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掩耳盜鈴

掩耳盜鈴

積分賽結束, 飛車陸陸續續将留在垃圾場的選手送回候場區，主持人早早等在那兒，和每個選手交流幾句話。

外場松散了許多, 結果出來後時不時走掉些觀衆，伊連那伸了個懶腰，再拉伸拉伸肩頸，輕松自在。唐皎有些焦灼, 一直踮腳望着候場區。

“九日！”唐皎看見從飛車上下來的邱旭, 揮揮手。邱旭應付了幾句主持人的話，再耷拉着腦袋往她們這邊龜速挪動，唐皎幹脆抓住他的手臂直接扯到身邊來。

伊連那摸了摸邱旭的頭，“沒不舒服吧？”

“沒……”邱旭往後望了一眼，看了一眼積分榜，說：“小林老師真的出乎意料了, 我在廣播裏聽到好幾次她的名字, 是第一诶。”

雖然有些語氣詞, 但不怎麽開心的樣子, 唐皎和伊連那故意沒去提他的表現，當做平常一樣看待就好，反正周杞不在。

唐皎眉飛色舞, 低聲說：“回去了你再看看賽事錄像, 她還把德裏錫給幹倒了。”

“啊？”邱旭睜大眼睛，原本還有些消沉的聲音立馬亢奮，“她居然把德裏錫給——”

“噢, 亞修來了, ”主持人聲音忽作高昂，雙臂展開, 非常主動地同亞克斯利打招呼，“你的表現可真是出色，亞修。”

邱旭沒說完，回神看向候場區，亞修·亞克斯利的左臂早已不複存在，義肢是機械臂，二十幾歲的年紀，但容色老舊，聽說是他吃緩解創口疼痛的劣質藥導致的，金色的頭發好像褪了色。

亞修臉色很臭，眸神狠冷，全然沒有報名那天舞臺上的張揚野蠻，迎着主持人遞過來的話筒，他睨了一眼，閉口不言。

西裏亞接住話筒，只說：“期待第二局。”

他們身後跟着的撕裂團另外二人，唯獨少了德裏錫，亞修的目光在現場轉了一圈，最後與伊連那對視上。

他冷笑一下，西裏亞那邊還在回答主持人的問題，他突然發癫，咬牙切齒地嚷道：“德裏錫那個呆瓜去哪裏了？”

正巧停下另一架飛車，但具體情況又與先前幾次有所不同，門滑開後先走出兩個肅容的工作人員，轉身，齊力拉出了一個治療艙，裏面躺着的正是亞修的隊友德裏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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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裂團的人面色霎沉，唯有西裏亞還是原本的神态，自若地與主持人互動，亞修把話筒奪了過來，攥在手上。

他眸色更冷了，“這是誰傷的？”

飛車的搬運工作還在繼續，後面的工作人員把散架的機甲一片一片地擡出來，是猛鷹。亞修驀地擲下話筒。

“哦，不。”主持人痛呼。

“亞修，你太激動了，這麽多觀衆在呢。”西裏亞抓住他的手臂，皺眉提醒道。

“哇，暴力狂。”唐皎嫌棄地吐槽，和邱旭對視一笑。

伊連那抱臂盯着亞修，“啧”了一聲，她很不爽剛剛的那個對視，簡直是個幼稚愚蠢的小鬼頭。

主持人痛心地撿起話筒，見還能用，說道：“我想在場的觀衆都看見了，是林争渡選手，她在積分賽裏可謂是……”

“哇，混蛋！”唐皎憤怒地罵道。

亞修聽到“林争渡”的名字，瞳孔微縮，狠狠地說：“又是她！”

亞修暴怒，跟一頭獅子一樣，立在原地，胸膛劇烈起伏很久。

“行了，走吧。”西裏亞說。

“她在哪？”亞修這樣說着，目光倒是直接地射向伊連那這邊。

伊連那朝他翻個白眼。

飛車陸陸續續下來，但仍不見林争渡一行人，主持人原本還等着看好戲，卻不想半天等不到人，朝飛車駕駛員問道：“林争渡、段不容、陳聰選手去哪裏了呢？”

駕駛員用耳機低聲對話半晌，最終擡起來，一言難盡地說：“還在現場……撿機甲。”

夠好笑的。

亞修的怒氣肉眼可見的消散了，他意識到林争渡只不過是個窮酸的、依傍強者的選手，她的威脅足夠小，他不必對此耿耿于懷。

“嘿兄弟，”亞修把手放在治療倉的罩子上，說，“我會替你清理的。只不過這種丢臉的意外，不要再發生了，好嗎？”

他轉身離開了。觀衆裏有人喊起了亞修的名號，為他歡呼。

邱旭等人上車走了，說：“我還以為他要等着當場和小林老師決鬥。”

