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空氣中彌漫着肅殺的氣氛,道路兩旁的低矮灌木無風自動,發出瑟瑟的響聲。

一襲紅衣緩緩出現在這條路上,周身萦繞着的光芒如火焰一般灼熱滾燙,大地被炙烤成微微泛紅的顏色,草木燒焦的糊味逐漸蔓延開來。上官藜看似閑庭信步,實則火力全開,不敢有絲毫怠慢。

千芪大陣不問來人,只依據勝負定生死。

哪怕上官藜是烈火盟盟主,也無法保證全身而退。

路旁忽然竄出一只面目奇醜的小獸,上官藜看也不看,擡手便是一劍斬去。小獸哀鳴一聲,血液濺出,在劍上留下一道灼燒過後的痕跡。

上官藜一笑,暗自低語:“可惜了我這一把好劍。”

之後便是從易到難的一番拼殺,伴随着路邊灌木逐漸轉換為喬木,出現的怪物種類和數量也在不斷增加。

打到第八層時,上官藜已是汗如雨下,手臂上被劃開好幾道口子,鮮紅的血液自傷口湧出,凝結成血塊,手中緊握着的長劍也被怪物的血液侵蝕掉大半,露出猙獰的缺口。

勝利在望,前方便是通往第九層的最後一道關口。此時距離王瑾玲入陣已有相當長的時間,上官藜不敢再拖延下去,打起精神,凝足功力,提劍沖殺過去……

另一邊,身處第九層深處的王瑾玲被怪物追得上蹿下跳,哇哇大叫。

“不要過來啊!啊啊啊啊……要死了,救命啊!”

幻境褪去,一草一木都露出了原本的真實面貌,房屋是山洞,老者是巨蟒,身後還跟着一大群小蟒蛇,對她窮追不舍。

王瑾玲沒命地跑出那個又潮又濕的山洞,在一群蟒蛇的圍攻下無處可逃,筋疲力盡。被追上的那一刻,王瑾玲釋然地笑了笑,她大概是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天邊突然爆開一片璀璨金光,映射地整個天地都亮堂堂的,地面震顫,狂風怒卷,怪物們都害怕地蜷縮起身子,在晃眼的火紅色光球的威懾下瑟瑟發抖。

王瑾玲顫巍巍地睜開眼睛,好像看見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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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糊的視線中,威風凜凜的紅衣女子猶如殺神從天而降,無數血光從遠處一直延伸到她的腳下,灼灼熱浪撲面而來。王瑾玲覺得自己一定是快要死了,否則怎麽會出現幻覺,此刻在她眼中,四周全是火焰燃燒映照出的光亮,連風都被染上了一層金黃色的光。

太熱了,她快要被烤化了。

頭頂忽然閃過一片陰影,溫度驟降,王瑾玲喘息了一會兒,感覺自己好像還活着。

她擡起臉,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紅色,順着紅色的衣角再向上看,才看清身邊這位嗜血殺神的臉。

是上官藜。

那張絕色美豔的臉上此刻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上官藜恰在此刻也垂眸看向她,伸手将她從地上拉起來。

“最後一個,讓給你殺。”

王瑾玲從地上爬起來,腳邊是黏糊糊的怪物屍體和血跡,身前跪着的,是那個欺騙她來到這裏的老者。老者已經從蟒蛇變回了人形,花白的眉毛和胡子被燒掉一大半,滿是皺紋的臉上血肉模糊,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樣貌。

看見老者這個樣子,王瑾玲突然有點反胃,想吐。

其實剛才她看見那些屍體的時候就已經想吐了,她只是恐懼得吐不出來。

王瑾玲彎着腰哇哇大吐的時候,她聽見上官藜在旁邊輕蔑地嗤笑了一聲:“廢物。”

這一聲“廢物”仿佛激起了王瑾玲的鬥志,她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從上官藜手中劈手奪過劍,帶着滿腔怒氣朝老者的身體狠狠地刺下去。

長劍刺入,血液噴射出來,濺了她一頭一臉。

“這都刺不準?”上官藜的嘲諷聲依舊刺耳,王瑾玲卻被老者身體內噴射出來的血液吓傻了,毫無反應地盯着手中的劍,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

上官藜搖頭,一副惋惜的語氣:“我真不明白,你跟着北嘆霜都學了些什麽。”

一雙修長有力的手覆上來,壓住了王瑾玲握劍的手。

王瑾玲木然地被上官藜帶着挽了個漂亮的劍花,上官藜握着她的手,教她如何一劍刺中要害部位。

“看好了。”

這一次一擊即中,老者的口鼻鮮血狂湧,最終倒在地上,軟塌塌地化作一堆滑膩的屍體。

一股強烈的惡心感從胃裏直沖上來,王瑾玲彎腰又想吐,卻只吐出幾口酸水。

忽然有一雙手托住她的腰緩緩向上提起,王瑾玲心神俱震之下大腦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下意識就順勢摟住了面前的人,回過神時才發現自己被上官藜抱着,挂在上官藜身上。

“抱緊我,別放手。”不知為何,上官藜說話的嗓音有點沙啞。

此刻已是生死關頭,為了活下去,王瑾玲拼命讓自己保持清醒理智,按照上官藜的吩咐,抱緊了上官藜的脖子,牢牢挂在上官藜身上。腦中只剩下一個念頭,一定要活下去,要堅強,不能放棄!

她一定能活下去的!

