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

第 33 章

“別推別推,熱氣要跑了。”林焉收好自己困急了亂放的手,“我不摸你尾巴,別亂動了。”

白楚攸便安靜下來,只是頭疼得厲害,睡不着了。

林焉忽然想逗他,“白樂樂,你尾巴長什麽樣子的?給我說說呗。”

白楚攸嫌他吵,皺着眉,敷衍道:“長長的,尾鳍透着紅,沛祎說很好看。”

“尾鳍?你有尾鳍?”林焉來了勁,“你的尾巴像小魚那樣嗎?比小魚的尾巴還大嗎?”

白楚攸不耐煩的“嗯”了一聲。

林焉繼續好奇道:“那你的尾巴什麽顏色的?”

白楚攸皺了眉,“湖一樣的顏色。”

林焉繼續問:“那沛祎又是誰?他見過你的尾巴嗎?”

白楚攸又“嗯”了一聲。

“好哇白樂樂,我都沒看過你的尾巴,你居然給別人看!”林焉生氣了,說完又愣住,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後,使勁晃晃腦袋,讓自己清醒點。

“看吧白樂樂,我都被你說糊塗了,還真以為你有尾巴。”

白楚攸似乎也生氣了,又開始推他,強撐道:“我本來……就有尾巴……”

“行行行,你有尾巴,你的尾巴長長的,尾鳍透着紅,很好看。”

不料白楚攸還是推他,很難受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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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焉受傷道:“怎麽還推我?”

白楚攸難受道:“你的尾巴,壓着我尾巴了……”

“……”林焉默默移開了纏着白楚攸的腿。

天亮了,白楚攸的溫度終于恢複正常。

林焉起來去接朝露水,拍着胸脯長松一口氣。

好險好險,差點就真背上弑師的黑鍋了。

水雲間的門前多了一只小貓,一大早叼着魚幹嗚咽嗚咽可憐的叫着,林焉把小貓抱進去給白楚攸看,白楚攸一眼認出這是師兄養的大貓的貓崽子,經常去翠竹林的那只。

“小貓迷路了吧,居然跑這裏來了。”林焉摸着小貓爪子,見白楚攸沒有發燒,精神有些好,便逗道:“白樂樂,你看你,平時沒事就老去翠竹林逗人家小貓,這下真把小貓引來了,怎麽辦?”

白楚攸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他想養着,又怕大師兄知道了生氣,送回去又怕被誤會是他居心不良想偷小貓後良心發現才送回去。

小貓嘴裏叼着魚,林焉忽然想起白楚攸說的胡話,故意逗他:“白樂樂,你尾巴呢?”

白楚攸似乎沒聽懂,睜了眼,還有些迷茫,“什麽尾巴?”

林焉就笑,“你的尾巴啊,長長的,尾鳍透着紅,很好看。”

“說什麽胡話呢。”白楚攸愁小貓該怎麽辦,壓根不想理林焉的胡話。

林焉算是發現了,白楚攸病糊塗了就愛說胡話,林焉笑笑,試探性問道:“那你還要堆雪人嗎?我給你用落花堆一個行不行?”

白楚攸看着跟平時差不多,好清醒的樣子:“堆什麽雪人,水雲間沒有雪,你要是想堆雪人,那得去好遠好遠的極寒之地。”

但是具體有多遠呢?白楚攸也不知道,畢竟他也沒去過,只是從書中看到記載,極寒之地有神山,神山終年下着雪,積雪常年不化,神山底下的如願湖也被凍上,目光所至皆是冰雪。

“但是現在如願湖融化了,你到達不了神山彼岸,堆不了雪人。”白楚攸看着好正常的樣子,沒發燒,沒生病,也不說胡話,林焉反倒有些不習慣。

“林焉,你把小貓還回去吧,師兄沒說不許你去踏進他的地方。”他不想送。

林焉也不想送。白樾不茍言笑,看着像個冰塊,林焉總覺得他很不喜歡自己,每次看見他和白楚攸都會深深地皺起眉頭,不知道是因為讨厭白楚攸連帶着讨厭他,還是因為看他不順眼所以連帶着更讨厭白楚攸。

林焉第一次去白樾的住所,本想偷偷送了就走,誰知被發現了,萬幸發現的人是掌門,不是那個冰塊大師叔。掌門笑眯眯問他:“這是白樾的小貓吧?”

林焉說:“是。它自己走丢了,跑水雲間去,阿楚叫我送回來。”

掌門目光盯着那只小貓看了一會兒,笑容有些僵硬。白樾聽見聲音出來了,一看見林焉就臉色不悅,看見他懷裏的小貓後更加不悅,冷道:“你不好好待在水雲間,跑這裏來做什麽?”

