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天邊響起一陣轟隆隆的雷聲, 霞光萬丈,強烈的金色光芒掩蓋住天空的顏色,仿佛将天地間劈開一道裂縫,地動山搖。
頃刻間, 兩道耀眼的光束驟然降落在萬妖谷和萬靈峰的方向, 炸裂聲響徹天際。
這一切都發生在眨眼之間, 當王瑾玲趕出門去看時, 外面已經恢複平靜, 那道金光如流星般一閃而過,最終的落點在烈火盟方向。
不知為何,身旁緊跟着走出門來的北嘆霜忽然低聲咒罵了一句, 然後轉頭跟柳田依說了一句話。
于是柳田依也忍不住罵了一句。
王瑾玲雖然一直專注地留意着那道金光, 但她察覺到北嘆霜和柳田依的反應後, 立即麻溜地湊到北嘆霜面前,好奇道:“怎麽了?”
北嘆霜沒好氣地連連擺手:“你去吧,這裏沒有你的事了。”
王瑾玲急着回烈火盟去等上官藜回來,沒有再去追問北嘆霜,反而扭過頭看了看元瑢。
上官藜和元瑢好歹師徒一場, 從前元瑢常來盟主堂請安,對王瑾玲也頗為照顧,這些王瑾玲都看在眼裏, 記在心裏, 只是不知為何後來都是溫沐陽來得次數居多, 元瑢和上官藜之間反而有點生分了的感覺。
接受到王瑾玲投來的疑問目光,元瑢垂了垂眼睫, 手指攥成拳頭,然後複又松開, 如此來回了四五次,才擡起眼道:“師父命我留在北蕭宗。”
元瑢面上表情糾結,光是說這一句話就抿了好幾次唇,顯然不是自願留在北蕭宗,而是被人強迫。
王瑾玲并不清楚元瑢和上官藜之間究竟發生了何事,竟讓上官藜對最得她心意的大徒弟生出了嫌隙。
“需要我替你向盟主求情嗎?”王瑾玲同情地看着元瑢,真心想要幫助她。
元瑢雖性情板正,但細致入微,為人善良,王瑾玲不忍心看見她因回不去烈火盟而悲傷難過。
“不必了,今後我不會再去打擾你和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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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元瑢滿臉悵然若失的表情,王瑾玲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岳青穎已經搶先道:“盟主當初只說讓你在北蕭宗休養好身體,又沒說不準你回烈火盟,你何必如此為難自己?”
元瑢無視了岳青穎的話,卻主動挽住岳青穎胳膊,轉頭對王瑾玲說道:“請你替我轉告師父,我在北蕭宗一切都好,也遇見了我的命定之人,請她放心。”
岳青穎一臉震驚:“啊?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
元瑢立刻掐了一下她的手,讓她閉嘴。
王瑾玲視線在元瑢和岳青穎之間溜達了一圈,隐約有點明白了什麽,也不好再多說其他,只好一口答應下來:“好,我記住了。”
反倒是北嘆霜在一旁涼飕飕地說了一句:“上官藜倒是大方,自己辛辛苦苦培養的徒弟,竟舍得直接送給我北蕭宗。”
王瑾玲與衆人告別,趕回烈火盟時,盟主堂上空金光閃閃,祥雲陣陣,飄渺的樂聲隐約回蕩在空中。
門前景色絲毫未變,照例圍着一大群聞聲趕來的長老們,與她想象中的樣子分毫不差。
恍如隔世,卻又恍如昨日。
仿佛時光從未流逝,物與人都還和從前一樣,而她也只是像從前那樣出門去采蘑菇,傍晚時分一身大汗淋漓跑回來,推開盟主堂的門便見到上官藜站在院中,笑着喚她過去一同賞花。
然而現如今盟主堂的門被一層厚厚的結界封閉,任何人都無法進入。
王瑾玲也不心急,她相信上官藜對她說的話,幹脆乖乖在門外等待。
她知曉前因後果,自然是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情,但比她着急的大有人在。
見到她出現,梧暮長老和溫沐陽都急忙走過來,問她這兩日究竟發生了何事,上官藜為何先是飛升進入第十級的境界,匆忙出去後又很快回到盟主堂,再次閉門不出。
此刻時間寬裕,估摸着上官藜一時半刻之內出不來,王瑾玲便把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從頭至尾給她們說了一遍。
梧暮長老和溫沐陽聽完後俱都連連搖頭,難以置信道:“從未聽聞過功力還可以倒退的。”
于是王瑾玲心中擔憂更甚,不禁凝望着盟主堂的大門,默默為上官藜加油打氣。
她始終堅信,旁人無法做到的事情,上官藜未必不能做到。
與此同時,盟主堂清修室內,濃重的血腥氣彌漫在整個空間裏,正中央端坐着的人額上幾點金色印記一明一暗不斷閃爍着,她眉頭緊鎖,似乎正忍受着極大的痛苦。
身周空氣被攪動,旋轉出一圈淡金色的漩渦,真氣四溢之下,狂風鼓蕩,清修室內被攪得天翻地覆。
她吃痛地悶哼一聲,低頭噴出一小口鮮血,随後幹脆放棄運功,慢慢調息,平複了內力。
