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用過早膳,宋琬如繼續陪着昭陽大長公主,幾個小姐就分別回自己的院子。
最開始的路是一起的,顧棠華最先分道,出于禮節,她對顧昙華幾人淺笑:“大姐,三妹,四妹,我先走了。”
顧昙華一聲冷哼:“現如今也沒有長輩在了,還這般裝模作樣作什麽!”
顧竹芸和顧竹珊都沒敢說話。
顧棠華還是滿面笑意,溫婉如玉的樣子。無論如何,面子上的事得做好了,讓人挑不出刺來。
顧竹珊沒有和顧竹芸一起回她們住的院子,直接走到了她生母葛姨娘的院子。
進了院子以後,顧竹珊滿臉的笑意便消失殆盡了。身邊跟着的丫鬟看見了,卻沒什麽反應,顯然是已經習慣了。
葛姨娘如今其實也才三十年華,但若是放在後院,的确不是年輕人了。
她給顧竹珊倒了一杯茶水:“這是誰惹咱們四小姐不高興了啊?”
顧竹珊滿面憤慨:“還不是那個顧棠華!我本以為她是個好騙的,結果誰知道比那顧昙華還不好相處!”
葛姨娘很是驚訝:“那二小姐不是在地方上長大的嗎,能有什麽見識?”
顧竹珊冷笑:“見識?見識大了!這才十天時間,祖母便已經待她比誰都親了,祖母本就覺得庶出的不如嫡出的,之前顧昙華脾性那般不好她也沒說過一句,何況如今是一個看上去乖巧懂事的嫡出孫女!”
葛姨娘陷入沉思,良久才緩緩開口:“四小姐,我們沒那個能力,又何必要與人去争呢……”
顧竹珊猛地起身,神情帶了幾分兇狠:“怎麽不能争!你願意一輩子當姨娘做個妾室,我不願意一輩子做個擡不起頭的庶女!”
說罷,顧竹珊又冷笑道:“你看,這就是差別,就算人家只是地方長大的,那也是嫡出的嬌小姐,只要一出門都是千呼萬喚的,回了都城也不會例外,我在都城長大又如何,還不是個出門也沒什麽存在感的庶出的!”
其實葛姨娘一直覺得,顧竹珊雖是庶出,但是畢竟是顧家的庶出小姐,比有些人家的嫡小姐好多了。若是能本分些,日後造化不會差,偏生顧竹珊不願意就這樣當個庶出的……葛姨娘也勸過,但是沒用。那畢竟是自己的女兒,除了順着又能怎麽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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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昭陽大長公主提點了以後,顧竹珊便不再常往海棠園這邊走動了,但估摸着是覺得突然就不來了不太合适,于是開頭還是隔兩天就來,然後慢慢的三天都不見得來一次了。
顧棠華樂得輕松。因為長輩不愛拘着他們小輩的緣故,顧棠華是不是主動去找昭陽大長公主說說話,此外就待在海棠園裏,看看書曬曬太陽,再舒坦不過。
這日顧棠華讓人在園子裏弄了個秋千,正弄着呢,宋琬如便來了。
瞧見快要搭起來的秋千架子,宋琬如笑道:“棠兒還當真離不得這秋千了。”言語之間,卻是縱容得很。
顧棠華莞爾:“娘親,不是您常說我還是個孩子嘛……”
宋琬如無奈,往她鼻子上輕輕一點:“可不是,小娃娃似的。”
顧棠華上輩子打小長大的太傅府她的院子裏就有一架秋千,據她祖父說那是她外出遇上天災去世了的父親,在她出生前給她做的。故而上輩子傅家還在的時候,她便最喜歡最寶貝的就是那架秋千。
後來傅家被誣陷,滿門抄斬,唯留了她一個,還是霍昭言以讓皇帝失望至極、太子之位被廢的代價救下來的。她沒多久就嫁給了霍昭言,那個時候霍昭言也在院子裏給她置了個秋千。
故而這輩子剛醒過來沒多久,習慣了顧家以後,她便要父母在她的院子裏弄了秋千,這麽多年那秋千修整過,但一直都在。
這次回了都城顧家,她在院子裏待久了實在不習慣,也知道這點小事情無傷大雅,才自己便吩咐人開始支弄。
“娘親今日怎麽過來了?”顧棠華半挽着宋琬如,一邊走進屋子裏,一邊笑問道。
此前因為大房無長媳,所以顧家中饋都是由昭陽大長公主管着的,這次宋琬如回來了以後的第三天,昭陽大長公主就提出來了這件事,說自己不愛理這些,也累,讓宋琬如着手。
但畢竟是這麽大個顧家,又不是地方上那個一家三口還不用考慮人情往來的時候,宋琬如近來也很是忙碌。
顧棠華問完,又想起來:“可是外祖回來了?”
