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童昭葬禮的那天, 風和日麗并沒有像電視劇裏那樣下着雨。

站在父母中間的童橦面無表情的打量着周圍的人。

他們是童昭的家人、同事更多的可能是連童昭自己也不認識的人。

視線從那一雙雙悲恸的眼睛, 她卻看不透在那雙眼睛的背後, 他們到底是什麽感情, 嘆息、漠然、心痛……這些,童橦都看不出來,用父親的話來說,她還是太年輕了。

祭拜完童昭的遺像,父母就被叫到了爺爺的書房,童橦在這個陌生的家裏游走, 看見了站在角落裏抽煙的席梁, 他的臉上比外面那些人還要平靜。

童橦走過去,擡着下巴問他。

“這下子, 你滿意了嗎?”

見到是她,席梁掐滅了煙頭,動了動唇, 疏離的笑了一下。

“我為什麽要滿意?”

“因為我看不見你的悲傷!席梁, 你配不上我姐姐,她把命讓給了你,你卻連一滴淚都不肯為她留。”

看着一副審判者姿态的童橦, 席梁勾起了唇角, 笑得有些悲涼有些苦澀。

“如果我哭了,她會回來嗎?”

沒想到他會這樣反駁自己, 童橦愣住了,見到她這樣的反應, 席梁嗤笑一聲,轉身離去。

憤怒的童橦想追過去,卻被突然出現的江遇抱住了。

“你松開我,我要替我姐姐報仇!”

看着懷裏不斷掙紮的人,江遇不敢松懈半分,直到她終于沒了力氣,癱軟的挂在他的手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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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麽要攔住我!”

這個家裏,她看不到一個人對童昭的事産生過半點的歉意,甚至感覺到他們在欣慰,這真的是家人該有的樣子嗎?

看着她眼裏的淚,江遇嘆了口氣抱着她。

“因為你不是他的對手,我們都不是他的對手。”

“可是我姐姐怎麽辦?她就那樣死的不明不白,屍體都找不到啊!”

生物學家說:大海是生命的起源。

可童橦想不到,那裏會是童昭的歸宿,一個星期,整整一個星期都沒找到她的屍體,捕撈隊放棄了,席梁放棄了,童家也放棄了。

知道她心裏不痛快,江遇卻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也許更讓她心痛的,是周圍人的反應。

下葬的那天,童橦也去了,一座衣冠冢,照片上的人嘴角的那抹笑容還沒淡去,可她已經永遠的活在了人們的記憶裏。

最後離開的是她、江遇、還有席梁,看着依然無喜無悲的席梁,童橦認真的問。.

“你以後回來看她嗎?”

“不會!”

席梁的絕情超脫了她的理解和想象。

見她突然瞪大了眼睛,席梁伸出手指摸着那張照片。

“這是座空墳,今天是我第一次來,也會是最後一次。”

“你!”

童橦被他的态度氣得說不出話來,想上去打他,卻被江遇拉住。

可能是因為作為旁觀者,也可能是因為同為男人,江遇在看着席梁的時候,感覺到了很多童橦感覺不到的東西。

這個男人身上的冷靜不是裝出來的,他不是沒有悲傷,只是他的悲傷和別人的不同,所以才會被童橦理解為冷漠。

“你想要的,我都給你了,這樣滿意了嗎?”

對着那張照片,席梁說了童橦和江遇都不懂的話,然後直起腰看了他們兩個一眼,眼裏閃過一絲……羨慕。

江遇确定那個感覺叫羨慕,童橦卻以為自己看錯了,等她在去看的時候,席梁的眼裏就什麽情緒都找不到了。

“要我開車送你們回去嗎?”

“不了,我開着車子來的。”

席梁點點頭,轉身離開了,背影有些滄桑,也有些釋然。

“江遇,你懂他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嗎?”

“不懂!”

童橦在墓碑前說了很久的話,承諾會常來看她,會帶着小提琴一起來。

因為有工作,童橦爸媽很快就又回去了,臨走前把女兒交給了江遇,他們不在身邊,能壓住童橦那暴脾氣的就只剩下江遇一個人。

從那天在童家的事來看,誰都不敢保證童橦不會殺到童家去做傻事。

“伯父伯母放心,我會好好照顧童橦,暑假的時候就送她回去。”

等爸媽上了飛機,童橦臉上最後的笑容也消失了,跟着江遇回到他的家裏,打開那個匣子,那個童昭生前最後送給她的禮物。

其實裏面沒有什麽貴重的東西,沒有張怡說的首飾,只是有幾塊石頭 ,她以為是寶石,等看見那些琴譜後,她知道自己想錯了,那只是小時候童昭用來壓琴譜的石頭。

童橦沒想到的是,童昭會把這些東西全部送給她,把她沒有完成的夢,送給她。

看着面前的小提琴,童橦勾住一根琴弦,輕輕一放,聲音并不好聽,因為她是真的什麽都不會。

從童昭下葬之後,她就沒去上過晚自習了,和老師要了個證明,這也是她爸媽同意的,不強制住校。

她搬到了江遇的家裏,每天和他一起去學校上課,下午再一起回家。

原本童橦的父親也是不允許女兒這樣,可當他知道江遇提交了留學申請,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童橦,你現在是徹底不要我們了是吧?”

