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保育所。
脫離佐佐木老師的掌控、偷跑去往鬧鬼宿舍的計劃實施起來非常順利。
其原因之一便是:原先借口“肚子疼要去醫務室”的木之本櫻和陪同她一起的知世不見了蹤影, 兩位老師忙着去找二人,自然也就疏于了對其他小朋友的監管。
貓貓也便是趁這時偷偷跑出的。
*
“準備好了嗎?我要開門了!”
十數分鐘後,被傳出存在幽靈的404門口, 被喊來充當戰力的貓咪老師(jk版)推開了面前虛掩的房門。
“開吧!”
dk悟十分熟練地坐在貓貓頭頂, 兩只手抓好她頭頂的小呆毛,作出了一旦遇上突發變故随時拎着毫無戰鬥力的小朋友瞬移的準備。
——沒錯,或許是因為在這邊世界與羽毛球總會有意無意接觸的緣故, dk悟發現他比起曾經, 目前非但能夠更加持久地開啓無下限, 就連小範圍距離的傳送也能順利做到。
本來出于安全考慮他并沒有打算讓小呆瓜一同前來,不過這只胖貓說:這孩子是必須的。
至于為什麽, 很快他便知曉原因了:
“嗖——”
門被打開的一瞬, 迎面而來帶着灰塵氣息的風吹拂過三人,抵擋住雙眼不自覺緊閉的下意識反應。
等再度睜眼,dk悟已然發現原本還陪同在旁的貓咪老師失去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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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果然是這樣。”
貓貓一直接通的兒童手表中傳來jk無奈的嘆息聲, 這是貓咪老師偷拿了夏目貴志的兒童手表在與這邊通話。
“實際上在你們找我過來之前我就已經嘗試到這裏打探了,這間宿舍似乎能夠随心所欲決定來訪者是否進入。
我昨天開了一晚上的門, 每次都會被像這樣傳送到宿舍樓外, 至于那些試膽的學生,少部分也是如此情況, 另一部分就算堅持幾次進入房內也會被吓到再也不敢進來。”
貓咪老師的聲音最終總結:
“換句話說,這裏存在的某個家夥根本沒啥見人的誠意, 只不過是固執地想守住這間屋子罷了。”
——聽起來很像由于執念被困在此處的地縛靈。
“那現在要怎麽辦?”
dk悟順着貓貓的馬尾辮坐索道一樣滑下來, 手裏還抱着從對方那摘下的手表。
他無奈地看了眼開始在空房子裏好奇地走來走去的貓貓。
“是我們出去還是你試試再進來?”
他環視過一圈, 除了家具舊了點和無人打理遍布灰塵的狀況,在此之上似乎就是一間再普通不過的廢棄寝室。
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值得在意, 更別說出現傳聞裏的那只身上有個窟窿的綠眼睛幽靈。
“嘶,反正你們注意安全吧。”
“我嘗試再走幾次正門,實在不行恢複原型将強行破入,只不過動靜會弄得稍微大一點。”
dk悟回想了一下胖貓變成“斑”時那不能說一模一樣只能說毫無關系的龐大形象……心說這家夥還是悠着點吧。
到那時哪會是“稍微大一點”的動靜,這間小破宿舍樓估計都能被這巨無霸二哈給直接夷為平地。
貓咪老師:“阿嚏!——”
“你是不是在背後蛐蛐我?”
dk悟:目移。
不再去理會手表裏的罵罵咧咧,dk悟剛想喚回還在滿屋子亂跑的貓貓,只是這麽擡頭一看,兩只眼睛頓時瞪得像銅鈴。
(空)
“小呆瓜?小呆瓜你人呢?”
怎麽又不見了!?
意識到把小孩給弄丢了,鼻嘎悟“咻”地一下緊張地蹦起來。
看了眼背後緊鎖的房門,連忙沖過去探到床底下,打開衣櫃子,甚至連被廢棄的垃圾桶都打開檢查了一遍,哪都沒找到,這也才意識到貓貓剛剛在他眼皮子底下詭異消失的事實。
……
同一時刻,轉頭發現那麽大一只鼻嘎悟不見了的貓貓同樣作出了翻箱倒櫃的舉動。
當她用着小短手慢悠悠掀開門口一塊地毯尋找有沒有被壓成博餅的dk時,一道覆蓋過來的影子悄無聲息來到了她身後。
“?”
