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
(七)
那天對于程臻來說唯一的好消息是,靳熠買的衣服只穿了一次,還非常新,賣二手應該還能賣個不錯的價格,她回去就把衣服挂上了二手平臺,沒有一絲一毫的留念。
學院宣傳部的同學動作很迅速,編輯審核一氣呵成,當天晚上,關于研讨會的推文就發了出來,程臻看到,又劃過去了,這次,她沒有把這篇文章轉發進家族群。
她萬萬沒想到會收到陳知著的祝賀,對方還特意轉發了那篇最新的推文。
程臻氣不打一處來,她直接點進通話鍵殺了過去嗎,“陳知著,你是真的還是裝的?”
“怎麽了?”
“那個PPT是你做的吧?”
“那當然,這麽了解你的人,除了我也沒誰了。”
“你為什麽要做?是靳熠叫你做的嗎?萬一我很本就不去參加呢?”
“靳熠他信誓旦旦說你肯定會去,說什麽……你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不得不去的理由?程臻心想自己怎麽不知道還有這麽個理由。
“你怎麽這麽聽他的話!他叫你幹什麽你就幹什麽?”
“我也不光是聽他的話啊,我這也是為了你好。”
“為了我好?陳知著!我需要的不是這個!不要自作主張地打着為我好的旗號做一些事情!”
手機那頭,陳知著的語氣變得苦口婆心起來,“臻臻啊,說真的,咱們也都是成年人了,你拼死拼活讀書,還真不如找個有錢人結婚,你沒聽說過那誰嗎?好不容易讀到了博士,最後還不是靠老婆家裏的關系找的工作。”
程臻差點被氣笑,“你聽聽,你說這話自己不覺得怪嗎?你不是也想要讀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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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陳知著回答得十分輕巧。
“所以呢?你就指望拿博士畢業證找個好對象?”
“那我當然是有這個考慮的。”他的語氣依舊十分輕巧,甚至,有一點點的自豪。
“那我跟你一樣,我也打算以後拿個博士畢業證找個好對象。”
“但你跟我情況不一樣啊,我又沒像你現在這樣碰到了個有錢人,我現在肯定只能接着讀書。”
程臻聽到這,終于找到了問題的所在,“沒錯,問題就在這裏,我真的很好奇,麻煩你站在一個男人的角度,回答我這個問題,你真的覺得,靳熠他是一個考慮發展一些比較長遠發展的好的男性嗎?”
“怎麽不能?他挺喜歡你的。”
“你再站在一個男人的角度,再認真想一下?或者你也可以思考一下,他幹嘛選我呢?”
“你所謂的‘男人’的角度具體是什麽?”
“你有什麽話就說吧,難聽的話也不要緊。”
“我覺得,第一點吧,你可能跟他之前接觸過的女生都不一樣,他覺得很新鮮,還有的話,我覺得可能是……”
“嗯?比如說?”
“可能他會覺得你比較好控制,方便他家裏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
“瞧你這話說的,那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他願意讓我進家門啊?”
“我就是覺得,他可能會把找家裏背景不如自己的。”
陳知著話糙理不糙,程臻自己也這麽認為,或許靳熠只是為了換個口味,體驗體驗新鮮的戀愛感,只希望,他的這種新鮮感能快點消散。
“對了,我剛又想起一件事情。”程臻剛打算挂電話,但是一件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事情又浮現眼前。
“哪件?”
“你住院的時候,他們不是送了你一個新的電腦嗎?這個禮物是不是還有什麽附加條件嗎?”
“啊……這個啊,他确實跟我說了一些和你有關的事情。”
“還有什麽事情?”
“有的事情……你就別問了,實在不方便說,我看你現在态度也挺堅決的,你只要一直保持這種态度,我想也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程臻擺出一副兇惡的嘴臉,“陳知著,你聽好了,如果你因為一個電腦就把我賣了,我立馬跟你絕交,把你打入冷宮!”
“好了好了,我現在已經知道你的态度了,之後我肯定……吃裏扒外!如果他告訴了我什麽事情,我立馬來通知你,我堅決站在你這邊,我跟你永遠都在一條戰線上!”
“你說到做到?”
“一定說到做到!”
這件事情是否在其他人的心裏也激起了波浪,程臻并不清楚,總之,表面上看起來,一切都風平浪靜。
程臻還試着向自己的室友顏抒打聽她是否聽到了相關的八卦,但對方最近一直沉迷于背單詞,鮮少和人接觸。
“抒抒,感覺你最近一直挺忙的,一直都在學英語。”
吃完晚飯,顏抒又窩在自己的桌子前背單詞,這幾乎成了她每天的必備活動,“是,我在準備雅思,我想考個語言成績出來。”
對方的眼神一直落在單詞書上沒動,程臻看了一眼,她已經背到了M開頭的單詞。
“為什麽想要考雅思?你是打算出去交流,或者出去讀書嗎?”
