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關于家人

關于家人

拿鑰匙開門後，伍時緣沖母親房間喊了一聲，沒有任何回應，放下東西後進了房間，裏面一片漆黑，把窗簾拉開的剎那刺眼的陽光透了進來，天氣很好，陽光燦爛。

媽媽只會在一個地方，伍時緣徑直走向衣櫥，故意發出很大的聲響，再慢慢拉開衣櫥，裏面果然縮着一個蓬頭垢面的中年女人，雙眼流淚，卻沒有哭聲。

伍時緣緩緩蹲下，把女人拉了出來緊緊抱住，對方沒有任何反應，任由女兒抱着，除了無聲流淚沒有其它動作。

“媽媽”伍時緣聲音哽咽，一聲聲喊着，沒有回應。

面前人知道抱着她的人是自己女兒嗎？

知道哭泣流淚的不止她一人嗎？

“媽媽，我拿到了保研資格。”

“但是現在沒有了。”

“你告訴我人争一口氣，所以我又去考了研。”

“416分，很高的分數，但是我考不上A大。”

“我該怎麽辦呢，媽媽。”

面前人不會回答她，伍時緣也沒想要得到回答，空氣裏滿是酸臭味，所以她把媽媽帶去了浴室，衣服脫下後，裸露出來的身體是那麽具有生命力，可裏面藏着已經幹癟的靈魂。

清洗完身體，伍時緣又給媽媽換了身藍色的碎花裙子，從前媽媽很喜歡穿，總在她面前轉一圈再問好不好看，替媽媽梳理頭發的時候發現了好多根白發，于是又重新梳了一次。

外面天氣很好，伍時緣牽着媽媽坐在院子裏，她自己則是把家裏弄亂的地方都收拾了一遍，好不容易坐下，門口傳來了外婆的聲音。

“是時緣啊，你回來啦。”外婆臉上滿是高興，手裏還拎着剛從菜園摘回來的菜，“難得回來一趟，外婆上街再買點肉菜，你先陪陪你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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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嘴上說着就要放下菜去拿錢包，伍時緣還沒來得及阻止，就聽見門口又傳來外公的聲音，中氣十足，語氣裏還有些抱怨。

“不用啦，剛釣上來的魚，新鮮着呢。”外公拎着魚桶大跨步走進來，斜着桶得意地炫耀了一番，轉頭又抱怨起外婆來，“大老遠就看見你了，追着喊了好幾聲，愣是一句沒聽見。”

說着外公又對着伍時緣笑起來：“你外婆這兩年年紀大了，耳朵背，可這腳步是一點也不慢啊。”

三人說說笑笑，伍時緣餘光掃向身旁，不清醒的那個人沒有再流淚，安靜地靠坐在寬大椅子裏，身上蓋着毛毯，暖烘烘的，媽媽睡着了。

她沒有在老家待多久便回學校了，臨走前，外公去果園摘桃子，外孫女愛吃這個，所以種了一些。

趁着外公不在的功夫，外婆拉過伍時緣笑眯眯問道：“時緣哪，你是不是在外面上學遇到事了？”

驚嘆于老人家的細心，伍時緣笑着否認：“怎麽會，外婆，我很乖的。”

“外婆雖然年紀大了，但還不至于看不出來，你這點伎倆嫩着呢。”外婆故意板着臉拍了拍外孫女的手，“遇到什麽難事了嗎？”

“我在學校很好，人緣好，成績也好，還拿了國獎，怎麽會遇到難事呢？”說出來也只是讓老人家跟着擔心，解決不了任何事，還是不說的好。

外婆沒有逼問，只是慈愛地看着伍時緣：“不想說就不說，只要記得一點，不管外面發生了什麽事，回家來就好了。家裏的事不用操心，我的女兒我會照顧好的。”

老家在鄉下，得一大早趕公交去縣城，再坐客車去市中心，最後才是趕火車回學校，一路麻煩着呢，鄉下清靜，就是交通不便。

伍時緣起了個大早等公交，外公陪着她一起等，鳥聲清脆，草木清新，老人家精神矍铄，腰杆筆直。

“時緣啊，你在外面過得好嗎？”

“挺好的。”

“一轉眼，我們時緣都長這麽大了。”外公看伍時緣的眼神和外婆一樣慈祥，有種經過風霜的穩重，“困難總會過去，不好受了就回家，我和你外婆雖然年紀大了，但精神還好，多少還能幫你一點。”

老話來講就是，兩位老人一輩子吃過的鹽比伍時緣吃過的飯還多，精氣神對不對頭很容易看出來，但年輕人不肯說，老人家也沒辦法。伍時緣垂下腦袋，沒有再倔着否認，是她不好，讓外婆外公擔心了。

車來了，按了兩聲喇叭。

來不及再解釋什麽，伍時緣揮手和外公說了再見，說了句“我下次再回來看您和外婆”便背着包上車，找位置坐定以後，回頭看見外公的身影遠遠站着，一點點變小，直到再也看不見了才轉過頭靠在座椅上閉眼休息，接下來是很漫長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