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演員惡女(2)
演員惡女(2)
這次傳送出了點意外, 她在時空隧道的颠簸中,先成為了小說前傳裏的配角。
男配周煜母親的至交好友。
在這本娛樂圈虐戀情深裏,男配是現代言情常見的設定。京圈貴公子,因為早年母親去世而信佛, 常年在手上帶着沉香木佛珠串。他高高在上, 控制欲強烈到讓金絲雀女主害怕, 只想逃離。
可黎月第一次見周煜時, 他還只是個個子到她腰間的小孩。穿着林靜給他挑的黑色背帶褲,白色小襯衫, 躲在林靜身後,怯怯地叫她姐姐。
黎月冷着臉糾正弄不清輩分的小孩:“你該叫阿姨。”
正是夏季, 黎月穿了件紅色的吊帶長裙,胸口處做了波浪形的褶皺處理,腰間是兩個誇張的大蝴蝶結, 墜着細小的碎鑽。她和林靜上學時,就t被人戲稱是紅玫瑰與白玫瑰, 頗有點暗示,她們遲早會因為一個男人争起來的意思。
黎月冷哼一聲,直接舉報了一堆閑得沒事造謠的。林靜則很氣憤地剪短了頭發, 開始舉啞鈴健身, 學期中的體測評分從原來的七十幾飚到了九十多。林靜說, 她要和黎月做一輩子的朋友。
想到林靜, 黎月有些悵然。她又回到了二十來歲的人生,林靜卻永遠停留在了過去,說是要做一輩子的朋友, 結果她卻先放手離開了。
她說:“月月,我只是有點累了。”
黎月突然發現, 原來離別是一件如此容易的事情。林靜在三月的春光裏,死在病床上,黎月摸了摸好友蒼白僵硬的臉,眼淚無聲地滾落。林靜背着她選了安樂死,她趕到時,竟然只來得及見好友最後一面。
林靜把林家的財産,連同她剛剛成年的兒子周煜都交給了黎月。
林靜的葬禮在一座小教堂舉行,出席的都是關系親近的親戚或者好友。
陽光透過彩色玻璃窗灑落,灰塵在光線照射的地方浮動。牆頂和四面是上帝耶和華,聖母瑪利亞以及各類天使的浮雕。身着黑衣的賓客肅穆坐在通道兩側的木椅上唱起了一首優雅輕緩的慢歌。
林靜說,她不喜歡太沉重的告別儀式。她喜歡音樂,電影,繪畫……一切藝術的載體。黎月坐在立式鋼琴前,彈了一首李斯特的《詩與宗教的和諧》,黑色的紗帽遮住了她半張臉。
一切結束後,賓客們陸續向黎月與周煜辭行,十八歲的周煜站在黎月身後,他緊緊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心起潮,一直在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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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記得周言深的叮囑,以後他就是林家和周家的門面,他不能夠軟弱,不能夠露怯。
等人都走了,黎月轉過身時,才發現身後的少年滿臉都被淚水打濕,像是被雨淋了的小狗。
她想起林靜的托付,擡擡手摸了摸少年柔軟的黑發。
周煜伸出兩只手圈住了她的腰,他長高了,比黎月還高出半個頭,現在卻執着于埋在她雪白的頸彎,簌簌地掉眼淚。
濕熱的淚水不知道什麽時候變了質,少年溫熱的唇瓣落在她裸露的肌膚上。
黎月扯開周煜,她耳垂上白色的珍珠耳環晃蕩,周煜失神看着那圓潤的白色珍珠,被打了三四個巴掌,也不吭聲。他只沉默地站着,白色襯衫的前襟皺了一塊,黑色領帶歪斜,黎月強迫症犯了,氣消了後,招手讓人低頭,把領結給扶正。
她中途故意勒緊了點,像是要扼制周煜的咽喉,少年卻閉上了眼,睫毛顫抖,如同一只求死的鳥雀。他集合了父母樣貌的優點,漆黑的鳳眸,挺直的鼻梁。昏暗的枝形燭臺上燭火搖晃,彩色玻璃窗在夜間看着幽深神秘,周煜光是握住黎月的手腕,就好像用盡了所有力氣。
“姐姐,你也會離開我嗎?”