原先他們一家三口還沒回來的時候,顧棠華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就到莊子上避暑去了。她外祖家不在意這些虛的,且她外祖母邵氏身子不大好,暑天在都城容易着了暑氣,所以幹脆就說按着原計劃半個月後回朝城,到時候再見禮。
但幾日前本該是回程的時候,沒想到恰好遇到了夜裏暴雨堵了山路,只好又停滞了幾天。
宋琬如很欣慰女兒這般懂事,知道記挂着外祖家,道:“正是,恰好明日你爹不用去東宮,等你爹回來我便與你爹說,明日咱們三個便回你外祖家。為娘這是來跟你說道說道你外祖家的事的,別到時候喊不出個人來。”
顧棠華乖巧的聽着。
等宋琬如說完話離開,院子裏的秋千已經搭好了。
顧棠華興致極好。
宋琬如此時興致卻不大好,她聽着昭陽大長公主的話,面上難色漸露,心下也發沉。
方才昭陽大長公主突然叫了她來,說:“明日你要帶老二和棠華回娘家,該帶的東西可都備好了?”
宋琬如道:“都備好了,勞母親記挂了。”
昭陽大長公主點了點頭,便又開始關心其他的。宋琬如卻知道不大對勁兒,雖然當年她與顧之遠成親之後沒多久就去了地方上,但是這些年偶爾也會和顧之遠一同回來,自己婆婆的性子自然是知道的,就不是會說這麽多話的人。
果然,沒一會兒,昭陽大長公主便提到:“說起來,你娘家大哥的兒子可是有個叫瑾涵的孩子?”
宋琬如心下一咯噔,道:“是,是我大哥家的嫡次子。”
昭陽大長公主也略躊躇了下,才道:“那孩子如今也十八了吧?怎的還沒有成親的跡象?也不知定沒定哪家的姑娘?”
畢竟是第一次說這種話,做這種事,昭陽大長公主的架子拿不下來,略有點僵硬。
宋琬如此時也笑容僵硬:“還沒成親倒是真的,不過此前我不在朝城,也不知緣故,定沒定哪家姑娘,兒媳确實不知。”
果然不出宋琬如所料,昭陽大長公主說道:“昙華這孩子……你也是知道的,早年我憐惜她出生便沒了母親,多少縱容了她些,養了個眼高的毛病,前兩年我便在給她相看人家,也有不少人家主動上門的,但她一直看不上。自打去年她及笄了以後,這件事就一直壓在我心裏頭……”
從昭陽大長公主那兒出來,宋琬如臉上的笑便沒了。
她先前跟顧棠華說顧昙華雖然嬌養了,但性子還是好的,那是為了不讓女兒緊張,且她一個做嬸嬸的,也不好說侄女不好。
可若是要把顧昙華嫁給她娘家的侄子,那宋琬如頭一個不同意。
顧昙華是什麽性子?說好聽了就是大家小姐略有點嬌氣,眼界高,說直白了,那就是眼睛長在頭頂上的人,她要是想日後出嫁過得好,那便只有低嫁,自有人捧着她。不若嫁到門當戶對或是門檻更高的人家,那壓根就不是結親家,而是結仇了。
宋琬如半點也不想禍害自己侄子。
這夜顧之遠回來了,用過了晚膳以後宋琬如便跟顧之遠說起明天回娘家的事,顧之遠自然滿口答應,問起東西都備好了沒,宋琬如點了頭,顧之遠才嘆道:“我這段時間太忙了,連給岳父岳母備禮的事都要你自己來做……”
宋琬如道:“夫妻倆說這些幹嘛……倒是有件事,我得與你說說。”
顧之遠難得見到妻子這般正式的模樣,便放下了手裏的書。
“你說罷。”
宋琬如便把今日昭陽大長公主想要和娘家結親的事說了,這件事她本來有點躊躇是否要跟丈夫說,但最後還是選擇了說,免得日後生了嫌隙。
說罷,宋琬如皺着眉:“母親憐惜昙華,我也想昙華好……但是你也知道……”
顧之遠安撫道:“我知道你為難了……母親這也的确是為難人了。”
夫妻倆沒說出口,但是都心知肚明的是,昭陽大長公主在顧昙華的事上的确是沒了平常心,是不是還缺了理智了。也就是宋琬如心善,也了解昭陽大長公主的心思,不然就今天這事,婆媳倆就少不了生了嫌隙。
顧昙華那是個什麽性子?在外邊的時候還好,最多讓人說上一句高傲,但也已經不是什麽好口碑了,更遑論說他們這般日日相處一宅的人,能不了解顧昙華嗎?
那就是個得讓人捧着,還得卑躬屈膝的去捧,都不一定能換一個笑臉的人,活像是世人都欠了她似的。
而宋琬如娘家大哥的次子宋謹涵,雖然如今十八還未娶妻,但誰不說一句少年有為?
也就是昭陽大長公主偏心顧昙華,不願她低嫁,又怕嫁到別人家受了欺負,才想着可以和宋家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