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艾勒特一身筆挺的墨色軍裝,如一株任風吹打的勁松,紋絲不動地站在宴會中正與其他蟲談笑風聲的老洛克身旁。

銀制的勳章別在胸前,落下一細長銀鏈,勾纏着炙熱綻放的白金玫瑰。

他的表情冰冷,落下的目光看不出感情,白色的內襯被扣到衣領的最上面一顆,一如他冷淡的眉眼。

胸口上方的暗色皮膚皆被收進修身的四排扣外服,單用黑銀皮帶收緊,露出下方踏着黑長靴的修長雙腿。

稱作“帝國黑玫瑰”的黑寡婦蜘蛛,無疑有極其出色的外貌。

一雙眸狹長,深邃的紅色瞳孔如同陳年紅酒般香醇,偏偏被勾起的眼尾拖出冷淡克制的難言媚色。

這種野性和禁欲交織在一起的感覺,确實令蟲招架不住。

在場的大部分是軍.政界的貴族,受邀來參加這場宴會,對洛克家的這只帝國唯三的超S級雌蟲自然有好奇。

敬酒的有,探聽情報的有,直接上來問的也有。

在貴族圈子裏,早已放出了一條不知真假的流言。

洛克家的大雄子要和這位年輕的少将成婚。

“哈哈哈,你來我就已經很高興了。”

老洛克笑容滿面,今天不僅是他的五十歲生日,還是一件大事要公布的日子。

只要确定了這件事,一切都塵埃落定了。

“是嗎?但該送的禮還是要送的。”另一個穿着奢華的貴族雄蟲笑眯眯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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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蟲相視一笑,其中有多少真心誰能知道。

但至少現在還是一副相處融洽的虛榮假象。

在這盛大奢華的生日宴上,不斷有貴族進出。

俊秀的青年行走于蟲流中,還是不可避免地被一些蟲注意到了。

誰能忽視這一身穿白禮服,宛如宮廷中走出的世家公子呢?

皓月似的瑩白側臉,鴉羽似的濃密長睫,精致得宛如畫中的相貌,引蟲紛紛側目。

“他是誰?”有雌蟲饒有興趣地問,上層名流中他可沒看見過這樣的雄蟲。

雄蟲戴斯葛利蘭草,雌蟲別希羅白金玫瑰,象征尊貴與優雅的斯葛利蘭草徽章,太适合這位雄子閣下了。

真是令蟲蠢蠢欲動。

貴族蟲是矜持而又放蕩的,只要合心意,随意地與蟲共度一晚,不是不行。

灼熱的目光聚焦在雄蟲的身上,響起竊竊私語的聲音。

*

艾勒特的聽覺和動态視力都很出色。

宴會後方的小動靜,他多少能注意到。

但他對這種奢靡浪費的宴會和蟲都不感興趣,鬧出來的動靜也與他無關。

“來,艾勒特,過來和尼可閣下打個招呼。”老洛克命令道。

冷硬得如同一塊僵石的雌蟲收回視線,轉身對着笑呵呵的貴族雄蟲,行了一個标準的軍式禮。

老洛克皺了皺眉,但沒有說什麽,轉而又笑着和尼可說:“這蟲崽不愛說話,哈哈哈。”

“沒事。等成為盧卡西的雌君以後……他就會說話了。”

尼可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渾濁的眼珠動了動:“我以前有只雌奴和他一樣不愛說話,後來多用了幾次,比誰都愛叫,真是煩惱。”

“哈哈哈哈希望如此吧。”

艾勒特移開眼,雄蟲的對話讓他總是沒由來的反酸。

他環視了一圈會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心,視線轉移到手腕上的通訊器上,坦奇和他發的最後一條消息。

一向守約的雌蟲竟然沒有準時到達會場。

也沒有回消息。

艾勒特放下通訊器,抿平了唇線。

宴會的音樂響起了。

燈光照在宴前的高臺上,突然出現的那個高挑的雄蟲身上。

場下說話的聲音稍稍停了下來。

“歡迎各位來參加家父的生日宴。”

