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餘牧把箱子裏的衣服拿出來放在衣櫃裏，琢磨着以後到底怎麽稱呼她。
千尋或者阿尋？那到底是叫她千尋還是阿尋？
左千尋離開後，餘牧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發現叫什麽都不合适。
叫左老師？好像也不合适，她又不是她的老師。
叫姐姐？
好像叫姐姐合适一點。
叫姐姐雖然沒毛病，但是要叫出口總有點怪怪的。她長這麽大就沒正兒八經叫過別人姐姐。
*
左千尋從房間裏出來，眉頭緊蹙。
為什麽要讓這個學生來家裏寄宿，其實原因很複雜。
是父親那邊的關系，前一個星期，父親就打電話說了這事，左千尋思考再三才答應下來。
左千尋的父親作為一名資深警官，是本市出名的大隊長，為人正義，至于餘牧的父親，看似是個無業游民，實際上也是職責在身，在父親手下做事。
左千尋揉揉眉心，她猜想餘牧應該不知道這事，大概現在餘牧還以為是蕭亦霜介紹。
再想到餘牧，左千尋覺得這個學生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樣，首先那顆光頭就挺讓人好奇的。先前發來的照片，這學生的發型不是這樣，是長發。
左千尋想，多半是叛逆心理才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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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臉上腫成那樣是怎麽回事？
左千尋沒問，但不代表她沒看到。在餘牧來之前，也對她家裏有了一定的了解，說是母親已逝，跟着父親生活，但父女倆關系不好。
雖然關系不和，但說是她父親不怎麽打她的，嘴巴上罵罵罷了。
所以左千尋有點擔心孩子是不是在外面受了欺負，又沒人說。
這些年來，校園暴力的事件層出不窮，左千尋作為老師，是十分痛恨這種行為的。
雖然很想問問她，可是她和餘牧才剛見面不到一個小時，貿然去問，估計也不會說。本能地心裏頭有點擔憂。
擔心歸擔心，她還是走進了廚房，快到午飯時間了。她聽蕭亦霜說，餘牧喜歡吃青椒炒肉，于是準備午飯做這個。
*
餘牧收拾好東西，坐在床上發呆。剛剛左千尋在，她沒好意思打量這房間，現在才得來空閑。
環視一周，床單被套是一套的，淡藍條紋，帶着淡淡的洗衣液味道。桌子是深色的紋理木桌，臺面上放了一盞臺燈。其他的東西，好像都沒有使用過的痕跡，應該都是全新的。
所以這間房以前不住人，左千尋應該是獨居。
聽着廚房抽油煙機的聲響，她想出去看看，又不好意思出去。
只是只能躺下，床很軟，一只手搭在眼睛上，透過指縫剛好看到天花板的燈。
對于新環境，餘牧略微悵然，她不是一個喜歡改變的人。盡管和餘建軍住的家沒這裏好，但習慣了。突然要改變，還是有一點點不舒服。
過了一會兒，廚房抽油煙機的聲音停了，接着聽到腳步聲...餘牧趕忙摸出枕頭下的手機，佯裝着在玩。
房門被敲了幾聲，隔着門，一道溫柔的聲線飄進耳朵裏：“小牧，吃飯了。”
餘牧愣了一下，忙回她：“嗯，來了。”
小牧，從沒人這麽叫過她。
餘牧走出房間，一股菜香撲鼻而來，桌上兩菜一湯，發現有喜歡的青椒炒肉，光是從色澤上來看的，應該味道不錯。
肚子莫名就有點餓。
左千尋注意到餘牧的眼神，果然目光都黏在青椒炒肉上了，笑道：“快坐過來，吃飯。”
“喔。”依舊是沉默寡言的。
聞着實在是太香了，餘牧壓下想吃三碗飯的心情，客客氣氣坐下，拿起筷子，半天不知道夾什麽菜。
左千尋主動替她夾菜，叮囑她：“你現在青春期長身體，多吃點。還有就是，不要客氣。你把我當姐姐就好。”
姐姐？
她擡眼看了左千尋一眼，發現左千尋眼睛生得好看，右眼還有一處淚痣，小小的，很小，不近看看不到。
可是姐姐兩個字還是卡在喉嚨，叫不出口。
最終只是點了下頭。
左千尋又為她夾菜，“你有多高？”
“一米七二。”
“要多吃一點點，你太瘦了，長肉肉才好看，知道嗎？”左千尋眯眼笑着，伸手輕輕捏了下餘牧的臉。
只是指尖輕輕柔柔的觸感，帶着餘牧不曾感受過的溫柔。
