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現世】
花眠發現, 最能證明自己身份不普通的, 大概就是在她睡着之後,她能自帶GPRS定位系統, 準确地實時監控在諸夏大陸的玄極在幹什麽——
花眠覺得這事兒跟還留在玄極身邊的無歸可能有點關系。
此時的諸夏也是明月高照,玄極回到諸夏後就被青玄帶到了明日即将使用的比武臺上——比武臺被設立在北狄皇城的後山之上, 四周重兵把守, 花眠知道這防的大概不是刺客, 而是鎖妖塔……畢竟那個女人從來沒有說過要放棄手刃負心漢這件事。
花眠忍不住想也許百年之後, 她也會和鎖妖塔一樣, 被流言蜚語活生生地逼得惱羞成怒變成女瘋子,本着拆散一對是一對的原則到處搞事。
……就像鎖妖塔把她和玄極拆散一樣。
雖然這事兒她不背主要的鍋,但是事情全因她而起也是沒錯——啊, 這麽說來,邪神的神器身上果然都背負着詛咒, 希望無歸以後不要那麽慘才好。
花眠走神之間, 此時玄極已經随着青玄登上瞭望臺之巅峰,此時只見男人身材修長挺拔而立, 腰挂新制山寨無歸劍鞘與劍……月光之下,男人劍眉星目,面色淡漠卻不怒自威, 身上玄色衣袍下擺迎風揚起發出撲簌之音,氣勢十足!
如此這般看來, 說易玄極有王侯将相之相, 也不為過——堪堪往那一站, 臺下觀衆席上,多少前來觀戰的貴族小姐女眷目光便不自覺開始往瞭望臺上跑,片刻竊竊私語,皆嘆:汐族女祭獻出血狼湖底至寶,也不曾惹得這易公子多看一眼,如今反而是被狐族五公主撿了個大便宜,可憐!
花眠:“……”
見那些女人交頭接耳,花眠便冷眼相看,自有自的莫名優越感,畢竟這些女人只能仰着修長的脖子巴巴望着易玄極,而她昨天卻能站在床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哼。
也不知這樣生下來便宅在浮屠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人哪裏修得這般氣場,難道還真是“王侯将相自有種乎”不成?
花眠歪着腦袋,百思不得其解之間,玄極已經來到瞭望臺邊緣。
瞭望臺于一山之巅,雲霧缭繞,凡人不可透視,在男人腳下比武臺上,已經有來自各族的青年俊才在比劃,類似于選秀節目的“海選”環節,美其名曰,諸夏皇帝之位,能者居之,人人有份。
而各族領袖或王公貴族,自然就是最終的“擂主”,因他們本身在四族之內均有名望,此事也沒有遭到多少反對……而且擺設比武臺人人均可上臺,這多少也給了心中有抱負的武将一個展示自己的舞臺——
未來的諸夏皇帝肯定要在這裏誕生的,他們這些人,哪怕當不上皇帝,被皇帝看中了撈個将軍當也不虧。
比如眼下臺上一名翼族少年,看上去不過十四五歲,臉上還帶着嬰兒肥,已經連克十敵,一手關公大刀耍的虎虎生威,正要把來自人族的第十一人一刀挑下臺去!
臺下衆人連聲叫好,就連背着手站在瞭望臺邊緣的玄極也不免多看了這翼族少年幾眼,時不時與身邊青玄讨論幾句,花眠湊近了去聽,原來是玄極在打聽這少年姓誰名誰,家室如何,今年幾歲……
花眠面色尴尬看了玄極一眼。
青玄說出了她想要吐槽的話:“打聽那麽清楚,不知道的還以為公子要往家裏擡男妾。”
玄極手握拳放唇邊幹咳一聲,看了看四周,月朗星稀,只有青玄和自己二人,這才瞥了青玄一眼:“軍中将用之人自然要家世清白,旁的再沒有……你莫胡言亂語,若被人偷聽了去要找我秋後算賬,我就把後院王廚子的二丫頭許配給你。”
後院王廚子的二丫頭身高不足四尺半,體重倒是百斤有許多多餘,胖似陀螺,與本文作者五五開……青玄聽之,當下臉色大變,立刻閉上狗嘴。
稍作沉默,片刻後,又忍不住反駁:“現在可就屬下與公子二人……”
玄極的目光正好打花眠身上穿透,聞言露出個意味深長的表情,時候淡淡道:“我怎覺得說不定我一舉一動都叫人看着?”
青玄:“誰?”
玄極:“一個醋壇子。”
青玄:“?”