雄蟲束着發,五官深邃,桃花眼含笑,是一等一的英俊。

聲音飽含磁性,說話流暢有力,能清晰地傳遞到每個貴族的耳中。

老洛克自豪地看向臺上侃侃而談的盧卡西,臉上浮現出發自內心的笑容。

這是他引以為傲的雄子,S級雄蟲,整個帝國都屈指可數。

也是蟲帝最為欣賞的下臣。

“今天,不僅是想為了慶祝家父的生日,也是為了公布一個好消息。”

艾勒特眼皮一跳,看到臺上的雄蟲一邊笑着,一邊向他伸出了手,燈光也随之落在他的身上。

“我要和艾勒特少将訂婚了。”

盧卡西微笑着說:“婚期還未定,但就應該就在這幾個月,希望各位能來賞個臉。”

艾勒特的嘴唇抿得死緊,後退了一步,卻被突然簇擁上前的蟲抵住了。

他偏頭看向老洛克,中年雄蟲對他露出催促的目光。

“快上去,別再讓我丢臉了。”老洛克無聲地說,眼中包含着警告。

艾勒特的手指猛地攥住了褲腿上的布料。

但沒過幾秒,他松開了手指,閉了閉眼,再次睜開後,掙紮的情緒在瞳孔中被完全丢盡。

誰也沒說過,今天會公布婚訊。

艾勒特登上高臺,站在盧卡西的身旁,居高臨下地看着場下神态各異的蟲。

但這是他的任務,是洛克的命令,他必須得聽。

艾勒特抽去了自己所有的情緒,目色空空地落在蟲群中。

他以為自己在高臺上像個藏品一般被衆蟲看過後,還能像之前一樣坦然地走下去。

像之前一樣……

但是,不能了。

艾勒特的視線定格在某一處時,瞳孔驟縮。

一只令他完全沒有想到的蟲,站在後排的那群貴族之間。

就像是那群臺下的看客。

微笑的,祝福的,但黑曜石一般冷漠的眼睛。

艾勒特腦裏的那根名為冷靜的弦,好像一下子崩斷了。

腦子裏什麽都消失了,聲音也消失了。

臺下的那些目光讓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頭暈目眩,抓住了呼吸。

“怎麽了?”

臺下的蟲看着踉跄下臺的艾勒特,忍不住發出疑惑的聲音。

“少将怎麽下去了。”

“不知道啊,發生什麽情況啊。”

“他怎麽朝我們這兒走來了?”

“他好像在找誰的樣子。”

“……”

場下議論紛紛,在艾勒特走過來的時候自動讓開了一條道。

而道的盡頭站着一個挺拔的雄蟲青年,長身玉立。

參差的額發松散地浮在眉宇前,露出一如往昔的溫玉般的眼眸,好像一直就站在那裏,沒有離開過。

艾勒特啞然,唇齒微微顫動。

他向前走了幾步,直到走近雄蟲的面前。

“路……卿。”艾勒特的喉嚨口有他也沒有想到的,太深的思念,沙啞得像是磨砂紙劃過石塊,粗粝、難聽。

他失去了那段被蟲素控制的記憶。

但他沒有忘記,自己在那次校招上,要找的是誰。

這次他終于找到他了。

就在這裏。

明明和盧卡西說不會來,這次怎麽來了呢?

艾勒特酒紅色的眼眸微微亮了起來,像是剔透漂亮的紅色寶石,在耀眼的燈光下微微反射出奪目的光彩。

是想要回家了嗎?

兩蟲的視線對上了,目光在一瞬間交接。

艾勒特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麽,卻聽見兩個字——

那麽清晰,那麽簡單,砸在他的耳膜上,卻似紮入他胸膛的一根尖刺,莫名殘忍。

“恭喜。”

路卿的嘴唇是飽滿的,很柔和的弧度。

聽說薄唇的雄蟲十分薄情,厚唇的雄蟲溫柔而又多情。

路卿笑起來的時候嘴角會有小小的窩,看起來很溫暖。

現在他也笑了,淺淺的笑,能看到邊上漂亮的小窩,卻再也不讓艾勒特感受到溫度了。

恭喜,恭喜什麽?

艾勒特有些懵然,大腦中再一次天旋地轉。

什麽也聽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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