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下午。
照例睡完午覺的貓貓要比以往要早一些的時間段自然醒來了。
這還得歸結于她白天打吊水時在醫院睡太多的原因。
她的身體不同于其他普通小朋友, 恢複得很快，一覺醒來後便基本沒有感到有哪裏不适，從小枕頭上擡起來的小臉也都泛起健康的紅潤, 同早晨相比已完全不見了病态。
貓貓從被子裏坐起來, 小腦袋巴望着左右看了看，沒有人。
之前哄她睡下的爸爸也不見蹤影。
小女孩鉚足了勁從被窩裏哼哧哼哧有一點緩慢地爬出來，小手伸出拍拍睡癟的小枕頭, 撫平上邊凹下去的臉印子, 這才像只短腿的狗狗手腳并用爬到小椅子上搭住的羊羔毛外套邊。
她搖搖晃晃地站起, 兩條蘿蔔腿支撐着剛蘇醒還有一點遲鈍的小身板，兩只小手扒拉扒拉地翻動起外套後的小兜帽。
在确認了橘子在裏邊, 蘋果在裏邊, 還有爸爸給她及時補充塞得滿滿的糖果小點心也都一樣不少
像是确認完鳥巢裏收集而來諸多寶貝沒丢的小烏鴉，心滿意足的貓貓啪嗒啪嗒再次邁着慢騰騰的小步伐、挪到鼓起來的被窩旁一腦袋鑽進去。
等手裏挖到熊貓咒骸和禿到沒毛的斑禿小熊，小臉紅暈興致勃勃的小家夥再次搖搖晃晃走回小羊羔外套邊，将兩只玩偶團巴團巴強硬塞到了外套的口袋裏。
“麻爸爸, 辣爸爸，特麻麻爸爸……”
咕哝着掰着手指頭算了算, 确認齊全後, 貓貓這次又像是想到什麽，轉回被窩掀起被角像條貓貓蟲一樣拱進去。
身影消失在“窸窸窣窣”的聲音裏, 被窩中鼓出來一個貓貓大小的小鼓包，鼓包動動地去到另一邊又動動地拱回來。
不一會兒, 一顆蹭得亂蓬蓬辮子也徹底歪掉的白發小腦袋便從被角邊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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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 貓貓像舉着戰利品一般舉起手裏多出的那只軟趴趴的貓條。
從棉被裏爬嗦爬嗦地爬出來, 貓貓握住貓條蓬松沉重的大尾巴，将長長胖胖、顯然是充綿飽滿的貓條玩偶像是拔蘿蔔那樣拔出來。
“砰咚。”
手沒有握穩, 疏忽的小家夥因為慣性摔了個小跟頭，四肢都短短的身體在榻榻米上小車輪一樣咕嚕咕嚕滾足了好幾個圈，直到抵達牆角才停下。
天旋地轉暈乎着給搖勻的小腦袋，貓貓這才坐起來甩甩頭，将迷糊盡數甩掉後，又擡手扶了扶摸摸自己确認還安好長在脖子上的暈腦袋，這才抱着大半只胖身體拖地的貓條站起來，拼命拖拽到羊羔毛外套邊舉起要往小小的兜帽裏邊塞。
“你醒啦？夏油大人讓我過來幫你……咦？”
——也于是，這個節點上，恰巧從卧室外穿牆進來的恸哭妖一擡眼便看到自己新結識的、那個不太聰明的小夥伴，正癟足了勁兒鼓起臉将一只大小完全不匹配的玩偶強硬塞入她早已鼓鼓囊囊小兜帽中的情形。
恸哭妖：“？”
