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要做多餘的事
第5章 不要做多餘的事
趁梁硯還沒回來的時候,我偷偷地摸進了我們的房間。不對,準确的來說,是他“召幸”我的卧室。
平常梁硯晚上不回來的時候,我自己會抱着床鋪去旁邊的小房間睡。
其實我不是沒試過等他。
那時候的我對梁硯還心存那麽幾分妄想,總想着梁硯包養我是對我也有那麽幾分心思。
那天其實應該算是個特殊的日子,我以為梁硯會記得的。
我的廚藝不是很能拿得出手。畢竟從小我就是根野草,爹不疼娘不愛。好吧,說得太誇張了,我媽應該還是愛我的。只不過她自顧不暇,每天要在許多恩客裏周旋,哪有時間管得上我。沒遇到梁硯之前,在我人生那前十多年裏,我都是自己給自己做飯吃。
要是這麽說的話,我的廚藝是不是還能看?
所以,當我抱着這樣一種盲目自信的态度走進這裏的廚房時,理所應當地就被這裏的設施給驚呆了。
手裏拿着的手機上還聒噪地循環播放着我剛搜到的做菜視頻,我猶豫了一下,先點了暫停。
聽上去有些誇張,但我是真的露了怯。
本來就是想要準備驚喜,我肯定是不能假手他人,也不想麻煩其他任何人。
我做了一個錯誤的選擇,居然如此膽大妄為,自己就擅動了主人家的物品。
現在想起來當時的自己真的是飄了,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錯覺,真以為自己在梁硯這裏是特別的。
很久不做飯,我的廚藝也變得生疏。我按照手機上的視頻絞盡腦汁地想了幾個家常菜。
大概是我從小就沒吃過什麽好東西,泡面都只買辣的。我廚藝有限,很多菜都清湯寡水的難以下咽,也只能通過重口的調料調和一下了。
梁硯吃的口味清淡,和我不同。
大概是他從小就嘴叼,食材用料都必須是最好的。他那狗鼻子聞一聞茶水就能用那張時常帶笑的薄情面挑剔地指摘出哪裏的泉水被污染了,味道沒有從前好。
我很多時候真想給他翻一個白眼,但誰叫他長得這麽好,讓我竟然覺得他這樣的人似乎就應該配最好的。
但最終的結果是我差點把廚房炸了。
只看懂了哪裏可以開火,沒找到哪裏能關。當時的我正忙着把面條從鍋裏撈出來,感覺大事不妙的時候已經晚了,等林叔一衆人趕到時,地上一地狼藉,碎瓷片紮進我的手裏,血止不住地往下流。
林叔對我的責怪我現在已經記不清了,我只記得他看着我,總是重重地嘆氣。
我看見他走到走廊外躲開我去給梁硯打電話。然後他滿臉歉意地走回來,在我期待的目光裏告訴了我兩個消息。
第一是晚上梁硯不會回家,第二是林叔并沒有打通梁硯的電話。
彼時我正被護工大哥摁在桌子上包紮鮮血淋漓的手,我正痛得龇牙咧嘴,聽見這個消息身上卻是突然的十分輕松。
好像連酒精擦在傷口上消毒的疼痛,都沒有那麽痛了。
真奇怪是嗎,怎麽會不痛的呢。
我其實也不明白。
不過我明白一點,林叔說的那個地方根本不是什麽正經見面會談的地方。
我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那種地方是做什麽的。
但我知道,這個世界上只要是真心愛着對方的人,是怎麽也不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心愛的人去和其他的人同床共枕吧。
可是我又能做什麽呢。
現在想來只覺得自己好笑。我堅持要等到梁硯才肯睡覺,自己卻迷迷糊糊地倒下了,還好死不死地正好壓在自己受傷的手上。
我是被光照醒的。
梁硯回來了,他估計是沒想過我會出現在這裏,随手就打開了屋裏最亮的燈。
我模模糊糊地睜開眼睛,看清眼前的人是梁硯時,幾乎是有些艱難地從床上爬起來,梁硯卻面無表情地抓住了我的手。
我呆了一下,下意識地抖了抖。
梁硯的身上是刺鼻的酒氣和難聞的香水味道,讓我本來就沒吃東西的胃裏開始泛起酸水,忍不住地上下翻湧。
他身上帶來的從外面的寒氣讓我止不住地發顫,我難受地別過頭,想讓自己适應一下突如其來的燈光的刺目,梁硯卻在這時候冷冰冰地開口。
“你弄髒了我的床單。”
我在刺目的光裏呆呆地低下頭,這才看見傷口處的血不知道什麽時候從繃帶裏流出來了,鮮血在幹淨的床單上顯得格外刺眼。
我喃喃道:“對不起。”
梁硯居高臨下地俯視着我,然後倏地松開了手。我沒反應過來,就這樣臉朝下直接地摔在了床上。
……好痛。
我下意識地想撐着讓自己起身,梁硯的手卻在這時候毫不留情地摁在了我的脖頸上。
“唔嗚……”我幾乎說不出話來,缺氧的窒息感在此刻充斥到了我的頭頂。我看不到梁硯臉上的表情,我的臉被死死地摁在床單裏,連掙紮都十分微弱。
對黑暗的恐懼讓我感到害怕,我感到有溫熱的液體流在臉上,又慢慢地流進床單。
我的手腳開始不聽我的使喚,幾乎是無意識地開始向他求饒:“梁硯、梁硯,松、松手……”
“是嗎?”
