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倥偬

倥偬

“商羽，我……我跑不動了……”

商洛緩緩松開商羽的手，癱軟在地，沾滿污泥的鞋尖汩汩滲出鮮血。

商羽不耐煩地回過頭，看着趴在地上的、髒兮兮的商洛，慌忙扯住商洛的手臂，“快走，不然周兵就追上來了。”一邊說着，一邊拖拽着商洛讓她快些站起來。

商洛的手臂被商羽突然的拉拽扯得生疼。她不滿地嘟囔道：“周懿說了放我們走的啊！”

“周懿？”商羽冷笑，“周懿的話你也信？！”話音剛落，一滴淚劃過商洛的臉頰。

商羽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态度好像真的有點惡劣了。她可是自己的“未婚妻”啊……

他蹲下身，伸出年久失修的手，使盡平生之力，最輕最輕地替商洛擦去頰上的淚。

“好啦，別哭啦……我背你走，還不行嗎？”

商羽俯下身子，拉過商洛的手臂繞過自己的脖頸，一咬牙就将商洛從地上背了起來。

他佯裝笑着，實則壓抑着滿腔的怒火，竟覺背上消瘦的商洛有千鈞之重。

而商洛，只是一言不發地趴在他背上，想着前夜周懿最後一瞥的意味：

及時防衛是偶然的嗎？

他，是意識到什麽了嗎？

那，他還會愛我嗎？

我，又真的愛他嗎？

Advertisement

是愛上周懿這個人還是愛上了被人保護的感覺？

答案是……

周懿小心翼翼地疊起那件商袍，愛撫它就像先前摩挲商洛的小臉那樣。

他顫抖着從衣帶上取下那塊未曾送出的精美玉佩。

商周界的姻緣婆婆曾對他說“将它贈予心上之人，則可得伊人之心，可此生不忘，白首不離。”

燭光缱绻，白玉剔透，玲珑生歡。

隐約間，他似乎在玉面上看到商洛和他自己的影子：疆場初見，燈下蘇醒，月夜相依……他看到自己因巴掌微微泛紅的右臉和她塞滿燒肉鼓鼓的左頰在暗光中流轉，他含蓄的淺笑與她彎曲的倩眉在微塵裏重疊……他仿佛看到了他們的未來，在商周界矍铄的風中粗粝地相擁、深刻地接吻……

如果不是昨夜那場意料之中的變故，這塊白玉佩是不是就可以從此易主了？

正出神間，一陣焦味飄來。

是新做的紅燒肉糊了。

周懿慌忙放下玉佩，手忙腳亂地跑向隔壁，取下鍋，用鏟子迅速推搡鍋中擁擠的肉塊。

只聽“呲”的一聲，他的左手碰到滾燙的鍋壁，白皙的手背上留下一串大小不等的水泡，紅色漫溯。

成烽推門進來，只見炊煙缭繞，周懿在煙中手足無措地面對着一盤焦黑的肉塊，淚眼模糊。

“陛下，您……”成烽瞥見他紅腫的左手，“您燙傷了？”

未等周懿開口，成烽拉着他的衣袖就往外走。

“诶，你把這裏收拾一下，”成烽知會一旁打掃的宮女，随即拉着周懿進了房間，回手關上門。

見周懿像個犯了錯的小孩子呆站在一旁，成烽哭笑不得，只得去倒了涼水，細心地給周懿沖洗傷口。周懿的手在冷水中不住地震顫，牽動着全身在焦灼的氣息裏抖動不止。

可堂堂七尺男兒，怎會因一點點燙傷而怖懼不已？

成烽知道，周懿是自己心裏苦。其實，他們在商周界就已得知商洛意欲刺殺周懿的消息，但周懿還是心懷希冀，希望用愛去溫暖商洛失落的心。然而，最終仍是事與願違。一方面，周懿深愛商洛，願意與她長相厮守；另一方面，周懿又礙于商洛的有夫之身，更礙于商周之間不清不楚的極限拉扯。

成烽拉着他坐定，拍着他的肩，“放心吧，已經派人跟着了。”

“商洛在哪兒？”聽了成烽的話，周懿顫抖着淚眼問道。

“商羽帶她進了林海。”

周懿的眉頭緊張地擰成一團，林海掩映下，他們只會更加難尋。

待他面色和緩了些，成烽緩緩開口：“陛下，您若真放不下，又何必放他們走呢？”

“我……商羽是洛洛的未婚夫，可……他那副狼狽的樣子，我怕他照顧不好她。”

“那不如就此殺了商羽，将商洛姑娘留在身邊呢。”

“她……我自然不會強迫她。”

周懿看向窗外，已是梅花飄落，“但我會一直愛她，保護她，就像初見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