伊連那：“很顯然不是他的作風，他更喜歡把人逼到陰暗角落裏撕碎了。”

最後一個飛車總算到達候場區，留在現場的觀衆再次歡呼起來，或許在比賽開始前他們沒注意到林争渡和陳聰，但這次不會忘記了。

“接下來，讓我們歡迎本次積分賽第一名、第二名和海妖段不容三位選手！”

随着門滑開，一架機甲殘骸先掉了出來，激起一陣塵風。

“……”

“啊，”深藍色的鯨魚瞳邁出來，肩上扛着兩套機甲核心系統，擡手朝觀衆揮了揮，“不好意思，沒扛穩，滑下來了。”

其後，銀背和海妖走出來，肩上也都扛着三套核心系統。三人沒有解除機甲模式，就這麽亮相在候場區。

主持人第一次直面鯨魚瞳，仰着脖子，說：“小林選手，和德裏錫對打的感覺怎麽樣？”

一來就問這種問題。鯨魚瞳垂頭俯視主持人半晌，聲音才傳出來：“不賴。”

林争渡的賽後采訪就這麽結束了，因為下一秒，鯨魚瞳轉身，扛在肩上的機甲殘骸還藕斷絲連着一條機械臂，随着轉身而呼在主持人臉上，不重不輕，但應該還挺疼。

“這下是真被他們給裝到了，亞克斯利回去看到了得氣死。”唐皎道。

伊連那揚起嘴角，“不管他。”

—

“好吧，”林争渡的視線越過窗外，段不容喊來的拖車正把幾個排排坐的機甲給拖向白相城，而車裏，三個人正用目光圍攻她，“事實上，真的是需要一點運氣的。”

“我甚至沒注意到你的刀能檢測機甲。”伊連那後知t後覺地複盤。

唐皎壞笑道：“小林，你藏着掖着，就是等着在比賽上露一手吧。真的酷爆了！”

“沒藏，是因為機甲沒法用，況且我……把握其實也不大。”林争渡咳了咳。

邱旭的兩只手像三明治的兩片面包，把自己的臉給夾在中間，他對于林争渡的“運氣”說辭感到一絲荒謬，沉默地望着她們對話，良久，接受了。

邱旭感嘆道：“也不能算在運氣上，小林老師，你最後一個小時畢竟一直在嘗試尋找到飛行器，這何嘗不是毅力的體現。”

林争渡聽着話，覺得邱旭把他自己給說服了。

車裏消停一陣，唐皎坐在駕駛位上發了會兒呆，開走了車。脫離比賽後，垃圾場的臭味還是太刺鼻了。

從鯨魚瞳裏出來後，林争渡的腦子疼，軀幹都還好，只是有點酸麻，她全當是長時間使用機甲後的後遺症。

邱旭在車上秒睡過去，林争渡望了會兒窗外，把星外信號連上，去了聯賽論壇。

她的面試時間快到了，但點開私信，又顯示等待時間還有一個小時，變化與現實時間不同步，就像某些軟件下載文件，顯示的是需要五分鐘，但等待時間早就超過那麽多。

九星的區賽應該也結束了。林争渡退出私信界面，逛了一圈，她的帖子被新鮮的賽事信息給淹沒了，區賽第一局結束後，選手都會來分享賽場的設計。

“嘉澤星積分賽的設計組有本事站出來，我保證不會打你”

“首星區賽設計真的一年比一年拉了，死板沒新意”

“赫希人集合，說說對這次積分賽的評價”

林争渡挑了幾個爬樓，沒幾個人滿意的，都在吐槽場地設置，什麽廢棄城堡、荒野求生……但綠堡星的垃圾場還是最離譜的那個。

林争渡切回區賽選手論壇。這次區賽的結果爆冷，論壇裏吵得沸沸揚揚的，林争渡的名字反複出現在各個帖子上。她随手點開一個。

“複盤比賽直播，有誰能看懂林争渡和德裏錫的對決嗎？我怎麽覺得毫無借鑒的地方？”