我終于意識到自己剛才不清醒的時候說了什麽。
我怎麽敢直接稱呼他的名字。
我強撐着改口:“先生,求您……”
梁硯想要對付我根本什麽都不用,他知道我的所有弱點。
他知道我怕黑,他也知道我愛他。
就在我以為自己快要死掉的時候,梁硯似乎是終于欣賞完我在他手下不得動彈的醜态,松開了手。
我跌跪在床上,捂着喉嚨劇烈地咳嗽,心裏想的卻是其他的事情。
……梁硯看到餐廳裏我為他準備的飯菜了嗎?
我惶恐卻又滿懷期待地擡起頭,在看到梁硯時,我卻不由得怔愣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梁硯的表情似乎比剛才顯得還要陰森。
他是……生氣了嗎?
因為我弄髒了他的床?
我昏昏沉沉地起身,以最快的速度從床上下來,利索麻利地開口:“對不起,先生。”
梁硯的表情似乎有所緩和。
這時候我的視力才慢慢地恢複過來,也終于看清此時的梁硯。
深紅色法蘭絨外套,內裏搭配的黑色馬甲。他半撐着手坐在床邊上,長腿悠閑地疊起,表情似笑非笑,給人一種他似乎很好靠近的錯覺。
但只有我知道,這不過是野獸在休憩時的蟄伏罷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我就聽到他似乎變得愉悅的聲音:“過來。”
他沒有招手也沒有搖鈴,但我依然乖乖地走了上去。
我不知道他想做什麽,于是只是垂着頭站在那裏等待。
下一秒我便感受到自己的受傷的那只手被梁硯擡了起來。
梁硯幫我解開了染了血的繃帶,居然是打算重新幫我包紮右上的傷口。
很久以來我都不知道梁硯居然還會包紮傷口,直到有天我意外跌傷,他幫我應急處理傷口,我才知道他的手法比起專業的醫師來說甚至都毫不遜色。
“這算是自學成才吧。”
當時的梁硯這樣向我解釋,明亮的日光下他微微眯起眼睛,風聲從耳邊穿過,我聽見樹葉的沙沙聲。
“你練得多了也能這樣。”
那時候的我意外捕捉到了梁硯面具下不為人知的一幕。他似乎是自嘲地笑了一下,但很快又重新戴上了他那完美的無堅不摧的面具,向我露出毫無破綻的笑容。
傷口快處理好了。
我突然意識到這會是一個絕佳的機會:“先生,我給您下了一碗面——”
梁硯并沒有說話。
他正低頭為我重新包紮着右手,垂着眼睛,甚至頭都沒有擡。
“小然。”
梁硯說道,“你把家裏搞得一團糟。”
我局促不安地站在他面前,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回答些什麽。
“以後不要再進廚房了。”
梁硯說,“好不好?”
他的聲音很平靜,仔細聽甚至能感受到一種溫和。但我知道,那是一種不容置喙的命令。
我好像惹他生氣了。
我知道我只有唯一的答案。
我說:“好。”
我想告訴梁硯,我為他做了一桌的飯菜,我也為他煮了一碗面。
我想告訴他,那是長壽面,小時候我過生日的時候,經常自己下給自己喝。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也想和你說一聲生日快樂。
從前沒有人和我說過的話,我想說給你聽。
我的勇氣剛在這一刻醞釀好,梁硯卻在此時漫不經心地提起來:“以後我沒回來你就先睡吧。不用等我。”
話在喉頭梗了一下。
我順從地說道:“好。”
“以後也不要做多餘的事。”
梁硯看着我的手,蹙起了眉頭,“知道嗎?”
多餘的事……是指什麽?
我的眼睛有些發澀。
我不願意多想。
牆上的時鐘滴滴答答,我擡起頭,發現早就過了零點。
那句沒說出口的“生日快樂”,就這樣像泡沫一樣消失在了零點的鐘聲中。
我确實是在自作多情。
也不怪乎此時此刻被自己的子彈射入心髒。
這便是我自作自受。
靜了一會,梁硯又問我:“很疼嗎?”
他像是開玩笑一樣晃了晃我的手,“還能動彈嗎?”
我想我不能讀不懂梁硯話裏的意思。
感情是多餘的事,那什麽才是不多餘的呢。
只是我渾渾噩噩的,過了半天才擠出一個笑容來,扶着床跪在他的面前,用沒受傷的左手去解梁硯的皮帶。
就在我把臉湊上前的時候,我清晰地看到了梁硯臉上的怒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