“其實我也不清楚,只是覺得技多不壓身,而且最近總覺得,背單詞能讓我靜下心來,算是排解壓力的一個方式吧。”
“你說的對,技多不壓身。”程臻喃喃自語,總覺得自己也得學點別的東西,多做打算,“之前我也想過學雅思來着,總計劃着出國讀博,但現在……其實我就算不出去讀書也得學下英語。”
“嗯。”顏抒輕輕地點了點頭,程臻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在聽自己說話。
程臻不想打擾室友專心學習的狀态,但是又實在忍不住想和她分享心事。
“其實最近我遇到了一些事情,我剛剛問你也是想看你有沒有聽說過那些事情,看來你沒有……其實就是,我現在有些迷茫,我覺得我應該更加直接徹底地拒絕對方,因為我并不想去,但我并沒有這麽做,弄得我現在都有點懷疑,是不是我內心深處不是這樣想的,我為什麽沒有直接拒絕呢?這是不是說明,我其實想去,說明我真實的想法跟我表現出來的不一樣。”
“因為你們不平等,所以你的個人意志沒辦法體現,不可能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啊?原來你在聽。”程臻搬了個椅子到顏抒身邊,她一直都覺得,顏抒比自己更加堅強,雖然後者看上去一直柔柔弱弱的,但她可是一個期末季每天晚上被楊名叫去輔導親戚家小孩的數學,還能堅持晚上回來複習最終每門都滿績的鐵人。
“那你有什麽建議嗎?”
“建議別想這些有的沒的,專注自己要做的事情,反正那些事情,最終都會過去的。”
顏抒說得輕描淡寫,程臻跟在後面連連點頭。
沒錯,一切總會過去。
後面的幾天,靳熠沒有出現,程臻也非常開心地接受了這種被動的斷聯,只是一等的獎金和賣二手的可觀收入有些燙手,程臻不知道這些錢要怎麽花,到底該不該花,她後來決定把這筆錢存進餘額寶,一邊收利息,一邊防備不時之需。
她也成功受到了顏抒的鼓舞,一邊學習英語,一邊準備自己的小論文,直到,十一月的最後一場組會。
程臻記得那是一個冬天快要來到的時候,樹葉都差不多要落光了,但因為冬天來了春天才會來,所以她竟也覺得,那是一個很好的時候。
一般組會,不是新一輪的畫餅,就是新的打工周期的開始,而程臻已經習慣了這一切,也習慣了糊弄上面的老師,抽出精力忙自己的論文。
那次唯一的不同是,楊名在組會結束之後,單獨找她談話,因為,“有一個飯局,希望你能去一下。”
程臻當然是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但楊名十分堅持。
“不要緊的,你和我一起去,十點鐘肯定能回學校。”
“你是個很有手段很聰明的人,不應該抓住每一個機會嗎?”
……
程臻覺得是自己聽錯了,楊名怎麽用這麽認真的語氣說着這麽陰陽怪氣的話,而且他的态度,怎麽比和人讨論課題時還要認真。
但她沒什麽辦法,最後只能和陳知著顏抒提前打好招呼,讓他們倆每隔一段時間給自己發消息,如果沒回複就直接打電話,如果電話也打不通,就直接報警。他們兩個聽完之後,都非常仗義地表示直接去飯店附近的奶茶店坐着,如果情況不對,可以直接沖進去。
程臻不知道這到底意味着什麽,至少在研一的時候,她還沒有被要求去參加一些一定要去的飯局,就連課題組的聚會也是能推就推。
難道是老天看她最近過得太平靜了,非要給她設置點坎坷?
那天她特意穿着自己兩天沒洗的衣服,跟着楊名到了飯店,穿過彎彎繞繞的走廊,進了一個包廂,裏面的人或老或少,她一個也不認識,除了……坐在主位的靳熠。
對方顯然也沒有想到她會來,兩人的眼裏是同樣的震驚,只是一個外顯,一個內斂。
其實他們已經很久沒聯系過了,自那次研讨會之後,兩人就再沒有過任何線上或線下的接觸,但程臻懸着的心在那一刻卻稍稍落了下來,她覺得,至少,靳熠要比楊名體面。
然後,劇本繼續開演了,所有的演員們都回到了舞臺上,幕布落下又拉起,拉起又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