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故人相認

故人相認

水梨子進入烏桃城已經将近三個月,這三個月玉虛君都沒有主動湊上來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水梨子也就相信了初見之時是玉虛君突發惡疾的解釋。

甚至在玉虛君這天主動過來與她說話時,她還覺得有些意外。

“殺無争城主清風無事的單子?”水梨子結果刺殺委托只看了一眼,便點頭,“我接了。”

見玉虛君交代完事情還不走,她便直接問道:“還有事嗎?”

玉虛君低頭看着她,卻依然不知道自己該怎麽接近,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這一段時間辛苦你了。”

這對話太過正常,也太過客氣,水梨子一時竟然也尴尬起來:“哦……不客氣,應該的。”

話題似乎就要冷在這裏,在水梨子耗完耐心将要走時,玉虛君才恍然夢醒一樣再次叫住她:“我不是壞人,也不可怕。我只是……想和你交朋友。”

交朋友這句卻讓水梨子無端地想起善廣之前所說的話他“之前說過想領養你來着……”。

水梨子也在好奇這人究竟是在想什麽,于是問道:“交朋友,需要用領養的嗎?”

玉虛君也反應了過來水梨子是在說什麽,一時怔住,也不知道要怎麽解釋。

“是因為我長得像你的某個故人嗎?”水梨子歪頭問他,馬尾的發絲蕩到耳邊。

玉虛君的呼吸卻因為這句話漸漸急促起來,在焦慮發作之前,玉虛君努力地穩住自己的聲線:“不,你就是那個故人。”

水梨子因為他的這句話再度蹙起眉來,像是又要不耐煩了。

玉虛君知道自己與水梨子好好說話的機會很難得,第一次,他開始用盡全力來對抗焦慮,他的肌肉開始痛起來,胃部也開始痙攣,藏在背後的手也開始顫抖,但他依然認真地看着面前的人。

“你說過,明天就會把面具摘下來給我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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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麽時候說過……”說到一半,水梨子突然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還說,有一天我也可以看到月圓。”

即使是在游戲裏,過度的呼吸也讓他快要說不出完整的話,但他堅持問着:“我還記得,你還記得嗎?水梨子……這個名字是你親口告訴我的。”

“宣……”琅?

這個名字還沒有完全問出口,水梨子就看見玉虛君的游戲形象消失在了自己面前。

結合玉虛君剛剛的肢體表現,水梨子心有不妙的預感,馬上手忙腳亂地登出游戲。

*

明桐從游戲中登出以後便一刻也不停地出了自己的房間,往宣琅的卧室走。

幸運的是宣琅的房間并沒有被反鎖,明桐推門而入後便徑直找到之前看到過的游戲艙,那裏果然有一個人影蜷縮成一團,正在發着抖,明桐的手貼上去時,他也沒有什麽反應。

“宣琅,宣琅!”明桐輕聲喚他,也沒能得到什麽回應。

她半跪到游戲艙旁,一只手貼上宣琅僅握成的拳,一只手撫摸着他的脊背慢慢地引導他的呼吸。

明桐便做着這一切,便看着宣琅被鬓發半掩住的側臉,有些疑惑地輕聲自言自語:“為什麽和水梨子說話你會驚恐發作呢?”

說着她笑了一聲:“我都不知道原來我這麽可怕。”

宣琅平複的時間很長,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從不真實的世界裏醒轉過來。

剛剛恢複的宣琅似乎腦子還轉不過彎,只直愣愣地看着自己面前的明桐。

明桐蹲在他面前,似乎完全沒有看到他的窘迫,笑着問他:“我問你啊,什麽情況下你還會想要去領養某個人?”還是想要領養她,這個人到底是在想什麽啊。

宣琅卻似乎沒有聽見,只緩緩地從游戲艙裏坐起身來。

明桐嘆氣,看來是還沒有完全恢複。

确定了對方還記得自己的明桐沒了什麽顧忌,上手捏了捏他的下巴,企圖讓他盡快回神。

明桐指尖的溫度要比宣琅現在的體溫低上一些,這一點清涼終于完全把宣琅拉回到現實世界。

他偏頭躲開明桐的觸碰,擡手的動作卻像是要再度啓動游戲艙進入游戲。

明桐見狀連忙抓住他的手腕,罵道:“你是瘋了嗎,剛剛恢複就要進游戲。”

宣琅這才轉頭看她,眼睛裏沒有情緒,只用虛弱的聲音短短命令:“不要管我。”

明桐現在對他簡直是要服氣:“你急着上線幹嘛,找水梨子嗎,她已經下線了。”

宣琅這才停住動作:“……你怎麽知道?”