看着面前氣呼呼的張怡,童橦搖搖頭,把一個飯盒推到她面前。

“我們昨晚做的,這是給你們留的。”

張怡掀開蓋子,一股鹵香撲面而來,看着裏面的牛肉,她多恨現在還要上課,不然她端着東西就回宿舍了。

怕自己口水決堤,她只好先蓋上蓋子。

“你好好的,如果心裏難受了,可以找我聊一聊。”

作為半個席家人,童家發生的事,張怡一清二楚,對于童昭的事,她有些心痛,但也沒有能力改變什麽,只是希望不要影響到了童橦。

“我沒事,江遇天天都開導我呢,放心吧。”

看着張怡的時候,童橦想,她的男朋友一定很愛她,可同樣都是姓席,為什麽席梁就不愛顧昭呢?

“那就好,你啊,還是個小孩子,那就做小孩子該做的事,想哭就哭,想氣就氣,不需要憋着!”

童橦搖搖頭,面上很平靜,仿佛把什麽都看淡了,看開了。

她對那些人是真的失望了,除了在國外趕不回來的童蕾給她打了電話外,童家沒有人對她說起過關于童昭的事。

在童昭下葬的第二天,童橦又看見了席梁,在電視上,看着新聞裏那個意氣風發的男人,她替童昭不值。

下課後,童橦就跟着江遇回家,除非是拿東西,她很少回宿舍,江小魚也被他們帶回了家,晚上在他的監督下寫完作業,給貓洗了澡,就爬上床睡覺,平靜的讓江遇害怕。

不過,她又給自己找到了一些事,學拉小提琴,有江遇這個好老師在,她學得很快,一個多星期勉強能拉出一首完整的兩只老虎。

她看着琴譜,眼淚落在了琴身上,那個說要聽她拉琴的人,再也回不來了。

之後的時間,童橦都保持這個狀态,直到放了暑假回家。

她給自己報了駕考,江遇出國後,她就要照顧自己還有左左,不會開車就會很麻煩。

一個夏天,童橦幾乎都在車子裏,在江遇的幫助下,她臉上的笑又回來了,但是卻又和從前不一樣了。

“江遇,你說我是不是曬黑了?”

“沒有啊,還和以前一樣。”

練車累了,就會到他家的空屋子休息,有的時候一起睡個午覺,有的時候在床上做點壞事,童橦爸媽知道閨女已經留不住了,也就懶得再挽留。

對比童昭和童蕾失敗的婚姻,他們都覺得女兒能遇上江遇,也一定是命裏的福氣。.

他們見過童橦對江遇發火的樣子,當時都怕江遇摔門而去,可他只是抱歉的對他們兩個長輩笑了一下,然後拉着童橦到旁邊去安撫她的脾氣。

自己家孩子是什麽脾氣,當父母的是非常清楚,以往童橦生氣,他們就會把她推進屋子,讓她自己冷靜去,因為越勸越會讓童橦暴躁,只能讓她自己冷靜。

但,江遇不知道給童橦吃了什麽迷魂藥,他的安撫卻非常奏效,經常不出幾分鐘,童橦臉上的火氣就消失了。

一度讓童橦的父親感覺,自己這個父親很失敗,也只能眼睜睜看着江遇把女兒拐走。

“你是什麽時候去美國?”

“可能十一前後吧。”

雅思、托福他去年考過,護照什麽東西也都不缺,家裏的意思是讓他提前過去适應一下,不适應再提出來調整,所以會離開的早一些。

“你會想我嗎?”

還是第一次聽她這麽直勾勾的問這個問題,江遇輕輕的擡着她的下巴。

“你覺得呢?”

“是我問你,不是你問我!”

“那你會想我嗎?你回答了我的問題,我就回答你的問題。”

“會啊!你不在了,我要休息、起床、吃飯、伺候江小魚,還要一個人寫作業看書學習。”

“搬回學校住吧,周末和左左回來就好了。”

江遇不忍心看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在學校好歹還有室友陪着。

“嗯,會搬回去的,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會想我嗎?”

“不敢想,怕自己忍不住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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