貓貓後知後覺扭過頭,仰起臉。
黑發綠眼的高大男人逆着光,整張面孔埋沒在陰影裏,正居高臨下地表情陰冷地朝她望下來。
……
*
*
人死後應該會去天堂或者地府吧。
擁有自知之明的伏黑甚爾覺得他應該會去後者,可不知為何,在被五條家的那個六眼小鬼殺死後,自己會困阻在一間狹小的宿舍裏。
他剛開始對此狀況還相當不滿,每次企圖出去,卻又會被冥冥之中的某種力量拉扯回原地。
幾次嘗試發現皆為徒勞後,慢慢地也逐漸接受了現實,并在之後很長一段無奈地在窗邊駐足,通過這方唯一與外界相連的洞口百無聊賴地打量着窗外的景象。
只是,随着時間推移,通過這所狹小宿舍熟悉擺設對于記憶的喚醒,和幾乎快要消散幹淨的懷念氣息,男人逐漸分辨出,這好像是他曾經住過的“家”。
記起來了,這是他剛從禪院家脫離身無分文,被好心的、當時還是女友的前妻接濟所居住的那間宿舍。
前妻只是一個吃着死工資的高中講師,沒什麽錢,住的甚至也只是教職員宿舍。
這也就是為什麽這方空間如此狹小的原因。
記憶裏體型高大的他時而會覺得伸展不開,他卻從無怨言,因為足夠溫馨。
……
後來,他們自然而然有了一個孩子。
平日裏,妻子就去工作教習,而他則呆在這間并不寬敞、但是可以等待着妻子回來的小空間裏照顧着他們年幼的小孩。
但,那終究不過是一段相當短暫的時光而已。
後來的前妻因病過世,他也為了逃避洶湧而來的記憶選擇了離開了那間宿舍……
卻沒曾想能夠在死後重新被扯回這裏。
像地縛靈一樣莫名其妙被困的時間裏——伏黑甚爾也曾盯着和妻子一起教蹒跚學步的兒子學習走路的地板,牆壁刻下身高的橫線,以及小孩能夠到的桌子腿上模糊的塗鴉。
不知道要被像這樣禁锢上多久,但,借由每天一睜眼便能見到目之所及的舊景,咀嚼腦內觸景生情由斑駁再度轉為清晰的回憶,似乎也并不算太過無趣。
……
只是,漸漸的,伏黑甚爾發現自己的出現似乎被他人有所察覺。
不知怎地,他這裏逐漸被傳成了鬼屋。
很麻煩的,也有許多無聊作死的家夥打着探險的名號企圖打擾他的清閑。
為了省事,甚爾一般情況都是将那些不請自來的闖入者直接彈出,遇到敬酒不吃三番兩次想要進來的,就會現出身形吓唬他們。
畢竟他現在的樣子是真的非常吓人。
身體被洞穿,一只手臂也缺失,臉上、橫截面上挂着淅淅瀝瀝流淌的血液——他維持着死前的那副被六眼小鬼一招轟死的形象,就…真的很像一個男鬼。
被他吓走的高中生與探靈主播不計其數。
所以,這次——本來當伏黑甚爾看到那名白發小女孩時,也本打算是用将人彈出去的方法作為首要選擇的。
畢竟孩子還太小,那麽小一點,鬼知道被他一吓會吓出什麽毛病來。
可出乎意料的是,以他的力量根本沒法将那矮冬瓜小鬼彈出,對方甚至趁他不備相當順利地就自己找了過來。
真麻煩啊。
他是和全世界的白頭發家夥都有仇嗎?
沒法,只能用吓的了。
再不阻止可能這整個家都要被這只精神頭十足的小老鼠翻個底朝天。
悄然無聲地——伏黑甚爾出現在了她身後。
“!”
第一時間察覺到他存在的小女孩扭過頭,果不其然眼瞳裏流露出巨大的驚恐。
然而漸漸的,她似乎冷靜了下來,眸底的恐懼情緒也逐漸轉換為疑惑。
似乎在分辨着什麽,女孩子歪了歪那顆白絨絨的小腦袋,盯了一會兒,伸手戳戳他,最終不确定地、遲疑地對着他喊了一聲:
“哥哥?”
伏黑甚爾:“?”
被這麽小年齡的小鬼喊哥哥是不是差輩份了?
伏黑甚爾彎下腰,細細看了這個非但不怕還在摸摸索索似乎想要夠到他身體上那只滴血碩大窟窿的小孩,問出他疑惑:“小鬼,你都不怕嗎?”
誰知那小孩非但真的沒有半分膽怯,反而站起,用着小短腿圍繞着轉了一兩圈,又呆呆地念了一句:“cosplay。”
伏黑甚爾:“?”
這是什麽新鮮的詞彙嗎?
