁也會早戀”“原來學神也會動凡心”,填補自己心理的不平衡。就很可笑。

何嶼渡不喜歡這樣的戲碼。

他到現在都還記得開學新生致辭,明霁站在禮堂的致辭臺前,是那樣的高高在上、熠熠生光。

其實何嶼渡轉學後也見過一次明霁。

他們曾代表各自的學校,一起參加過一場市裏的英語演講比賽。明霁是第一名,他是第七名。

比賽結束後的大合照,明霁還跟他打了個招呼。

但是他沒搭理明霁。

看到明霁,他就會想起自己碎掉的那塊從小戴到大的玉,還會想起同學們對他的孤立和排擠。

這些回憶都并不美好。

思緒紛亂,一下子發散得有些遠了,何嶼渡抛開腦子裏的各種念頭,閉着眼試着繼續睡,卻始終沒有睡意。他的喉嚨有些幹痛,舔了舔唇瓣,實在口渴,于是起身下床,拉開房門,往樓下走去。

“轟隆——”,又是一道閃電劃過,雷鳴陣陣,從漆黑的夜空中壓下來。暴雨如注,噼裏啪啦地砸在玻璃上,蜿蜒滾落而下。

風吹得樹枝左搖右晃,像是個喝醉的醉漢走路跌跌撞撞。電閃着,雷打着,風搖着樹枝,雨吹着風,整個天空都成了巨大的音樂廳,只是演奏的音樂不怎麽美妙。

何嶼渡接了一杯溫水,剛喝了一口,便在雨滴到處敲敲打打的聲音中,聽到了格外清脆的門鈴聲。

這個點有人按門鈴?

他走到門口,按下可視門鈴屏幕。

門口站着一個男人。

渾身濕透,頭發淩亂,雨水順着他的發梢一直往下滴,他像是剛被人從水裏撈出來似的,形容狼狽。

何嶼渡慢慢喝完杯子裏的水,視線盯着屏幕,打量門外的男人。

春寒料峭的暴雨夜,男人只穿着一件單薄的黑色襯衣,被雨水淋得濕透了。他的站姿有些奇怪,雙腿微曲,似乎是一只手撐着門站着,另一只手無力地下垂着。

他看起來是很急切地需要幫助的樣子,可他卻沒有粗暴地敲門,只是按着門鈴,等門鈴響過,再按。

男人垂着頭,半張臉都隐沒在暗影裏,只露出側臉的輪廓,在晦暗的夜色裏,隔着屏幕,看得并不分明,卻叫何嶼渡莫名覺得有些熟悉。

不過短短幾秒,何嶼渡的心裏就閃過了一堆念頭。

他住的地方在扶光山下,這裏的一大片都是他爺爺何知望的莊園,中式園林莊園,地方很是清淨。

何嶼渡住的庭院在莊園的中間,何知望住的是他後面的四合院。除了他和何知望,門口的安保室裏24小時都有人值守,旁邊一棟庭院裏還住着管家、家政阿姨和園丁們……所以這人是怎麽進來的?

雨夜行兇?入室搶劫?尋仇報複?

好像都不太像。

何嶼渡摸出手機,給安保室打了個電話。

“喂。”電話接得很快,今天值班的保安問道,“少爺,請問有什麽事嗎?”

“有人進來了,怎麽回事?”

“抱歉少爺,我剛才肚子疼去了幾趟衛生間。”保安連忙道,“我現在就讓秦戈過來看看。”

何嶼渡皺起眉頭,他正要說話,門口的人擡起頭,皺眉頭又按了一下門鈴。

男人的額頭受了傷,血順着臉頰一路往下淌,雨水沾濕的睫毛黏在一起,看起來形容狼狽。但那張俊朗的臉仍舊不減半分風姿,甚至因為他站得近,何嶼渡還看到了他脖頸上突起的青筋,滾動的喉結。

何嶼渡的喉結也随之滾動了一下。

他看清了那張臉,也認出了那張臉。

甚至有片刻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現實還是仍在夢境。明霁。

怎麽會是明霁?

【作者有話說】

少年時期何嶼渡沒有喜歡過明霁,還有點小過節,因為明霁弄碎了他從小戴到大的玉,所以何嶼渡每次看到明霁都沒什麽好臉色。

但明霁本人過于優秀,品學兼優的好學生,何嶼渡心裏是很欣賞他的。

何嶼渡是個慕強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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