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淚珍珠
淚珍珠
“我怎麽可能會不願意——”他激動地回答，很快又戛然而止。
弗雷德垂下頭，細碎蓬松的發遮住了他的眼，麗爾只看見他削尖的下巴，和明顯在忍耐着什麽的顫抖雙唇。
他攥着麗爾的雙手不自覺地用力，低喃，“我怎麽會不願意……”
“這是我求之而不得的事情，不是嗎？”
漫長而艱辛的冒險，不就是為了這微渺的可能和願景？
就算這裏別的人魚都将他當作別有用心的入侵者，驅趕他，捉捕他，利用他，但至少有一個人，有麗爾證明，他的一切努力都不是白費。
晶瑩剔透的水珠從他的發尾往下墜，順着臉頰滑落，在空中化作粒粒光潔的珍珠，滴滴答答地落到粗糙堅硬的地面。
他，他哭了？
麗爾愣住，想了想，然後更加用力地回握他的手，“如果沒有你的話，我永遠都不會知道這些事情，永遠活在謊言裏，理直氣壯地成為，成為惡人的幫兇。”
“至少對我來說，你的努力，很重要。”
“你……你不要難過。”麗爾生疏地安慰弗雷德。她擅長催眠操縱，卻不知道應該如何讓悲傷的人快樂起來。
她稍微感受到了無力感。
預料之外地，弗雷德突然松開緊握着的手，背對着她站起來，雙手撐在腰側。
麗爾疑惑看他背影。
弗雷德定定地站了一會後，才轉過身來與麗爾對視，“既然如此，事不宜遲，我們今晚就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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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眶還紅紅，但目光已經恢複了清明堅定。
“好啊。”她爽快答應，“只是，你知道的，我沒有什麽逃跑的經驗……”
“我經驗可豐富了，”弗雷德苦笑，“你信我嗎？”
麗爾毫不猶豫，“信。”
“那現在就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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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座守備森嚴且處于警戒狀态的城裏逃出來需要幾步？
這個問題聽起來很困難，實際操作下來卻簡單異常，只需要三步就可以了。
首先，弄暈兩個守衛，換上他們的制服铠甲。
其次，走出塔樓。
再次，走到小城門，迷惑看門的守衛，拿上鑰匙，打開鎖，他們就來到了荒漠城之外的沙漠之中。
當然，這其中有個通關重點，那就是跟在弗雷德身邊，由他施展低頻吟唱，迷惑守衛即可。
再固若金湯的城池，他們也能出如入無人之境。
一出城門，弗雷德便招呼麗爾脫掉厚重的制服铠甲，輕裝出行。
“終于！”弗雷德脫去笨重的铠甲，伸展，順帶沖着城門大喊，“再也不見！什麽狗屁荒漠城！”
麗爾如釋重負地笑，“你不怕把守衛喊來噢。”
“來就來！”弗雷德傲嬌挑眉。
突然，他想起來件重要的事情，趕忙換上嚴肅表情，“麗爾，你是能分清東西南北的吧？”
啊？這話題轉得好快，她呆了下。
弗雷德解釋，“就，我不太分得清楚方向。”
“我知道的是，綠洲在荒漠城的東方，而大海在綠洲的東方，我們只要一路往東，就一定能回海裏。那麽，問題來了，東在哪裏？”
他尴尬地活動了下手腕，“我從綠洲出發的時候正好是白天，順着太陽落下的方向走就行，現在……”
弗雷德猶猶豫豫地擡頭環顧一眼靜谧無雲的夜空，“現在什麽都沒有……”
麗爾被他的拘謹模樣逗笑，也擡頭仰望夜空，“讓我想想。”
夜空遼闊，沒有任何遮擋物，麗爾沒多久就找到了目标。
“你看那裏！”麗爾手指着一個方向，招呼弗雷德望過去。
深藍的帷幕之上，閃爍着點點星辰，其中有七顆亮得突出，還組成了類似勺子的形狀。
“那是北鬥七星！”麗爾指尖緩緩移動，語調激動，“你看它們連在一起像不像個勺子？勺子頭那裏，旁邊有顆特別亮的星星，你瞧見了嗎？”
“嗯。”弗雷德的心情也被她不自覺帶得輕快。
“那是北極星噢！它在的方向就是正北，那麽，東，就應該是……”麗爾挪動手指，“這裏！”
弗雷德壓不住興奮，“你太棒了！”
或許是太激動了吧？弗雷德沒過腦子，下意識地，迅速地摟了身旁的麗爾一下。
她僵住了。
他滞住了。
弗雷德馬上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
他馬上移開這亂抱人的雙臂，挪開一段距離，支支吾吾道歉，“對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也不是想做奇怪的事，只是，只是想慶祝……”
“唉——”他重重地嘆氣，“你要不揍我一下？”
然後視死如歸地将手臂探到麗爾身前，閉目，擰緊了眉頭，做好了被痛擊的準備。
他等待着麗爾的“審判”，腦裏止不住地胡思亂想，臉上脖頸上肯定紅透了，幸好現在是晚上，她發現不了。
等了許久，那邊卻遲遲沒動靜。
弗雷德小心翼翼地睜開一條縫，從縫裏偷窺麗爾的神情，她，她怎麽笑眯眯地站着？
等，等下！
視線怎麽對上了！
他心髒狂跳，似小鹿亂撞。
“走吧！”麗爾其實也臉紅着呢，不過她想裝無事發生，“等會兒城裏守衛要追出來了。”
弗雷德強裝沉穩，“嗯，好。”
麗爾再盯了一會那顆鑽石般閃亮的北極星，确認好東方的位置之後，就開始小跑着逃亡。
弗雷德不明就裏地跟在她旁邊，“你怎麽在跑？我們還有一天一夜的路程要走。你現在跑累了，之後會沒力氣的。”
好像也是？麗爾放慢了腳步，改小跑為快走。
“可是，萬一守衛發現不對追上來了的話，我們不就會被抓回去了嗎？”她還是有些惴惴不安。
弗雷德放松地邁着步，“不用擔心。就算是有人追上來了，我也會護住你的。”
“噢，好吧……”麗爾說。
“怎麽覺得你有點兒不相信我呢？”他追問。
麗爾趕緊解釋，“我只是覺得，我們這樣不像在逃亡，反而像在散步……這也太不刺激了吧？”
弗雷德：……
他決定不接話，讓這個話題終止。
隐隐地，麗爾感受到了他的無語，她眨巴眨巴眼，以緩解自己的尴尬。
“對了，弗雷德，海裏能看見星星嗎？就像我們現在這樣？”麗爾冒出好奇。
弗雷德，“唔，海裏看不見，但是可以游到海面上，在海面上可以清晰地欣賞。當然，也有看不見的時候。”
“什麽時候？”
“海上起風暴的時候？烏雲會把整片天空都遮蔽住，星星和月亮都會被藏起來，只能瞧見雲。”
麗爾重複，“風暴？”
好陌生的詞。
“嗯。”弗雷德回憶，“風暴來臨的時候，海的表面會震動，浪也會被掀得很高，我們族裏人會說，那是大海生氣了！”
“聽起來還挺有趣的？”麗爾忍不住心生向往。
弗雷德訝異，“啊？”
“其實挺吓人的。我們回海裏之後，你見識一次就知道了。”
“好呀。”麗爾暢想了下，“什麽時候能回到海裏呢？”
弗雷德：“不會太久。我們有方向，有經驗，只要堅定往前就一定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