雖然但是，一會兒不見小夥伴的異次元兜帽裏裝的東西怎麽越來越雜了？
兜帽自然沒有連同異次元，呼哧努力的貓貓塞了一會兒就慢半拍地察覺到這只幾乎和她小人等身大的大貓條壓根塞不進去。
好在小姑娘也不是固執的性格，覺察到自己累了以後，索性放棄了繼續塞條的動作，十分擺爛地一屁股坐在了地面上，暫作起了休息。
可她到底還記得老父親之前叮囑她的“白色很容易髒”、“所以不能讓貓尾巴拖地”，數着完全被誤導的計數偷懶歇了幾秒鐘，重新恢複一點體力的貓貓一鼓作氣站起來，擡臂“嘿咻”一下就用着兩只小熊軟糖一樣的小短手揪住貓條将之直接舉過了頭頂。
恸哭妖：“？”
怎麽突然開始黑人擡棺了？
“啪叽。”
只擡了一秒就被貓條重量壓癟的貓貓偃旗息鼓地趴到地板上，終究搬不動，身背後壓着這條實打實的大家夥，給有點壓癟架勢的小身板在下邊無措地扭來扭去。
“總之，我先幫你穿衣服吧！”恸哭妖連忙盡職盡責地飄過去，将給雪崩般埋裏頭的小家夥挖土豆似的挖出來，“夏油大人說過不能讓你再着涼了！”
雖然壓根看不懂小夥伴剛剛一系列摸摸索索小老鼠一樣的小動作究竟在幹什麽，經過嚴格訓練（并沒有）的小妖怪果斷放棄思考，按照契約者的拜托幫小夥伴穿衣服。
給小孩子冬天裏穿衣服也算是一個高難度的挑戰。
一點點大的小家夥本就短手短腿的一小團，要穿的、确保保暖的衣服裏三層外三層，毛衣小馬甲加絨衛衣更是厚厚笨笨累加起來又有個一大團。
套娃套得滿頭大汗面目扭曲的恸哭妖費了好大一番功夫，這也才給貓貓套上最後一件象征勝利的羊絨毛外套。
“手手。”
相比起最初還會對這只小妖怪産生畏懼之心，這會兒完全适應了被妖怪服侍的貓貓小表情嚴肅，相當主動地伸出兩條包得胖胖的小胳膊，示意對方幫忙将縮到肩膀上去的打底袖子扯出來。
“什麽！居然忘了這個！”
恸哭妖錘地。
又費了好久，恸哭妖這也才将勞心勞力變成塑料袋的自己一莽子鑽進袖口，親自将小夥伴縮進去的打底衣袖子抽絲剝繭拔出來，臉給擠癟成自行車坐墊後最終頂着歪掉的五官，氣喘籲籲地化作液體累趴在地面。
“……”
穿完一坨子厚衣服，貓貓也累得累咻咻一屁股坐到地上，圓滾滾的像個小湯圓縮起腿和手緩緩地自己抱自己休息了一小會，這也才記起轉頭問：
“爸爸？”
“嗯？是問開瓶器先生去哪裏了嗎？”恸哭妖神奇地連接上了小夥伴的信號，“他的話似乎和夏油大人一起去幫你看保育所了呢~據說是一個叫‘塔子’的非咒術師女性推薦的，因為對方之前偶然在咒靈事件中被搭救，所以對這事非常上心來着。”
“？”
貓貓并沒有聽明白新朋友在說什麽，她甚至不知道她口中的“開瓶器”又是什麽，好多陌生的詞彙，發現自己貧瘠的小腦袋有點轉不動，索性不轉了。
甩了甩頭将疑問全數甩掉，休息夠了的貓貓很快從地上站起來，踩着一只小腳趾打彎地歪到另一處去的、恸哭妖沒給她穿好的絨襪子，小短腿邁開來，以一個怪異的“踩到口香糖腳底板時不時要刮幾下”的別扭姿勢一搖一晃地往門口走。
“刮擦刮擦。”
自從貓貓套上衣服那時，便一直聽到像是這樣細細碎碎的指甲抓磨聲。
這會兒離門板越近，聲音倒是愈發清晰。