林焉只能尴尬笑笑,用最快的速度把貓放下,解釋道:“小貓迷路了,我特意送他回來。”

白樾臉色越發冷了,“走丢便走丢,你師父不知道自己送嗎,誰讓你碰我小貓。”

林焉咬緊了牙,敢怒不敢言,逼着自己不要發火,皮笑肉不笑道:“阿楚生病了還沒好,這會兒還躺着休息呢,送不了。既然小貓送回來了,弟子也該回去了,掌門師叔告辭。”

林焉走後,掌門饒有興致地問白樾:“小貓怎麽會迷路啊?”

白樾抱起地上有些瑟縮發抖的小貓回屋,“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嗎?”掌門笑得很溫柔,“我很相信你,白樾。”

小貓又回去水雲間了,并且自己賴在水雲間住下不走了。

到了下午,白楚攸頭疼得厲害了,直犯迷糊,有些分不清現在是在哪兒。林焉照看他都照看不過來,哪裏有閑心管小貓,湯藥味兒太苦,林焉見他看起來好點了,便把爐子搬回閣樓,想讓苦味兒離房間遠點。

煎好藥喂白楚攸喝下後,林焉又去翠竹林練劍,拿着破樹枝認真飛舞,練着練着,不知想起什麽,又離開翠竹林去找他表哥。

小貓将自己蜷做一團縮在白楚攸肩窩,用腦袋去蹭白楚攸還滾燙着的臉,餓得直在他耳邊嗷嗷叫,白楚攸只得忍着不适起來給小貓做吃的。

他學着白樾的樣子給小貓做飯,給林焉的愛雞放血時眼都不眨,血留給林焉,雞肉煮給小貓,還沒做到一半,一陣頭暈目眩,扶着廚房的竈臺緩了好久才緩過來。

小貓跳到竈臺上,再順着竈臺跳上白楚攸肩膀,軟綿綿的趴在他肩頭,可憐地一聲接一聲喵嗚不停。

白楚攸不敢碰小貓,即使白樾不在,他也不敢碰,只能僵硬地任由小貓趴在他肩頭,卻在小貓持續叫了很多聲後終于忍不住出聲道:“閉嘴笨貓,能吃。”

小貓縮縮脖子,很小聲地繼續叫了一聲,白楚攸拿鏟子很生疏地去翻鍋裏沒有切塊的一整只雞,也有些不确定道:“能吃的,師兄就是這樣做的,我見過。”

事實上距離看見白樾給貓做飯已經過去好久好久,久到記憶有些模糊,今年似乎過得特別慢,他感覺五年像十五年一樣漫長,一想就頭疼,只能記住個大概。

——“大概”,指只記住要燒火,要往鍋裏加水。

至于要不要切塊,要不要放點其他小貓能吃的東西,應該是不受影響的,尤其小貓還在一旁指手畫腳,小小的爪子指指這個,又指指那個,白楚攸還迷糊着呢,小貓指到哪個,他便跟着放哪個。

他頭好疼,甚至傷口也在隐隐作痛。

最終他也沒記住自己往吃的裏加了些什麽,大抵都是很普通常見的可以吃的,總之是按照記憶裏白樾的做法做的,應該不會很難吃。

小貓從他身上跳下來,竄到凳子上等着開吃。

小貓吃了。

小貓吐了。

小貓有些心虛的擡頭看白楚攸,白楚攸正發着燒,眼睛裏卻是一片冰涼。

小貓又吃了一口,還是難以下咽。

“回去找師兄吧,我不會養小貓。”白楚攸說。

小貓小聲喵嗚一聲,一點一點,吃完了。

小貓不是迷路,小貓之前就來過水雲間。每次生病,師姐都會去偷白樾的貓來陪白楚攸,這只小貓還小,最好逮,每次師姐都喜歡逮它。

白楚攸好久不去翠竹林,小貓就自己找來水雲間。

林焉回來時白楚攸已經睡下了,小貓正窩在他頸邊打盹,林焉靜默着看了一會兒一人一貓,轉身去閣樓煎藥。

小貓忽然醒了,舔舔爪子,見白楚攸還不醒,旁邊也沒有柯昭,先是一愣,而後趴白楚攸胸膛上叫喚,叫聲急促,瞪大着雙眼,眼中驚恐萬分。

然而這叫聲似乎沒用,它叫不醒白楚攸。

“喵!喵嗚!”它在白楚攸胸膛上跳躍。

“閉嘴,笨貓……我還沒死……”白楚攸被踩到傷口,疼醒了,“你不要叫,等會兒把師兄引來,我就該把你還回去了。”

