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挾持

挾持

姜荔雪大半個身子被謝珣覆住,好在對方臂力驚人,并未真的碰到她,只是曲着肘彎,将她困住。

因着挨得極近,她甚至能感覺到對方的體溫,隔着薄薄的一層空氣,熨帖着她沒了外衣遮蔽的光溜溜的肩膀與手臂。

謝珣的目光在她驚慌茫然的小臉上掠過,轉而去看房門那邊。

在姜荔雪還沒想明白來他為何要這樣做時,外面便響起了敲門的聲音,随即門口的侍衛道:“殿下,良娣,侍郎府的護衛過來了,說是看到有賊人往這裏逃竄,擔心殿下的安危,想入房檢查一番……”

謝珣還未開口,姜荔雪的心便提了起來。

他們口中的賊人定然就是方才闖進來的暗衛,雖然不曉得為何謝珣會安排暗衛夜探侍郎府,但眼下那人就在帷帳後面站着,這般明顯的位置,只要那些護衛稍稍湊近床榻,那人必然會暴露……

她心驚膽戰地看着謝珣,見他面色冷沉,眉目嚴峻,盯着房門好一會兒,才給了回應:“進來吧……”

語氣帶着濃濃的醉意。

可他那會兒分明清醒得很。

不過這種情況下,他竟然允許他們進來?

憑他的身份,就算拒絕,那些護院定然也不敢造次。

他是怎麽想的?

在房門被吱呀推開的那一刻,腳步聲紛至沓來,姜荔雪自然不能讓旁人瞧見自己衣衫不整的樣子,只能往謝珣的懷中躲去。

謝珣順勢抱住她,扯過被子将她裹住,摟着她看向進來的護院們。

那些護院與他行禮後,立即在房中搜索起來,門後,衣櫃,桌子下面都不放過,自然也有護院往床邊走來……

姜荔雪委實做不到謝珣那邊面不改色,緊張地将臉也埋進了他的懷中。

只是眼下他衣襟大開,她這一埋,不可避免地便與他的胸膛親密接觸,鼻子與唇都貼到了他t彈韌的皮膚上。

“大膽!”下一瞬,便聽到他的厲聲呵斥,姜荔雪還以為他在說自己,忙要将頭擡起來,可才離開半寸,又被他按了回去,“孤的床榻,你也敢窺探?”

原來不是在斥責她啊。

那人沒有料到太子會突然發難,立即吓得呆在原地:“殿下恕罪,小人、小人只是擔心萬一那賊人躲在床下……”

“放肆!”謝珣的聲音愈發怒了些,“孤的良娣在此,你若瞧見她一二,孤挖了你的眼!”

“小、小人不敢……”那人“撲通”跪在地上,只略略往床底看了一眼,便趕緊退開了。

随之那些人盡數退下,關門聲響起後,姜荔雪感到床榻微微震動一下,想來是那暗衛從床上跳了下去。

謝珣松開她,徑自下了床,将帷帳落了下來。

姜荔雪才敢從被子裏鑽出來,扯過方才被他扔到床角的衣服,窸窣穿了起來。

隔着密不透風的帷帳,她聽見謝珣與那暗衛說話的聲音。

“肩上的傷可有大礙?”

“謝殿下關心,屬下并無大礙。”

“可曾瞧見那密室裏有什麽?”

“許多木箱,挂着銅鎖,屬下未來得及打開,便被那人用暗器所傷……”

“你換上侍衛的衣服,叫上所有的侍衛以追尋賊子為由去李老的書房,借機打開那間密室,”謝珣語氣嚴肅,“眼下已經打草驚蛇,趁着他還來不及轉移那些東西,你們進去一探究竟。”

“是。”

那人奉命離開,不多時便聽見他帶着院兒裏的侍衛離開的聲音。

姜荔雪也在此時穿好了衣服,将帷帳撥開一條縫隙,探出腦袋看向房中負手站着的謝珣。

對方察覺她的目光,随即轉頭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卻一時誰都沒有說話,氣氛頗有幾分尴尬。

姜荔雪也是方才在帷帳中穿衣服的時候才想明白,他今晚一直在裝醉,故意留宿侍郎府是為了暗中派人調查李侍郎。

既然醉酒是假的,那麽離宴之後在床上的酣睡定然也是假的。

所以他根本就一直清醒着,知道她去拖他的腿,推他的身子,還不小心親……

越想越心慌。

“殿下,對不起……”她垂下眼簾,誠懇地向他道歉,“妾身今晚冒犯了您。”

謝珣此時沒有心情與她糾結那些小事,雖然今晚她的确有幾分冒犯自己,但方才他也利用她保護了自己暗衛,如此也算是扯平了。

“你暫且留在這裏不要亂走,孤去外面看看……”

“好。”

他大步走出房門,借着廊下籠燈的光影,姜荔雪瞧見他一直在外踱步,料想此刻心裏應當是焦灼的。

終于,有侍衛回來禀報,說是在李侍郎書房的暗室中發現了大量的官銀,謝珣随之與那侍衛一同離去。

外面再沒了聲響,姜荔雪衣衫齊整地從帷帳中走出來,坐在床邊慢吞吞地穿鞋子。

散落的烏發因着她俯身的動作傾瀉而下,遮住她大半的視線。

她也沒管,腦中在想一件很嚴重的事情。

方才她從侍衛的口中聽到了“官銀”二字,各地上繳的官銀一直由戶部的倉部掌管,如今竟然有大量的官銀出現在這侍郎府中,莫不是這戶部侍郎監守自盜?