黎月想起林芝托付兒子給她時,那促狹的表情,突然有些後悔。
她和周言深是家族聯姻,平時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只有家宴搭伴出行。和大哥周行文溫文爾雅不同,周言深早年從軍,整個人冷硬強勢,手段狠厲,是個好合作夥伴,但絕對算不上好伴侶。
林靜作為黎月的娘家人,就算周言深是丈夫的弟弟,她也還是覺得不滿。早先她病得還不是那麽重時,還熱衷于給黎月做媒。林靜在某些事情上,是有些偏離世俗的執着的。
就好比她始終覺得,黎月就算跟周言深訂婚了,也還是擁有認識其他優秀男士的自由。
可看來看去,這個身高不夠,這個不知情趣,這個長相差了一點,這個家境弱了一些,無論男嘉賓如何優秀,林靜都覺得配不上好友。
林靜擔心,她走了以後,就沒人陪着黎月了。她這一生很長,也很好。有愛她的丈夫,她愛的朋友。林靜沒什麽遺憾,只是怕黎月太孤獨。
她希望她死時,好友記憶中的她依舊是美麗的清婉的。而不想病發時,插着軟管,喪失語言功能,失去尊嚴地活着。
周煜下課後,拿着一袋子蘋果,來看望母親,她病得厲害,對他說的話都提不起興趣。
直到他鼓起勇氣,在母親面前提起了姐姐。
“媽媽,你知道我從小就……”他的呼吸有一瞬間急促,低頭去削蘋果,結果削斷了皮,他輕輕地把話接上,“媽媽……我感覺我應該告訴你,我喜歡黎月姐姐。”
“一直都喜歡。”
周煜知道,黎月和母親是至交好友,早些年和他二叔周言深訂了婚。他們是家族聯姻,貌合神離。周煜一直覺得,既然他們之間沒有感情,那他的喜歡就不算是一種打擾。
但随着母親一直頻繁地給黎月安排相親,周煜慌了。他還太年輕,盡管他從小就為了能夠配得上她,去做各種各樣的努力。可是如果,這世界上早就有一個配得上她的男人,出現在她面前,比他先一步走到她身邊,該怎麽辦呢?
林靜聽到兒子的剖白,恹恹欲睡的眼裏重又煥發出一點光彩,她消瘦的手抓着兒子的手臂,讓他把話重說一遍。
是的,她找不出來一個能夠完全襯得上黎月的人,但是她可以為她的好友打造一個讨她喜歡的。
林靜讓周煜将病床往上搖起,她靠在床上,絲毫不避諱自己的病情:“玉玉,媽媽病得很嚴重了。”
周煜的眼睛紅了一點,他父親在他上幼兒園時死于飛機失事,那是他還不知事。但母親一手将他拉扯大,他與母親的感情很深。
玉玉,是周煜的小名,這世界上只有兩個人會這樣叫他,一個是媽媽,一個就是黎月。
林靜想到點以前的事,唇角莞爾:“難不怪,你總不肯叫黎月阿姨。她以前為這事兒,還老跟我說,孩子要好好教,不能從小就油嘴滑舌的。”
周煜的臉紅了,他垂下頭不敢面對母親打趣的目光。
“媽媽,我沒有,我只是……”
林靜順着他的話說下去:“我知道的,你只是喜歡她嘛。她那樣的人,誰會不喜歡呢?”
林靜談起黎月,精神頭要好了不少。這也是第一次,周煜得以了解黎月的過去,他聽得很認真。林靜瞧着兒子的模樣,突然開口道:“玉玉,你要聽月月的話,一輩子都聽她的。要是以後你們吵架了,一定都是你的錯,她是不會出錯的,聽見了麽?”