樓主：rt

1L：你們這些人是一刻也不休息啊。

2L：德裏錫被擡出來的時候我剛離開候場區，可以說嗎我真的沒想到撕裂團第一局就和冠軍妹對上了，更沒想到贏的還是冠軍妹。

3L：回樓主，我也看了，真的有點玄幻。

……

48L：別神神叨叨的，很顯然是德裏錫平日裏缺德事太多，這次機甲出故障了，她有了可乘之機。

49L回48L：你這話就挺神神叨叨的。

50L回48L：意思就是冠軍妹她運氣好呗？

51L：又是運氣，她運氣是不是好得有點太詭異了。航行記錄芯片和能量核心這兩種東西單靠個人是找不到的，如果不是她踩狗屎運，後期肯定會有情報提示。

52L：積分賽本來就和運氣的關系大，每年積分賽的排名和總排名差距大又不是稀奇事。

……

102L：點開本帖即可看到衆多選手掩耳盜鈴的蠢樣。單純把這些歸結在運氣上，到底是哪種人想出來的？人家運氣好也不妨礙她把猛鷹給分屍了。

103L回102L：她分屍猛鷹和她拿第一沒有任何關系。

……

她的綽號就這麽定下來了嗎？冠軍妹？

整個論壇在林争渡的賽事回顧上分成了兩種派系，一種是單純覺得她運氣好到惡心了，一種是認為要重視她的能力。

積分賽的荒謬感幹擾了選手的心态，林争渡樂于見此。

—

“好了，咱們的邱城雙星請下車，別忘了你倆還沒吃午飯。”唐皎把車停在側宅前，囑咐道。

“媽還沒回來嗎？”邱旭說。

“沒有呢。”

小提早早在門口等着，下車後一見面，就說：“歡迎回來，少爺，小林老師，我已經準備好午餐了。以及……”

“嗨，”邱天從房間內探出頭，她穿着家居服，手裏捧着杯子，頭上紮了個丸子頭，一臉的惬意，“看到林老師第一了，恭喜！”

“林老師，還記得我嗎？”邱天輕笑道。

“我當然記得，”林争渡說，“邱小姐。”

“大單子拿到手了，我終于能回來癱着，”邱天把門讓開，說，“路上和林亭聊天，我才知道錯過好多事情，小林老師也不用這麽叫我啦，叫我邱天就好。”

林争渡淡笑道：“好，那你也叫我林争渡吧。”

邱天的視線越過林争渡的肩，朝下車的伊連那颔首。

伊連那喊道：“對了，你們吃完飯把寒蘭和鯨魚瞳放到車間，我檢查檢查。”

邱旭剛醒，還有點疲意，嗯了一聲，伊連那轉身就往車間走，他問道：“伊連那，你不吃飯嗎？”

“吃過了，現場有賣面包的。”

林争渡的确有些餓了。坐上桌，她和邱旭就跟幾百年沒吃過飯一樣，話也不說了，光顧着吃飯，邱天坐在旁邊，時不時說幾句話，邱旭會嗯嗯幾聲，但大多時候都是邱天和小提聊。

吃完飯，邱旭叫上林争渡，說是一起去車間把機甲給拿出來，林争渡剛應聲，又想起鯨魚瞳缺失的神經系統，伊連那若是發現了，她得找個理由來解釋這個金手指。

昨晚她搜索了關于無神經連接系統的技術，按照結果來看，這個技術并沒有被宣告成功。

所以說是……提前摘下來另外交給其他人了嗎？比如，交給克洛了。

這個說法不錯，伊連那只同克洛見過一面。

林争渡先去了一趟房間，再出來和邱旭去車間放機甲。伊連那已經忙碌起來，又不知道是在修誰的機甲。

“明天我會去白相城檢查海妖，所以今天得把你們的解決好。”伊連那見他們來，開口道。

邱旭說：“未免有些太辛苦了……要不讓段不容來我們家住？”

“別了，她最讨厭去別人家裏待着，會拉肚子。”伊連那說。

邱旭：“那還真是……可惜了。”

林争渡放出鯨魚瞳，低聲道：“辛苦了。”

“沒事，”伊連那朝他們比大拇指，“身為三機甲的負責人，我還是樂在其中的。”

邱旭吃完飯後戰意再燃，還想着去模拟艙裏訓練訓練，幾下跑開了。

林争渡若無其事地在車間裏站了一會兒，伊連那很專注，林争渡就沒有出聲打擾，等到換工具的時候，伊連那擡眼一瞟，說：“怎麽還在這？去休息吧，別學邱旭。”

“唔……就是想提前說一下，那幾個系統我拆下來，打算交給之前負責的人來處理了……她要求的。”對不起，克洛。

林争渡微微擔憂伊連那有被不信任的不悅，但伊連那沒什麽情緒，說：“交給那個女孩了？”

居然猜到了。林争渡順着她的話道：“嗯，她是我朋友。”

“嗯，她之前載你回蜂巢的時候我看見了。”

“……”克洛載她回家就只有兩晚，後一晚是蜂巢被炸那晚，直接排除，就只有克洛買下機車的第一晚，林争渡腦子快速轉動複盤，确認那晚沒有暴露什麽。

伊連那：“也就當時碰巧出去了一趟，走廊上看見的。”

“好，那我先回房間裏休息了。謝謝。”林争渡說。

“嗯哼，快去吧，後天就第二局了。”

“對了，”林争渡止住步子，說，“如果我、段不容、邱旭都晉級了，你會一起去星外嗎？”

伊連那頭也沒擡一下，說：“不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