艱難地來到卧室門邊，仰起小腦袋的貓貓看了看有一點難度才能夠到的門把手，又看看小腳下踩到的鋪在門口的白色地毯。
白色=幹淨=不會弄髒
小腦瓜很慢地運轉了一下，打定主意的小朋友啪嗒啪嗒走回去，踩過地上一灘的恸哭妖，撿起地上的貓條牢牢實實抱懷裏，又啪嗒啪嗒二次踩過分流成兩灘的液體恸哭妖，這才回到門口幹幹淨淨的雪白地毯前。
貓貓像爸爸舉高她那樣将手裏的大貓條舉起來，“啪叽”一下甩到潔淨的地毯上，緊接着，不帶絲毫猶豫一腳踩到厚厚胖胖的貓條上，填充完缺失的那一丁點高度，擡手，順利打開門。
“喵！”
門開。
一直蹲在門後撓門的獅子貓附一從狹小的門縫中，液體一樣壓癟着貓臉擠進來，擡眼便看到了白發小姑娘正沒有感情将那只明顯作為自己代餐的貓咪玩偶用兩條蘿蔔腿踩癟在腳下的場景。
獅子貓：？
獅子貓：？？？
你沒有心！！
*
獅子貓一進門就在小家夥的腳邊跳來跳去，“為什麽把我關在門外”、“為什麽那麽久都沒過來開門”……頂着這樣一副興師問罪、胡須都氣得biu飛起來的貓臉，拼命發洩着胸中燃起的憤怒。
“！”
被有如猛虎下山的小動物一進門就氣勢洶洶吓到而連連後退的貓貓，一下子給踩到了左腳，剛慫慫地把左腳縮回去，立刻就又被氣頭上的對方毫不客氣地踩到右腳。
小家夥不敢反抗但她也知道要躲開，剛忍氣吞聲地将右腳倉促地縮回去，完全不放過她的氣憤貓果然又上來踩她的左腳。
貓貓就這麽被着有四只腳速度遠比她快的獅子貓踩得一直往後退，本來就不是很能反應過來的一孩子，最後給貓咪欺負得站也站不穩，晃晃悠悠好幾下，終于沒撐住、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喵！”
繞是這樣獅子貓還不願意放過，鼻孔噴着氣蹦過來用前爪捶她的小膝蓋。
“喂！”從液體凝聚成人形休息夠了的小妖怪，這時終于看到有貓在欺負自己的小夥伴，她大喝一聲，“不許你欺負她！”
就要沖過來拉開這只還在夥伴懷裏擡起爪子踩對方呆呆臉的獅子貓，結果激得神經敏感的獅子貓“咻”的一下甩腿出去，直接給了她腦袋來了一腳。
這力道可和對白發小女孩那邊踩奶式的小嬌拳不同，應激反應下作出的攻擊幾乎是實打實的，當即室內便響起一陣十分清脆的額頭與肉墊相擊的“啪”的一聲。
“哇啊！”
給貓踹到腦門都冒出火星子的小妖怪被揍得直接嗷嗷哭出聲。
“好痛！！”
收回爪子的獅子貓很傲嬌地“喵哼”一聲，低頭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毛，将兩只山竹上的小短毛全都舔順捋平後，這才蹦到還懵住的貓貓小朋友一邊的小肩膀上，收好指甲的後爪爪踩着她弧度剛剛好的小臉蛋，配合着前爪bia叽bia叽順利爬到了小家夥的腦袋上。
拍拍。
在女孩頭頂縮好窩成一小灘，獅子貓這才力道很輕地像是摸摸頭那樣拍拍對方的腦袋頂，似乎在傳達“知道我對你有多手下留情了吧”、“還不快說謝謝喵大人”的訊息。
摸了摸給貓踩過的臉臉，又摸了摸給貓踩到留下許多毛的膝蓋和小襪子，并不能理解貓咪心思的白發小姑娘呆呼呼地眨了一下眼。