耳邊風聲獵獵,周身一輕,她被上官藜抱着騰空而起,四周不斷傳來慘呼聲和屍體被甩落在地的聲音,有液體大片潑灑在她的後背和頭發上,她不敢去看,也不敢去摸。

她知道,那是血。

上官藜帶着她,硬生生殺出了一條血路。

不知過了多久,當那些令人心生恐懼的聲音全部都遠去,身邊重歸平靜時,王瑾玲察覺箍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松開了些。

“你沒事吧?”王瑾玲在上官藜懷中虛弱地問道。

上官藜答得一派雲淡風輕:“區區一個小陣法,奈何不了我。”

“那就好。我有點暈。”

王瑾玲知道上官藜已将她帶出陣法,一顆心落回了肚子裏,她兩眼一閉,說暈就暈。

上官藜驚愕地看着軟倒在自己懷裏的人,滿眼不可置信:“你毫發未傷地出來,你暈什麽?”

無人回應,懷中的人好像真暈過去了,暈過去也沒忘記緊緊摟住她的腰,仿佛擔心被她扔下不管。

上官藜挑眉,她自然不會就這麽将她扔下不管。

她今日平白無故受的這一身傷,可不能就這麽作罷,必須從這個小細作身上加倍讨回來。

北嘆霜派了人來,想必是想從她這裏得到什麽,既然如此,她就偏要将人留在身邊。她倒要看看,這個小細作究竟能從她這裏偷到什麽。

若是不僅沒偷到東西,反而被她調教得服服帖帖的,那她下次再與北嘆霜見面,便能壓對方一籌,滅了對方的嚣張氣焰。

想到這裏,上官藜的唇角勾起了一抹酣暢淋漓的笑,仿佛已經看見北嘆霜在她面前吃癟的模樣了。

此刻一陣風吹過,上官藜的紅色衣袂随風飛揚,風卻吹不起她被血液糊在臉上的碎發。上官藜背脊挺得筆直,懷裏抱着個人還走得不慌不忙,面上帶着尚未褪去的猖狂笑意,一身紅衣染盡鮮血,猶如修羅現世,閻羅降臨,周身盡顯獨一無二的殺伐氣場。

她身上的血跡,大部分是其他怪物的,餘下的是她自己的。

上官藜将王瑾玲随意安置在一間空屋子裏,回去時走至半途,胸臆間火辣辣地疼痛突然竄上來,來勢洶洶的痛覺壓迫着她的每一根神經。

她快步回房關上了門,低低地咳嗽了幾聲,終于忍不住咳出一口血。

千芪大陣一次只可容一人進入,上官藜強行入陣本就要多耗費些內力,再加上她此次一口氣連闖了九層關卡,她這傷勢要想徹底恢複,恐怕須靜下心來多休養些時日了。

上官藜閉眼靜心調息了一會兒,聽見門外傳來元瑢的聲音。

上官藜霍然睜開眼,暗自思索,她受傷之事不宜傳播出去,索性便連同元瑢一起瞞着吧。

“我在打坐。你在外面說。”

元瑢聽聞後,乖乖在門外停住,躬身詢問道:“師父,今年的盟內弟子比武就快要到了,是否還仿照去年的舊例進行?”

“我從今日起便要閉關修煉,比武大會諸多事宜你可酌情處置,不必再向我彙報。你也不必每日前來請安。”

元瑢向來為人穩重,處事有方,上官藜相信元瑢的能力,況且她也的确需要一些時日養傷。思來想去,不如将比武大會全權交由元瑢負責,她也好安心養傷。

元瑢沒有立即應下,而是略微停頓了一下,看樣子似乎還有話要說。

上官藜盯着元瑢映在門上久久還未離去的影子,着實頭痛。她這個徒弟什麽都好,就是凡事都愛多問個為什麽。她雖不想成為整天編瞎話诓騙徒弟的師父,可是倘若她此刻出去告訴元瑢她受了傷,定然會牽扯出元瑢更多的為什麽,幹脆一瞞到底,能省許多事。

元瑢在門外糾結了一小會兒,似乎好不容易才下定了決心問道:“之前那個細作,師父打算留在身邊嗎?”

上官藜暗自松了口氣,答道:“她留在我這裏,你無需擔憂,只需專心着人安排比武大會即可。”

元瑢低聲應了句:“是。”

見上官藜沒再說話,元瑢知道師父沒有要吩咐她的話了,于是只能轉身離開,情緒有些低落,眉間籠罩着淡淡的憂色。

“師姐,你怎麽在這裏?師父呢?”

剛走出幾步,就見一個穿深紫色長衫的女子風風火火地朝元瑢這裏跑來,步伐歡快,臉上帶着無憂無慮的笑,她的到來立刻沖散了空氣中彌漫着的低落的氣氛。

“說過你多少回了,叫你平日裏穩重些,好歹也是烈火盟內輩分最高的一批弟子。”

溫沐陽跑到近前,沖着元瑢扮了個鬼臉:“師姐,師父說什麽啦?”

“師父把舉辦比武大會的事情交給了我,讓我自己做決斷,日後不必再去問她。”

“這是好事啊!師姐,說不定師父很快就要傳位給你了呢!”

元瑢默了默,沒有接這句話,只是繼續說道:“師父還說,她要閉關修煉,你不要去打擾她”

“哦。師父又要獨自閉關修煉,真沒意思。”溫沐陽撅起了嘴,滿臉都寫着無聊二字。

元瑢忍不住說道:“師父不是一個人。還有一個昨日剛捉住的北蕭宗的細作,師父把她單獨留在了身邊。”

“什麽細作?快說快說!”溫沐陽一聽這話,八卦之心頓起,用胳膊肘搗搗元瑢,“這還是破天荒頭一回聽說啊!師父她老人家何時做過這種事?你說,師父是不是要鐵樹開花了啊?”

“反正,事情就是這樣,所以我才叫你不要去打擾師父。”說完,元瑢不置可否,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溫沐陽趕緊追上去:“師姐,你也這麽覺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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