不太懂。
反正肯定是認錯了吧……等等。
男人倏然想到什麽,蹲下來、薅住小朋友還在左轉右瞅似在研究“妝效”的小腦袋:“難不成你見過跟我長得差不多的人?”
小家夥好像沒聽懂,只不動了,仰着被摁住的小腦袋,呆呆地宕着機。
伏黑甚爾有一點,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急切,他不顧女孩卡殼的反應,追加問:“他叫什麽名字?”
名字。
小女孩像是接收到了關鍵詞,這一次,口齒很清晰地念出一個詞:“惠!”
嗯。
挺耳熟。
應該是他那便宜兒子沒錯。
他獎勵似的揉揉還在“咩咩”、“咩咕咩”第二次就怎麽也讀不準小家夥的小腦袋。
“姓氏呢?那個叫惠的。”
女孩停止了發揮失常的咩咩叫,反應很慢地撓撓頭,像是聽懂了,又像是沒聽懂,看起來又像是要卡了。
“全名,全名。”
伏黑甚爾難得耐心地提醒。
“長一點的那種。”
他換了個舒服一點的蹲姿,手閑地給對方頭頂的兩根呆毛打了一個死結。
覺得太醜了,又給拆掉打了一個蝴蝶結。
貓貓頭癢癢的,感覺要長腦子了,鬼使神差地這回好像聽懂了:“長……”
她使勁想了想。
海膽頭哥哥,長一點的名字。
fu…咕…鍋?
go…?
想不起來。
再想腦袋要變成漿糊了。
索性擺爛,脆生生地說了聲:“五條惠!”
伏黑甚爾:“……”
伏黑甚爾的臉一下黑了。
等哪天遇上了,他絕對要打死那個夾帶私貨的混蛋!
*
覺得問得差不多,再問這小孩CPU得燒,伏黑甚爾站起來,将地上的小孩拎住後頸轉個邊:
“小鬼,把你送出去。”
只可惜,和平日裏順手就将闖入者給踹飛的情況不一樣,伏黑甚爾發現他沒有辦法改變白發小女孩的坐标。
?
奇怪。
明明只要站在這個空間裏就能很容易做到的。
這邊正不解,将身子重新賺回來的貓貓仰頭又盯着甚至看了下,爾後突然擡起軟乎乎的小手,踮腳摸了摸他嘴角一側的舊疤。
“……”
“腫麽了?”
伏黑甚爾很沒好氣地、但是壓着脾氣使用着被小姑娘好奇地揉成嘟嘟唇的鴨子嘴。
貓貓又确認地揉了揉,扯了扯,在發現并不是貼紙也不是妝效後,猛然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
“哥哥,不是?”
“我本來就不是。”
伏黑甚爾聳肩。
貓貓頓了一會兒,像想到什麽。
開心地笑起來:“爸爸,哥哥的…爸爸。”
“噢,”男人很意外地挑挑眉,“你還不算太蠢嘛。”
雖然看着呆呆的,卻也挺可愛。
想到這,伏黑甚爾不由自主摸了摸這個不知為何有點高興的小傻子毛絨絨的小腦袋。
恍惚間,他再度回想起亡妻。
身孕時,對方在詢問“是比較喜歡男孩還是女孩時”,那時的甚爾毫不猶豫回答了“女孩”。
倒不是因為特別的原因,是個女孩的話,老古板的禪院家估計一輩子也再不會打攪他們的生活。
可後來生下的是個男嬰。
雖然沒能如願,不過惠和妻子生得很像,伏黑甚爾也還挺喜歡。
“下次再給小惠添個妹妹吧?”
當時的女人只以為他眉尖的顧慮是因沒抱到女兒而遺憾,于是又這麽提了句。
“惠的話,将來一定會是個照顧妹妹的好哥哥。”
他應“好”。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此時,伏黑甚爾想:如果他和妻子那之後真要有一個女兒,那麽想必應該便是這樣一個腦袋罩上去軟綿綿的小姑娘吧。
超級乖,笑起來像吃了一百個甜甜圈,還會圍着他小陀螺一樣打轉轉。
不會像他那個混小子一樣不省心,小的時候睡覺喂他吃腳丫子。
正當伏黑甚爾眸色逐漸柔和時,終于想起來某個詞怎麽念的貓貓,當即對着男人很響亮地來了一句:
“老登!”
頓時就不想要女兒的伏黑甚爾:“……”
伏黑甚爾的臉更黑了。
好氣。
但是不能揍小孩。
于是,男人最終只頂着一只鍋盔臉,惡狠狠想:
改天要是遇上她爹了,他絕對拎來揍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