她努力撐起重量加倍的腦袋瓜，顫顫巍巍盡量豎直地頂着，不讓上邊趴住的貓咪掉下來。
蠻狠又矜貴的喵大人自然不會理會人類幼崽有沒有讀懂自己對之區別對待的仁慈，他揍她的時候可都沒有使上一分的勁兒呢！
為了獎勵如此善良寵愛小孩子的自己，優雅地又舔了舔脖子毛的喵大人轉身挪位，這回探出一點大腦袋，對着小朋友身後的兔耳朵小兜帽，埋頭伸爪探進去，稀稀疏疏啪沙啪沙非常主動地翻起零食吃。
貓貓堅持了一小會兒，覺得脖子被壓得好重，小腦袋終究是禁不住搖搖晃晃的。
到最後她似乎是真的給肥貓踩累了，“噗”地一聲直接趴倒在地上，徹底擺爛不動了。
“小夥伴你振作一點！”見到貓貓給貓墊子壓住倒反天罡成為墊子，小妖怪恨鐵不成鋼，“身為人類怎麽可以向一只蠢貓屈服呢！？”
聞聲的獅子貓白燦燦的尖牙磨啃着剛咬開包裝的小餅幹，略帶威脅地看過來，就仿佛他才是主人，一動不動撅大貓屁股沉甸甸毫無反省地趴在女孩的頭頂。
恸哭妖本來為着小夥伴打抱不平，但見到游刃有餘的白色大混蛋叼着小餅幹朝她一瞬亮出的尖爪子，她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人…人類不能屈服，但我是妖怪所以向喵大人屈服沒關系。”
扔下這麽一句相當狗腿子的認慫發言後，小妖怪便相當包子地揣着手，灰溜溜退到窗簾躲好後，再沒了下文。
房間裏，一人一貓一妖在卧房正相處和諧。
這時，窗外樹桠上的殘葉被風吹動得唰啦作響，其間隐約夾雜着像是争執的說話聲。
“喂！怪胎！不要多管閑事！”
“小心我揍你！”
嫩脆的童音，聽起來年齡不大，大約是一群孩子在吵架。
獅子貓的耳朵動了動，從地上給自己踩倒的白發小女孩後背上踱下來，咬着另一包拆開的鳗魚吐司片，持着貓科動物特有的好奇心地跳上窗臺，爾後伸着腦袋将貓臉癟癟地貼在玻璃窗上向外看。
察覺上身上壓迫的重量消失了，靠自閉來躲避獅子貓有意找茬的貓貓這也慢吞吞起身。
她伸手撿拾起地上被小動物踩了好幾腳的貓條玩偶，看了看躲在窗簾後瑟瑟發抖的小妖怪，又看看被玻璃窗阻隔但是拼命想往看鼻尖都給擠得癟掉的獅子，想了想，馱着沉重的貓條也跟着一步一步地走向了窗臺。
玻璃窗上的鎖扣對小孩子來說位置有點高，貓貓熟稔二度将軟趴趴的貓條放在地板上當墊板。
她一只腳緩緩踩上去，确認穩當後，才将第二只套着二分之一襪子的小腳也慢慢踩上去，等墊足了高度後又踮高了一點點腳，這也才用着努力伸長的小手夠到并“咔噠”一聲打開了窗戶原本壓下的鎖扣。
“？”
眼見着小夥伴和大蠢貓齊齊扒拉在窗口邊，一人一貓伸長了個小腦袋探頭往下看，躲在簾子後的恸哭妖也好奇地飄過來。
她附一伸頭，便看見了窗口正下方面對着的這間一戶建作為花園的後院。
後院的小門外，一名白色襯衫被灰塵染得有一點髒髒的男孩，頭頂金茶色的發絲在光線下顯得格外惹眼。
她一眼認出了：“咦？那不是夏目君嗎？他在那幹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