心頭像是什麽東西被撥動了一下，餘牧壓下驚愕，臉莫名燙了起來，只能低頭吃飯。
什麽鬼……竟然被當成小孩子捏臉了。
還有，為什麽捏臉？還沒有熟到這種程度吧……
事實上，左千尋的“捏臉”動作，是故意為之，但卻不是餘牧所理解的，把她當成了小孩子。
在捏過餘牧的側臉過後，左千尋試着問她：“诶？你右邊臉怎麽了？”
像是先前真的沒有注意到似的。
餘牧悶悶答：“不小心磕到了。”
很明顯的謊言，如果是磕到的，不會是這種紅腫。但左千尋沒有拆穿她，只是說：“等會敷一下，房間裏有點膏藥，你記得擦擦。”
餘牧暗自松了口氣，還好沒細問，不然真的不知道怎麽編下去。
“哦對了，你爸爸說你好像是在我們學校讀書的，是吧？”
餘牧心頭咯噔一聲。
她是南國一中的老師？怎麽之前沒見過？
老實說，餘牧在南國一中的老師們那裏，口碑一直都不怎麽好。
用老師們的話說就是，餘牧是個又野又壞的孩子，經常曠課，導致最後直接休學處理，一天到晚就和一群混混待在一起，剛開始還有人來勸，到最後基本上所有老師都放棄她了。
見餘牧沉默，左千尋大概知道是為什麽了。這孩子不愛讀書，她爸說的，叛逆得很，當然，叛逆這一點，從她的發型上來看，左千尋心裏大概有數了。
只不過這幾番交談下來，雖然餘牧只言片語的，但左千尋并沒覺得她有多壞多叛逆，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拒人千裏”的冷感，只是從她的眼神中，還是可以看出，餘牧內心應該不是這樣的。
“沒事，我雖然是老師，但我們的關系，不是師生。在家，把我當姐姐看就好。”
聽到左千尋這麽說，餘牧才答：“嗯，我是南國一中的。”
“那你準備什麽時候去上學？”
“我休學了。”
“如果你願意重新回到學校，我和你爸爸那邊會幫你辦理手續。”
餘牧放下碗筷，只搖頭不說話。
“這麽讨厭讀書的嗎？”
餘牧幽幽地看了左千尋一眼，只是說：“讀書有什麽意思。”
無疑，一個學生對老師說出這樣的話，老師大可苦口婆心勸說一番。可是左千尋知道，這樣做沒用。她從餘牧眼睛看到了她的抗拒。
只是...不讀書，肯定不行。
“那你對你的未來有沒有打算？有沒有喜歡的職業之類的？”
餘牧想都沒想直接回答：“警官。”
警官，是的，這是她從小到大的夢想。當然了，不僅僅單純是夢想，餘牧心裏還壓着一口氣，她要當警官，告訴餘建軍，在母親死了之後他的一蹶不起有多麽可笑。
曾經餘建軍也是有輝煌職業的人，他是一名人民警.察，也是餘牧眼中佩服羨慕的父親。
一手好牌打得稀爛，後來母親死後，餘建軍就開始頹廢生活，工作也辭了，天天出入在麻将館，想想都丢人。
“喔，你想當警官。”左千尋也放下碗筷，雙手交疊在一起，放在胸前，目光落在餘牧身上，饒有趣味地看着她。頓了頓，又重複道：“當警官挺好的，可是你知道嗎？當警官也是要考大學的。”
“我可以不用讀大學也當警官。”
左千尋沒有嘲笑她的天真，只是說：“小牧，既然是夢想，那最好是為它添磚加瓦，而不是得過且過。當警官，沒有足夠的人文素質，你覺得能勝任這份職業嗎？你現在正年輕，我看你各方面條件應該都是達标的，如果現在好好學習，高三這一年，還來得及。”
左千尋輕聲細語，态度真誠，所以并沒有讓餘牧覺得反感。雖然這些話餘建軍都對她說過，但聽起來真的是不一樣的感覺。
餘牧沉默。
其實也不是沒有想過自己的未來，可是，未來真的可以像左千尋說的那樣嗎？
沉默良久，餘牧才說出心裏話：“我成績實在太差了。”
左千尋露出笑容，心頭有那麽一點點欣慰。她看出來了，餘牧沒有拒絕，只是在擔憂。
“成績差是必然，你好像一直以來都不怎麽學習吧？”
“嗯。”她突然想起，高中能進南國一中，好像還是餘建軍給她買高價進去的，也不知道哪兒來的錢。一中有高價名額，但不多。
“那不就對了，沒學，成績怎麽能好呢？從現在開始，來得及。”
餘牧擡頭，又看了左千尋一眼。
奇怪，這個人是有什麽魔力，她說的話好像讓人有點動心。
“真的來得及嗎？”
左千尋點頭，眼裏噙着笑，“真的，相信我。”
一些事又沖進餘牧的腦袋，比如今天早上和黃婷婷打架，以及今天晚上要做的事...突然又改變了主意。
“不行，不想讀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