小貓似乎能聽懂他的話,蜷在一旁安安靜靜不再亂叫。

傷口好像又淌血了,白楚攸擡手按着,從嗓子裏艱難擠出:“去找林曜生玩。”

“喵哦喵哦~”小貓甩甩尾巴,慢悠悠打着哈欠,不予理睬,高貴不已,末了出去院子裏溜達一圈,在鋪滿落花的巨樹下小憩,被花香包圍着,夢境都是甜美無比。

天黑時小貓醒了,回屋去找白楚攸,發現床上還躺着林焉時,大驚失色撲到屋內,嘴裏發出尖銳的叫聲。

林焉睜眼看了看小貓,又閉眼繼續睡,昨晚一整夜不睡,他現在有些犯困。

小貓見沒人理它,又跳到白楚攸身上去,可白楚攸迷糊着呢,也睜眼看看,又迷蒙着閉上。小貓拉長了脖子看看林焉,又看看林焉懷裏的白楚攸,看來看去,見鬼似的連退兩步,舉起爪子在腦袋上胡亂一摸,感覺有些冷了,到白楚攸肩窩去蜷着,悠閑地揚着尾巴,不亂跑,也不亂叫。

白楚攸迷迷糊糊被熱醒,半夢似醒間發現自己被抱得死死的,肩窩處還有一只貓蜷着不動,他感覺自己被困在中間,熱得不行。

“林曜生……”他小聲叫着。林焉聽見了,問他是不是不舒服。

其實傷口是有點疼的,因為林焉摟得太緊了,他感覺一呼吸傷口就扯着疼,但眼下有比傷口更嚴峻的問題,他壓着不暢的呼吸強裝正常問道:“林曜生,你會欺負我嗎?”

林焉困得睜不開眼,但是心裏清楚不能說會,就像壞人不會說自己是壞人,他怎麽可能承認他其實很愛欺負白楚攸。

“不會……”林焉嘟囔着。

白楚攸又問:“那你要弑師嗎?”

林焉繼續嘟囔,“我都沒承認你是我師父。”

白楚攸抿抿唇,不說話了。

隔一會兒,林焉睜眼看他,帶着困意問:“怎麽了?”

白楚攸沒回。

林焉吓唬他:“不說話就欺負你。”

黑暗中白楚攸先是身體一僵,似乎皺了皺眉,猶豫着,小聲道:“傷口有些疼……”

林焉聞言後退了一點,搭在白楚攸腰間的手收回,留出适當空間,既不讓自己離遠了白楚攸冷,又不靠太近擠着白楚攸。

這邊解決一個林焉,肩窩上還有一只小貓。白楚攸微微擡手,指尖觸到柔軟的毛時猛地移開,他不敢碰白樾的小貓,偏偏小貓不自覺,還把頭往他耳邊湊,輕輕靠着他脖頸,睡得好香。

白楚攸幾經猶豫,最終也沒舍得把貓和林焉踢下床。

柯昭回來了。

柯昭說此次歷練是去降伏作亂的海妖,地點就在極寒之地,白楚攸正喝着藥,聞言插上一句:“師姐,我也要去。”

林焉知道自己打不過海妖,正愁沒法把他騙出去幫他,誰知他自己提出要去。

這敢情好,有白楚攸在,林焉定能拔得頭籌!

誰知真到了試煉日,林焉叫白楚攸收拾東西,白楚攸反問他:“我嗎?”他也要去嗎?

林焉登時就不樂意了,“你自己說的你要去,怎麽臨到頭還反悔?”

白楚攸似乎陷入糾結。

他說過他要去嗎?

現在可以反悔嗎?極寒之地太冷了,他不想去,他怕死在那裏。他傷口剛好得差不多,最近林焉老是問他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舉動也很不正常,比如會突然捧着一大捧木樨落花從他頭頂揚下,告訴他現在在下雪。

他不想跟林焉多待在一起。

可是林焉又說:“你不去幫我,我就告訴白樾師兄你偷偷在養他小貓。”

白楚攸很堅定道:“沒有,我很少見到他小貓。”

“你還會說謊嘞。”林焉陰陽怪氣道,“好啊白樂樂,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其實很不聽話,你都是裝的。”

“我不聽話,但我功課寫得好。”白楚攸辯駁道,“再不聽話,我也是你師父,你得聽我的。”