不久後,金色印記漸漸恢複如常,不再閃爍跳躍,這一絕妙的妝點襯得她愈發膚色瑩白,眉宇間莊重自持,飄逸出塵。
上官藜默然靜坐半晌,待內力平複後,不緊不慢伸出手掌,眨眼間掌心忽然多出了一把鋒利的長劍。
四面寂靜無聲,她低頭凝視着手中的劍,停頓片刻後,輕輕扯起嘴角露出一個譏諷的笑,随後霍然擡手一刺。
“嗤”一聲,輕微的刀劍入肉的聲響,半空中綻開幾朵血花,飛濺出數尺遠的距離,潑灑在地面上,形成一大灘血跡。
長劍割開肌膚和血肉,露出她胸膛深處的模樣,在她心口處,十片金光閃閃的橢圓形薄片正圍繞着她的心髒,緩緩旋轉着,環繞着那不息跳動着的生命源泉。
此乃烈火真印,印刻在修煉者的血脈中,融入修煉者的心髒,上官藜當前的功力處于第十級,因此心口處總共有十片印記。
剖心之痛非比尋常,冷汗順着上官藜的額頭連續不斷滴落在地面上,她強忍着痛呼出聲的欲望,牙齒死死咬着下唇,握住劍的那只手卻絲毫不抖,劍尖在胸口的那一片血肉模糊中來回翻找,最終功夫不負有心人,她精準地找到了那片最後形成的印記。
輕輕一挑,一道金光閃過,劍尖上沾了些許紅色印跡,再看時她胸膛中的金色印記只剩下了九片。
九片烈火真印,代表着烈火真經修煉等級為九級。
這是她生命中又一次與天相搏,幸而命運眷顧,她再次奇跡般獲得了成功。
功力倒退後,她體內的真氣迅速流失,消散在空氣裏,她卻毫不在意。
幸不辱命。
上官藜含笑伸出手抹去劍上的血跡,眸中滿是欣喜和欣慰,春色自她眼角蔓延開來,她喜不自勝地起身,身形一閃便閃出了結界外。
她終于可以去見她的夫人了。
夜色已深,圍繞在盟主堂門外的長老們早已散去,只有王瑾玲還死心眼地守在門口,眼巴巴地望着盟主堂緊閉的大門。
無論如何,她都希望,上官藜回來以後看見的第一個人是她。
夜風舒緩,吹得人昏昏欲睡,王瑾玲撐着下巴坐在門口,時間久了以後難免犯困,不知不覺中意識就有點模糊了。
眼前忽然一花,身周一涼,身體像是被一陣風輕飄飄地卷起來了,王瑾玲迷糊着睜開眼,還未驚叫出聲,嘴就被身前的人堵上了。
驚喜來得太突然了。
熟悉的氣息瞬間席卷而來,似遠山飄渺,又似清溪泛泛,疏狂而又清卓,耐心而又急切。
王瑾玲“嗚嚕嗚嚕”幾聲,說不出話,兩行清淚卻立刻流淌下來,沾濕了她們緊貼着的嘴唇,導致這個重逢的吻變得有些苦澀。
她有太多話想要跟上官藜訴說了,這些時日她的心情就像坐過山車一樣上下起伏,颠簸不停。
那些擔憂,驚惶,恐懼,失落,全都彙集在一起,齊刷刷湧上心頭,不幸的是這些話全都被堵在了她喉嚨裏,她心裏憋悶得難受,眼淚也止不住地流。
可上官藜卻不願意就這麽輕易放開她,上官藜霸道地将她抵在床邊,手臂緊緊擁着她的後腰,令她動彈不得。
随後是一陣更深入的唇舌糾纏,持續時間久到王瑾玲幾乎快要忘記呼吸,她逐漸喘不過氣來,上官藜貼心地給她渡過去一口氣,伴随着新鮮空氣的湧入,她胸口頓時感到輕松起來,心情明顯沒有之前那麽緊張了。
一陣癡纏。
當上官藜終于肯給她喘息之機時,她筋疲力盡地靠在床邊緩了一會兒,一擡眼,入目的卻是令人心驚肉跳的場面。
“啊啊啊,你怎麽流了這麽多血啊?”
王瑾玲驚恐地瞪着上官藜胸前那一大灘血跡,方才的暧昧旖旎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手忙腳亂想要掀開衣服察看上官藜的傷口。
“不礙事。”
上官藜擡手一把握住她的手,居然還在笑,笑得春風拂面意氣風發,仿若枝頭含苞待放的桃花杏花梨花一齊争奇鬥豔,滿園春色都點在她一人上揚的眼尾,無端便令人神魂颠倒。
說完,上官藜又興致勃勃地想傾身湊近她,可惜王瑾玲已經注意到上官藜身上血跡斑斑的一片狼藉,她瞬間清醒過來,壓根不想再去理會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輕輕将上官藜推開了,卻又小心避開了上官藜的傷處。
王瑾玲板起臉來,嚴肅問道:“怎麽回事?”
上官藜不想讓她知道自己剖心之事,只含糊其辭道:“功力倒退總歸需要付出一些代價的。”
王瑾玲滿眼心疼道:“我看看。”
說完,王瑾玲又想伸手去扒拉上官藜的衣裳。
上官藜伸手一攔,眉毛一挑,故意調笑道:“怎麽,這就等不及了麽?”
王瑾玲聽完後似乎意識到了什麽,面色一紅,卻還是伸出手去勾上官藜的衣裳,甚至還理直氣壯敷衍道:“是是是,不過你別忘了我以前經常幫你洗澡,你身上哪裏我沒看見過。”
上官藜自然不肯讓自己的傷口就這麽暴露在她眼前,索性蠻不講理壓了過去:“不行,我還沒看過你呢。”
王瑾玲一愣,繼而臉紅道:“反正,反正遲早都會……”
上官藜忽然換上一副無可奈何的聲氣,狹長的眼眸裏不知何時包了一包眼淚,柔媚的眼睛眨啊眨,做出柔弱的模樣,楚楚可憐哀求道:“我現在很急,你就讓讓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