此時,醋壇子本人在旁邊聽得一清二楚,臉色是白了紅,紅完犯青,當即不願再看玄極,撇開頭去,于瞭望臺邊緣一屁股穩穩坐下,索性認真看起臺下比武——
只見那翼族少年好生勇猛,此時已經連禦十三敵,雙手握着長刀卻絲毫不見疲憊與動作走形,黑色的羽翼揮舞騰起之間,已經又将一名人族挑戰者一腳踹下臺!
那人族挑戰者,說來也不算特別眼生,勉強算是青玄手下徒弟一名,平日裏有幸也得以抽刀與易玄極比劃兩下,自然不敵,只是武功也已經是中上水平……當下青玄有些坐不住,這家夥向來護短,不忍看徒弟如此灰頭土臉顏面掃地,“這”了一聲,當下拔出腰間配件,似準備自己上去把那翼族少年怼下來——
正欲從瞭望臺躍下,此時卻被玄極伸出一手阻擋,青玄一蹙眉擡頭正想說些什麽,這時候,忽然聽見不遠處高空傳來爽朗大笑,一陣飓風吹過,雲霧散開,翼族三公子從天而降,揮舞着二對四翼巨大黑色雙翼,穩穩落在比武臺上,對那翼族少年爽朗道:“不愧是我翼族族中人,果然了得!來來來,讓本少與你過兩招!”
翼族三少爺那缺心眼的大笑之中,一時間,別說那翼族少年滿臉懵逼,就連看臺之上的觀衆們,也是被震驚的安靜如雞——
見過拆臺的,沒見過這麽拆自家臺的!
這翼族果然是善産缺心眼人士啊!
一點沒冤枉他們!
此時花眠也忍不住扶額,轉頭一看青玄,腰間佩刀已經收起,臉上震驚之後恢複淡定,顯然已經習慣了翼族中人不按套路出牌的模樣;反觀玄極,低頭淡定一彈腰間無歸劍上山寨劍鞘,淡淡一笑,頗為嘲諷:“我記得這翼族三公子也曾窺視花眠,那次夜宴,那雙眼珠子黏在她身上,拿都拿不下來。”
青玄這是被喚起了故人記憶,想起那些年自己幹的不厚道的事,還有些心虛,于是順着玄極的話問:“……她在現世,可還好?”
“除了見我便吹胡子瞪眼,如烈馬蹶蹄,一切尚好。”玄極一臉淡定。
青玄不敢再接話。
花眠插不上話,也只能聽他诽謗自己,肆無忌憚地編排她壞話。
而在玄機與青玄一問一答之間,那翼族三公子确實有一些本事,三下五除二便用手中長鞭繳械那翼族少年手中長刀——月光之下,長鞭如游龍驚鴻,金蛇出洞,那長鞭閃爍着金屬冰冷光澤,手起鞭落,長刀落地,長鞭便在那翼族少年胸前不輕不重落在一道痕跡!
撕拉一聲!
衣裳破碎之聲,那翼族少年揮舞雙翼連連後退數步,一擡頭卻見三公子垂手而立,四翼早已收起,原來是戰力尚未展現一半,便輕易叫他敗下陣來!
那翼族少年面色難看,稍一鞠躬轉身下臺,而眼下看臺之上,人們片刻愣怔之後爆出一陣歡呼:原本以為今夜不過蝦兵蟹将之争,甚無看頭,如今擂主之一提前上臺,就算不是潛龍,也有深海之蛟腥風血雨之兆,怎麽能叫人不興奮?!
而對此,玄極卻只是輕笑一聲,評價一句“任性”。
只是那笑容,在翼族三公子連克狐族七皇子、九皇子之後,稍有收斂,那慵懶神情漸收。
此時看臺之上,聞風而來的觀衆越來越多,就連狐族大皇子上官耀陽不知何時也帶着一群人頗有排面趕到,于僅低于玄極一層瞭望臺掀了袍子下擺穩穩坐下……
在他旁邊還陪着上官濯月,在諸夏與這大明星再相遇,見他白玉發冠,翩翩公子打扮,與現世時尚boy形象相去甚遠,花眠心中未免覺得詭異又別扭。
花眠将注意力從大冷天還打着把折扇裝逼的上官濯月身上收回,忍不住又看了眼看臺,此時看臺之上,座無虛席烏壓壓坐滿了人,好不熱鬧,人群歡呼雀躍,熱血沸騰,有志青年摩拳擦掌——
全然不似一副邪神即将複蘇之前的死氣沉沉,仿佛早前差點遭遇的滅頂之災,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吵。”
花眠心中不快,再加上本身不愛熱鬧,對這些武夫汗流浃背地打個你死我活向來也沒有興趣……索性站起來捂着耳朵正想幹脆走開,要想辦法弄醒自己從倉庫爬出去才是正道——
卻在轉身之時,忽然餘光瞥見,腳下看臺人群之中,有一抹一閃而過的紅裙。
“?”