明桐卻反問:“你想知道的話,就告訴我為什麽遇見水梨子就會驚恐發作。”

“我沒有。”

“騙我可以,別騙自己。”明桐無奈,語速慢下來,“我想知道……水梨子是有做過什麽傷害你的事嗎?如果是的話,她今後就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話音未落,明桐便發現宣琅的臉再次瞬間變得蒼白。

“不,不要……”宣琅驚慌地解釋,“我确實有焦慮症,但最初并不是因為水梨子。”

“我陷入恐慌,或許是因為害怕她的再度消失。”

“為什麽呢?”明桐溫柔地與他對視。

宣琅卻垂下了頭,像是恥于向旁人坦誠自己的脆弱。

“那一天,我失去了母親,也再沒能找到她。”

“她是真的存在過嗎,我開始心存懷疑。”

“我一直有焦慮症,但那一天是我第一次驚恐發作。”

“處理完母親的喪事後,我在醫院住了很久。”

“因為病症和藥物的副作用,我有一段時間分不清虛假與真實的世界,記憶也開始出現錯亂。”

“出院後我嘗試回學校找過她,但……她不在。”

“我開始害怕,她真的是我的一段臆想。”

“她不是。”明桐咬字清晰地對他說道。

“我知道。”

明桐上前輕輕握住他右手蜷起的食指:“這就是你收集水梨子手辦的原因嗎?”

宣琅蹙眉擡眼看她,眉宇間盡是疑惑,那意思大約是,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冤大頭。”明桐又氣又好笑地嘆出聲。

“你找不到水梨子,是因為她被帶走轉學了。”明桐道,“她那時在學校裏遭受霸淩,但她當時的監護人卻覺得她丢臉,把這件事私了後壓了下來。學校裏應該也沒有人願意提起她。”

“她被帶走後,在寄宿制學校幾乎被關着過完了整段中學生涯,直到進入大學才算自由。她一直記得你,但她也不知道該怎麽找你。”

大約是終于恢複完全,宣琅的智商再度回歸,明桐的兩段話說完,他面上的疑惑便已經褪盡,餘下的是不知道該如何反應的空白。

半晌,宣琅擡手摸了摸蹲在自己面前的人的頭,問:“怎麽改名叫明桐了?”

“不是改名。就算現在,我也是叫水梨子啊。”明桐道,“我也是用了幾年才适應了這個名字。十四歲之前,我都是叫水梨子的。”

“我沒想到你會是……”

“我沒想到你會是……”

二人幾乎同時開口,對視後想起之前各自的種種行徑,都略有些尴尬地別開了眼。

“所以……你為什麽想要領養我啊。”明桐還在記挂着這件奇怪的事。

宣琅微不可見地笑了一下,從游戲艙中坐起身,然後站了出來。

他背對着明桐走去接溫水,同時回答:“其實……只是想和你擁有法律上确定的關系。”

“本來想的是,結婚也可以。”宣琅道,“但現在不想了。”

明桐聞言繞到他面前,強迫他與自己對視:“為什麽?”

宣琅仰頭飲完一杯水,才閉了閉眼道:“因為你之前說喜歡我。”

明桐瞪着他。

從發病的狀态裏出來的宣琅似乎也恢複了他往日的難搞。

“在你真的看清自己的感情之前,我怎麽可能和你結婚。”宣琅說。

“宣琅。”明桐喚她的名字。

“嗯?”

“你這話說得好像如果我不喜歡你就可以和你結婚。”明桐惱道,“那是不是在婚姻裏我喜歡上別人也沒有關系。”

“對。結婚後你可以平分我所有的財産,拿去養你喜歡的人也沒關系。前提是對方是好人。”

“宣琅。”

“嗯?”

“你是有綠帽癖嗎?”

“不是。”

“你給我的特權我還真是沒辦法感激。”明桐氣道,“之前有人說我沒有喜歡一個人的能力,但我很清楚我有。現在我看她怎麽像是在說你。”

“誰會喜歡沒有感情的婚姻啊。”明桐狠狠盯着他,“不想讓我離開,就趕快喜歡上我,笨蛋。”

“你從我們相親那天就認出我了吧,這麽長的時間,為什麽不說。”宣琅卻轉開了話題,“只要你說自己是水梨子,我就會相信。”

“因為你對我态度不好。”明桐聳肩無辜道,“而且我也不能确定你是不是還記得我,我當時要說話,都被你打斷了。而且我也想要看看,現在的你是什麽樣子。”

宣琅沒再說話,看了看時間,只道:“很晚了,去睡吧。”

他走過來,輕輕懷抱明桐,沒有任何暧.昧意味的,沒有任何旖旎意味的。

“我們的相認順利到讓我不敢相信。”宣琅說,“或許我要睡一覺才能确定這不是夢。”

明桐在他懷裏悄悄揪住他襯衫上的扣子。

宣琅的喉結緩慢地上下移動:“我當然喜歡你,卻不是你想要的那種喜歡吧。但不管我是否喜歡你,不管你是否喜歡我,無論我強大或是脆弱,從今後我都會站在你身邊,我會給你所有我擁有的。這不是愛情,你要嗎?”

這樣的感情,宣琅究竟在如何定義,明桐暫時還想不明白。

“你的這份感情,是給過去的水梨子,還是現在的明桐呢?”明桐輕聲問道。

這夜的宣琅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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