“你能一輩子都喜歡她麽?”林靜一錯不錯看着兒子的臉,她不能接受她給黎月準備的禮物擁有瑕疵。
周煜點點頭,索性少年真摯的目光沒有讓林靜挑出錯來。
她想了想,又說道:“你現在變聲期,聲音難聽,少在她面前說話,她喜歡聲音好聽的。要是你沒事,記得學學怎麽做甜品,我在家裏寫了幾本食譜,你去找管家拿,月月一忙起來就不按時吃飯……她呀,挑嘴得很,也就我後來學的幾款甜品她愛吃,不想吃飯的時候,哄哄她,她也能多吃幾口。”
林靜說起黎月,好像擁有都不會疲倦。母親對他好,但那好是淡淡的,跟蒙着層霧一樣,現在的母親,語氣缱绻熱切,卻是他不曾見過的。
“她什麽都好,就是性格太獨。一輩子那麽長,總還是要有個人陪着她才好。玉玉,你要向母親保證,你要永遠愛她,永遠陪着她,這樣……我才能放心把你放到她身邊去。”
周煜想,他的保證早就已經寫進了靈魂裏。從他第一次見到黎月起,他就願意獻出一切去靠近她。
“母親,那她也會喜歡我麽?”
林靜冷聲道:“玉玉,你要明白是你愛她。她并不需要考慮你,或者為你做出些什麽承諾。你的愛如果要求回報,那便算不上忠誠。”
周煜在母親冷靜地凝視下,側了側頭,低聲道歉。
林靜挑眉,有了倦意,她好像能看到她不在的未來,好友收到這份禮物時,那驚詫的表情。
她還有時間,把周煜教導得更好更出色,那時……那時,她才能放心的離開。
………
港城慈善晚宴,輪到黎月要走紅毯時下t起了一場瓢潑大雨。
在被女鬼上身前,她演了一部民國電影,作為将軍的遺孀,在丈夫去世後把公館打造成了一個銷金窟。她穿着素白的旗袍,笑裏殺人。她講着吳侬軟語,跳着慢調華爾茲,一個人站在那兒,就是一個時代褪色的膠卷,繁華的縮影。
也是憑借這樣的角色,她剛二十歲就拿下了影後的殊榮。只沒想到,情況急轉直下,所有人等着她再出佳作時,她跟了圈內的大佬,基本上是半息影不說,還自降身價給一個流量愛豆擡咖。粉絲們起初還氣憤地維護黎月,後來被正主一次次上前送去給裴瑾倒貼給氣瘋了,也就躺平認嘲了。
能這麽快把風光無限的影後作成雨中走紅毯連記者都沒幾個的糊咖,也是少見。
她用高跟鞋踢了一下拖地的裙擺,曳出點水花。霓虹燈下,美人如玉。風雨成了她的陪襯。海藻般濃密的黑發,掐腰的紅裙,娉娉袅袅的身姿,都成了一道靓麗的風光。
她擡眼見過來,別人都不敢直視。反應過來的記者瘋狂地按下快門。
也是奇了怪了,近兩年一直被人唱衰的黎月,突然就好像又回到了她最有靈氣的那一年。
混亂風雨,冷清紅毯,偏讓她走出了一場國際大秀的感覺。
而早在內場貴賓休息室裏坐着的男人,瞧見電視上轉播的畫面,手指轉動着那串自母親去世後就戴上的佛珠。
他摩挲着沉香木做成的佛珠上纂刻的經文,事實上,那根本不是什麽對佛祖的虔誠信仰。那是母親讓他在佛前立下的誓言。
永遠愛着姐姐,永遠不會背叛姐姐。
這世上真的會有那麽相像的兩個人嗎?長着相似的臉,用着一樣的名字?
可偏偏,等他接觸過後,卻連一點姐姐的氣質都尋找不到。不是姐姐,但周煜根本無法忍受有人用姐姐的臉去做一些拉低姐姐格調的事情。
多少次,都想直接動手把人處理了。
結果每次,都被周言深阻止。對于這個名義上的姐夫,他唯一的親人,周煜的感情始終很複雜。
但在黎月也離他而去後,是周言深将自暴自棄的他打醒。
周煜在香山的佛寺裏住了一個月,後面再回到京城時,他已經成了周家不可言說的小太歲。
周言深是絕對的唯物主義者,他向周煜舉例了人類歷史上出現過的,完全沒有關系,但是長相極其相似的案例。至于名字,周言深則不客氣指出,這個明星出道前根本不叫黎月,他嚴重懷疑,對方是發現自己的長相和黎月相似,打着什麽不好的主意。
瞧瞧,這不是就讓她扒上了周煜了麽?