若真是如此,那祖父身為戶部尚書,發生這樣大的事情,豈不是有監管不力之嫌?

屆時若問罪下來,不曉得祖父要受到怎樣的懲處?家人是否也會因此受到牽連?她這個良娣,是不是也做不成了?

想到這裏,心悸之餘,竟有一分小小的期待。

忙拍拍腦袋,驅逐這份不該有的心思,她明明應該期待的是祖父能從此事中全身而退才是。

腳上傳來不适的感覺,她定神看了看,發現自己因為心思不專,把鞋子穿反了。

煩躁地将鞋子踢掉,兀自生了會兒悶氣,又只能踮着腳去找鞋子。

一只鞋子就落在床邊不遠,她穿好之後,單腳跳着去尋另一只鞋子。

另一只鞋子被她踢到了窗戶那邊,窗牖還敞開着,驟雨将來,窗外的空氣也變得濃稠起來。

她才跳了兩步,便又見一人從外面躍身進來。

仍是一身黑衣,面上蒙着一塊黑布,和先前那個暗衛的打扮甚是相似。

她愣了片刻,以為對方是來找謝珣禀報事宜的,便與那人道:“殿下不在這裏,他出去約莫有兩刻鐘了……”

對方一雙黑瞳幽幽看向她,似有幾分驚訝,并沒有說話。

她單腳站着,覺得辛苦,又指了指他腳下的那只鞋子:“勞煩你幫我把鞋子踢過來。”

對方遲疑幾息,才蹲下身子去撿鞋子,目光卻一直鎖着她。

這樣的目光讓她有些不舒服,說不出的不對勁。

對方撿起鞋子後,便來到她身邊,将鞋子放在了她的腳下。

一滴血順着他的手背蜿蜒而下,滴落在了她的鑲着珍珠的雲絲繡鞋上。

她吓得退卻一步,不安的感覺愈發強烈,她轉身想要逃走,熟料那人迅速起身,随即冰涼的匕刃便抵在了她溫熱的頸上。

“你、你不是暗衛?”

黑色面巾下傳來一聲輕笑:“很顯然……”

對方抓住她的肩膀,挾着她往外走:“我受了傷,勞煩姑娘做我的盾牌……”

房門被他踢開,與此同時,有幾名侍衛已經追到了院裏。

“大膽,快放開良娣!”

這顯然是一句廢話。

放開是不可能放開的,甚至抓着她肩膀的那只手愈發用力扣緊了她:“一炷香內,給我準備一輛馬車,否則我殺了她。”

其中一個侍衛立即囑咐身旁的兩人,叫他們一個去套馬車,一個去通知太子。

脖上傳來利刃的寒氣,姜荔雪驚魂未定之餘,企圖與那人講講道理:“你拿我做盾牌,大抵是沒有用的,太子他本就不喜歡我,決計不會因為我擋在你的前面就放過你的……”

“哦?若真是如此,死前能拉你做墊背,黃泉路上倒也不孤獨……”

“你死前不能積點德嗎?你就不怕下地獄?”

“我生前作惡多端,死後受點罪也是應當的。”

“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到時我也是鬼,又怎會怕你?”

“……”

姜荔雪軟硬兼施皆與他說不通,只得放棄。

她不曉得對方是誰,便也無從猜測謝珣會不會為了她而選擇放過他。

想着謝珣一直待她冷淡,就連她入宮嫁與他做良娣也并非他所願,說不定他會借此機會,讓她就此消失……

一道驚雷後,夜色中驟雨如墨汁潑下,斜打進廊下的她的身上,激起一陣陣寒涼,她的身子忍不住冷得顫了起來。

有更多的侍衛湧進小院中,謝珣在侍衛的護送中走了進來。

雨很大,他并未撐傘,墨發玄衣盡被雨水澆透,一道天閃之後,白光濺于庭院,将他眉頭緊蹙的臉照得澈白。

黑衣人挾着她,往後面退了兩步。

昏暗的庭燈下,謝珣緩步上前,語調依舊沉穩得沒有任何波動:“放開她,孤放你走。”

“馬車呢?”

“在後門。”

“我總要确認自己安全後,才能放開她……”

黑衣人推着她往前走,在謝珣與侍衛們的凝視中穿過庭院,有一個侍衛想趁他不備偷襲,不料被他察覺,閃身躲過的同時,手中的匕首不可避免劃傷了姜荔雪的脖子。

姜荔雪痛得叫了一聲,謝珣出聲制止了貿然出手的侍衛,其他人自也不敢再擅自行動,只能眼睜睜看着姜荔雪被帶走。

黑衣人輕車熟路地走到了後門,将姜荔雪塞進馬車裏之後,便馭馬橫沖直撞而去而去。

車廂中的姜荔雪被颠得東一頭西一頭的亂撞,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扶着坐板穩住身子。

掀開簾往後看去,風雨晦暝中,模糊瞧見謝珣他們騎馬追來。

她不知道那個黑衣人究竟會不會如約放過她,對方心思詭谲,她決不能将自己的生死交由他來決定。

車窗的尺寸剛好容她擠身出去,她看着急速行駛的車輪上飛濺的雨水,咬了咬牙,趁對方還未發現她,從車窗中一躍而下。

巨大的慣力讓她在地上連滾數圈,身上遭受的撞擊讓她險些昏厥過去。

她咬牙站了起來,一瞬也不敢猶豫,立即往回奔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