“那我不管,我要出去亂講了,你看着辦。”林焉有些洋洋得意。

傳聞中海妖是在極寒之地等着年少時期未歸的愛人,蟄伏多年,無休止的等待沒有回應,海妖選擇作惡,盼望愛人聽見消息回來找他,或者帶走他。

一路上林焉都很開心,他與一群師叔先行出發,一路暢通無阻,直到到達一條河前,還沒登船便遇到大風大浪,船只直接被揚翻,卷入水底不知去了哪兒。

河面平靜後,一根根水草從水底探頭,猝然升高,在半空中橫縱交叉,編織成一張危險程度未知的密網,飛快朝衆人襲來,幸而有了之前測試先例,大家都下意識一抗,這才留出缺口不被吞噬。

遇到勁敵不要慌,先商量商量怎麽做。

林焉淡定道:“就在剛剛的一瞬間,我的腦海裏已經閃過了三個方案。”

他騰出一只手,幫旁邊一個沉默了一路的少年扛一扛,邊道:“阿楚說過,遇到這種情況不能急,要先看看對方意圖,像我們這種誰都打不過的,不能一上來就惹毛了對方。”

楊戈二說:“可這容易長他勢力,那不是更加把我們看扁了嗎?”

馬克汀善意提醒他:“本來也沒人高看我們,這幾根水草,已經很給我們臉了。”

顧徳柏一直拿劍頂着頭頂密不透風的水草,有些沉,不免催促道:“快說,第二個方案是什麽?”

跟着白楚攸喝了好久的朝露水,林焉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輕飄起來,再加上平時訓練,此刻面對水草時比第一次遇到綠幽藤的狀況要好得多,甚至還能騰出一只手歇歇,輕松道:“第二個辦法,拼死頑抗。第一,由楊戈二師叔魚死網破與這幾根破水草拼命,趁機發現水草弱點,然後一舉攻破。”

就是第一個上去的人可能會有些危險。

顧徳柏說:“可這風險太大啊,再說,楊戈二能願意第一個上去當送死鬼嗎?”

楊戈二頭都要搖斷了:“我不願意。”

林焉下巴一揚,“那就第三個方案,這是最直接粗暴,也是最有效的絕殺手段。”

陸元黎早等不及了,恨不得一腳踹林焉下水,煩躁道:“快說快說!”

林焉說了:“第一,扭頭,把手放在嘴邊,作呼喊狀。”

清清嗓,繼續道:“第二,喊:白楚攸救命!!!!!”

空氣先是安靜幾秒,而後厲風閃過,白楚攸的身影赫然出現在眼前,纖細白淨的手裏握着一柄由水幻成的利劍,三兩下劃過長空,先前掙脫不開的水草紛紛褪去,縮到水底再沒出現。

而白楚攸收了劍,手一擡,一座水橋立于岸邊,他踏上橋,一個人往前面繼續走着。

陸元黎眼睛一亮,收了劍,贊嘆道:“厲害啊,怎麽把他坑來的?”

林焉立即反駁道:“什麽坑,怎麽說話的,我能坑他嗎?我跟白楚攸感情深厚,他一聽說我可能會打不過海妖,立馬就說要跟着我來,不信你問他。”

陸元黎頓時深呼吸一口氣,強迫自己不要生氣,不要當着這麽多人面揍林焉。

倒是顧徳柏信了真,追上白楚攸問:“那個,小師弟,林師侄說的是真的嗎?”

白楚攸不情不願道:“嗯。”

柯昭追上來,轟開擠在白楚攸身邊的人,笑嘻嘻道:“阿楚不要走那麽快嘛,師姐要跟不上了。”

白楚攸便慢下來,越來越慢,到最後不走了。

“怎麽了阿楚?”越接近極寒之地,溫度就越低,空氣都帶着涼意,好在修練之人不怕冷,她不知道白楚攸突然停下的原因。

白楚攸緩了緩,才道:“不想去。”

所謂極寒之地,自然寒冷到極致,可他不想去的原因不僅僅是怕冷,還因為心裏莫名升起的焦躁不安。

停下的瞬間,一個跟他差不多年紀的少年與他擦身而過,沉默着一個人往前走着,沒人跟他一起。

林焉也發現了那個少年,剛才就站他身邊,扛不住了也不發聲求助,林焉仔細一想,覺得那個面孔過分陌生。雖然他到逶迤山時間很短,可他認人不會錯,方才那個人,他沒見過。

“我怎麽沒見過他?”林焉擰眉問身旁的人,卻無人敢回應他。

好半天,才有人壓低了嗓音道:“那是二師兄的徒弟。”

而逶迤山的二師兄,五年前死在了水雲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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