周言深為此,還處理了好大一批人。他一向很注重保護家人的隐私,懷疑有人洩露了黎月的消息。娛樂圈的狗仔莫名其妙被他清洗一通,都給周家打上了不好惹的标簽,連帶着被誤以為身後人姓周的“黎月”也有點讓人諱莫如深。
那個“黎月”一通胡亂操作,現在也不算太糟糕,有小半原因可能是借了周言深的光。帶着雨氣,黎月跟着小助理往她的座位走,一路上承受着不少亂七八糟的打量目光。
捧高踩低,是常态。
她在圈子裏的好名聲被自己作沒了,一個影後的獎杯反而成了別人攻讦她,擡高名氣只為嫁豪門的污點。
經紀人跟黎月說,裴瑾和周煜,兩邊人都給她遞了話,要她先去他們的休息室,等着和他們一起入宴。
是了,她現在是一個要紅不紅,要糊不糊的金絲雀。要是一個人出席,就會被旁人猜測是惹了身後人厭棄。
黎月偏頭,将長卷發撩到一邊,正瞧見旁邊拿着香槟和朋友說閑話的人,那聲音挺清晰,不少人都看了過去。
“以色侍人者,色衰而愛弛。不趁着還年輕抓緊些,像她這樣的,遲早落得個什麽都撈不到的下場。現在,也只能穿穿過季的禮服。”
有些好笑,是前些年和她角逐影後失利的一位女演員。
聽說那年,她花了高價買通評委做假票,沒想到對家見她太高調,都去給黎月買票。
那時,沒人想過黎月會贏,結果偏偏令人啼笑皆非,二十歲的女孩子摘走了她們争來争去的桂冠。
黎月掠過她,跟掠過空氣似的,不給一點眼色。
周圍的空氣突然安靜下來,穿着黑色西裝的男人從容走到了黎月身邊。他西服面料考究,站在金色的水晶吊燈下,讓人覺得貴不可言。那件昂貴的西裝被他脫下,罩在黎月略濕的肩頭,他氣質冷沉,看似親密,實則避免了所有肢體接觸。
那件黑色西裝外套像是鳥籠,捕捉到他的金絲雀。
周煜居高臨下看她,語氣讓人琢磨不透:“怎麽沒穿我選的全球首穿的春夏高定,也就不至于被人誤會了。”
他挑了一縷鑽進西裝外套裏的黑發,發絲被他拎在指尖摩挲。那佛珠串便跟着在黎月眼前晃過。
她蹙眉,将肩頭的外套扔在地上,細細的高跟鞋從昂貴的面料上踩過。
黎月都想去問問周言深,怎麽教的周煜,才過多久。就玩上包養女明星這一套
周煜眸光一沉,任誰都看出太子爺心情不好。而傳聞裏慣會做低伏小的金絲雀,一巴掌把企圖拉她的太子爺打到偏過頭去。
剛剛看戲的人都臉色煞白,驚恐看着太歲頭上動土的黎月。有人拿出手機拍照,跟着周煜來的秘書和助理上前阻止。
周煜身上的那種疏離冷淡,高高在上,就像被這一巴掌打碎了一樣,他克制地抓着黎月的手,嘴唇動了動,叫着無人聽到的稱呼。
姐姐……
雨好像下得更大了,露臺裏的賓客被雨水趕進了宴會內廳,潮濕的風穿堂而過。
裴瑾拿着香槟,看酒液在杯中晃動,他站在宴會的角落,仿古意味的西裝讓他快和旁邊的油畫融為一體。
手機裏未讀的消息不斷增加。
他的演技是挺爛的,比不上那位年輕的影後。
前一秒還情真意切裝他的粉絲,被他耍得團團轉也樂意跟狗一樣的舔過來。
不得不說,這很符合裴瑾的虛榮心。
結果,她可真能裝,也真能演。
下一秒,就點贊他演技爛的微博,送他上頭條。
他對黎月這種粉絲興趣不大的,但男人嘛,總喜歡争點什麽。看在周煜的份上,裴瑾随意下場了。
本以為是金絲雀紅杏出牆,現在卻越來越有趣了。
港城嘛,裴家發家的地界,他想拿到今天拍品的名單并不難,匆匆翻到黎月的名字。
看見那條他送的裙子,差點沒氣笑了。
好得很,第一次見當着他的面賣他送的禮物的。
這和當面打臉有什麽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