花眠微微一愣,轉回了身子,仔細一看,卻并未發現有什麽身穿紅衣之人……邪神氣息,也并未察覺一絲一毫,再看周圍駐守士兵甚至是易玄極,皆一臉從容。
難道是我看錯?
花眠站在原地,微怔,心中忽有不安。
……
大約一個時辰之後,一個個的四族勇士上了臺,又被翼族三公子從臺上扔下來,最後那個上臺的人居然是這家夥的二哥,只見他也是難得張開四翼迎敵,然而動作之間,招招狠厲,全然不見一絲謙讓與兄友弟恭之情,翼族二公子原本還可應對,幾次急功甚至一度占了上風——
然而翼族三公子一手鞭使得出神入化,進退自如,攻守兼備,二公子久攻不下,初露疲态,就被他一下抓住機會,一鞭抽向狐族二公子手腕,當即鞭前端鞭如蓮花盛開,忽有九重鐵爪猛地張開!
“老三,你!”
翼族二公子當下目眦盡裂,萬般沒想到為何親弟居然要對自己下如此重手,恍惚之間,那鐵蓮之間忽伸出一根鋒利長針,當即從他手腕穿過,血濺當場!
今夜比武,刀劍無眼雖偶有輕傷情況出現,衆人卻還是本着“點到為止”,所以也有許多嬌滴滴的貴族女眷願意坐在那看看少年郎英姿飒爽,而如今血濺三尺,看臺之下,一下子亂成一團!
包括眼瞧着廢去一只手的翼族二公子,衆人并不知發生了什麽——
然而花眠卻猛地在空氣之中嗅到了鎖妖塔的氣息。
她尖叫一聲,卻因為只能旁觀無能為力,震驚之中,身邊易玄極卻與翼族三公子一齊動了——
無歸劍嗡鳴之中,易玄極拔劍從瞭望臺一躍而下!
與此同時,翼族三公子雙目赤紅,手中長鞭如燃起藍色火焰,四翼一振,直直沖着瞭望臺次層上官耀陽撲去!
一切仿佛只發生在一瞬間——
九重蓮瓣在邪神之力加持之下快得驚人,上官耀陽來不及反應,那如游龍之鞭已至面前,微微瞪大眼,仿佛看見死神鐮刀高懸!
半秒之中,他嗅到身前暗香浮動,随後一摸玄色修長身影從天而降落在他跟前,無歸劍與長鞭撞擊發出“嗡”的一聲刺耳聲響,長鞭忽一扭轉生出無數倒刺,震得持劍之人虎口盡裂,胸口仿佛遭遇一記重擊,不得不連退數步——
而因為玄極這一劍格擋,長鞭力道也卸去三分之二,且偏離了軌道,不再直沖上官耀陽胸膛而去,而是向着他右臂飛去!
此時被鎖妖塔所控翼族三公子手腕再一回拉,卷住上官耀陽已經從腰間掏出長劍,那力大無窮,只聽見一聲肌肉撕裂之聲,空氣之中血腥氣味甚濃,上官耀陽的手臂居然連帶着從肩部被生生撕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如厲鬼索命的凄嚎讓在場之人無一不生生打了個寒顫。
霎時間,天地風起雲湧,烏雲遮月,天地之間有妖氣沖天而起,鎖妖塔紅衣如舊,于人群之中騰飛至高空——
“上官耀陽,我早與你說,躲得過初一,你躲不過十五!”
第三道封印終究還是破了。
天地封印只剩一處,便如四角穩穩紮在地上的一塊布,如今三角已經掙脫束縛,只剩最後一角,勉強固定,搖搖欲墜……
花眠只感覺天地之間,山搖地動。
那震得她腳下發麻,頭暈眼花——
“……這要是做夢,好像也太真實了一些。”
花眠有些納悶嘟囔,此時又忽然想到:嗳,現世與諸夏,雖處兩個空間,但相連相通之處,也有許多……比如所謂諸夏版圖,其實就是我大天朝地圖,一城一郡,一省一市,均可對號入座。
……所以,不會在現世也真的地震了吧?
呃,不好吧?
花眠搖搖晃晃之間,忍不住撲倒在地,膝蓋巨疼之間,居然還真的在現世醒來!
揉揉眼只見倉庫裏面,從地上爬起來,擡起頭花眠看見腦袋頂上那盞昏黃的燈光瘋狂搖晃,搖搖欲墜,果真是現世也跟着地震了!
這才她遲鈍的想起:地震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她正和整整一倉庫、滿臉寫着“我迫不及待地等着擦槍走火”的火藥們待在一起。
………………………………這可真是,吾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