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三夢走進去, 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他真是言出必行的, 上回說要在書房裏給她也添個位置,現在就已經重新布置好了, 她還一次都沒用過。

他看到她來就停下了筆, 掩上本子:“怎麽了,有什麽事嗎?”

三夢一努嘴:“你……今天寫了點什麽?”

“也沒什麽, 還是普通的日志。”妙賢的手撫在黑色皮面的筆記本上, “其實我也不确定哪些該記,哪些不該記。明明最後看的人還是自己,可我也不了解‘他’到底想要知道什麽。”

“按照你自己的想法來吧, 你不是這麽跟我說的嗎?”

他笑:“嗯,是啊。”

“你為什麽不像‘他’一樣用視頻記錄呢, 有什麽要交代的可以一口氣說完。”那樣也比較方便不是嗎?

“我還是比較喜歡寫字, 落筆的時候會覺得這還是寫給我自己的,而不是對着鏡頭像說給另外的人聽。”

“就因為這個?”

“嗯。”

如果有一天,他什麽都不記得了, 不得不離開,看到他的字,她至少還會想起他吧?

但這樣的理由,他不想說給她聽。

以後, 他再也不想讓她為他傷心了。

“不能給我看看嗎?”她伸長了脖子挪過來。

妙賢笑笑,卻還是護着本子搖頭。

“小氣。”三夢嘀咕,“那你也別寫了,我們去接兒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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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擡頭看了一眼牆上的鐘:“現在還早, 他還沒下課。”

“哎呀,沒下課我們可以先自由活動一下嘛!走了走了,莫負好春光啊,別總是悶在家裏寫字。”

她不容他拒絕,拉起他的手就走。

“你有沒有什麽特別想去的地方啊?”她在車上問他。

南方的仲春很美,不用走太遠其實都有很多可以看的風景。人家踏春都願意去宗山,他們是身在此山中看的太多,反而要出去體驗下別的。

她要不要帶他去游樂場呢?電視劇都是這麽演的呀,涉世未深就帶他領略世間繁華,歷盡滄桑就帶他去坐旋轉木馬,她都還沒坐過呢!

可妙賢說:“我想去P大看看,好久沒回去了。”

真的是好久了,畢業之後,他跟她都沒再回去過。

三夢以為他一點也不留戀大學的,畢竟被她纏了那麽多年,大部分青春記憶都跟她有關,他也會嫌煩吧?

三夢把車停在門口,兩人一起走進去。

妙賢的裝束太惹眼,一路吸引了不少目光。三夢跟他并肩,無論如何是不好意思太親昵的,保持恰到好處的距離,她感覺像是陪同大人物衣錦還鄉、參觀母校來了,與有榮焉。

“這片油菜花都還在,學校一點都沒變。”妙賢看着面前的一片花田,這還是他們上學那會兒生物系的學生考察回來為了好玩灑下的一片種子,第二年學校的好幾個花圃裏都長出了黃澄澄的油菜花,這一片成了氣候的幹脆就被保留下來,成了校園裏的風景。

可三夢覺得變了,指着遠處說:“你看那邊的水塔沒有了,屋頂也翻新過了,都不是以前的磚紅色了。還有這邊有一棟新樓,後面也有,聽說你們哲學系的小院還在,要不要去看看?”

妙賢看着她飽滿豔麗的唇一張一合,笑了笑:“我想去你們以前的訓練場看看。”

“啊?那有什麽好看的,都是泥。”

“今天沒下雨,應該沒有泥。”

好吧,只要他不嫌棄。

三夢帶着他往北門方向走。學校也是依山而建,特勤專業的訓練場就靠山,一說後山大家直覺都是要多荒涼有多荒涼,可架不住特勤的帥哥們都在那裏訓練,一到夏天舉目望去都是六塊腹肌和人魚線,揮汗如雨甩出來都不是汗水而是荷爾蒙,迷妹那是一群一群的。

對,都是妹子來看漢子的,像三夢這樣夾雜在漢子裏的妹子就悲劇了,沒人看她啊。

她在本專業是稀有動物,別人都以為物以稀為貴,可她還得倒追別人。

訓練場倒還真是老樣子,連邊邊角角石頭縫裏蹦出的野花都仿佛還是當年那些。

正好有學生在訓練,夏天還沒到已經都只穿迷彩短袖T恤衫和運動長褲,一個指令一個動作,排頭的正好也是女生。

依然鳳毛麟角,整隊找不出第二個。

妙賢指着那個女生:“你以前也站那個位置,對練的時候落單就和任課老師練,打趴下了也不哭。”

三夢驚訝:“你怎麽知道?”

“我看到的,就站在這裏,剛好看到你們訓練,但你看不到我。”

她更驚訝了:“你來看過我訓練?”

“嗯。”

繞過大半個學校,到離宿舍最遠的食堂吃飯,剛好可以經過這裏。這樣他可以告訴自己,他不是來看她的,他只是來吃飯,順路而已。

鐘靖斐邀他去看樂團的排練,他本來也是可以不去的,但去排練教室的路也經過這裏,下雨的時候可以看到她滾了一身泥,像動畫片裏的粉紅豬小妹。

她其實也悄悄哭過的,格鬥打不過老師,也打不過有些男同學,瘸着一條腿,蹦跳着到角落裏換傷處的膏藥,忍不住了,就掉幾顆眼淚。

眼淚抹掉就不留痕跡,可能沒有其他人看到,甚至她自己都不記得了,但他就是知道,她哭過了。

三夢一直以為他對她是避之不及的,從沒想過他會來看自己上課和訓練。可是陳一是不會說謊的,此時此刻她要說點什麽,才能彌平他們這些年陰差陽錯的誤解與偏差?

“三夢,你是郝三夢吧?”訓練場上課上到一半的老師跑過來,黝黑的臉上帶着笑,“你還記得我嗎?我是趙賓啊,大塊頭,記得嗎?”

“大趙?”

“對對,是我,你還記得啊,我真怕你都把我給忘了。”

“哪能啊!”三夢語調輕快起來,“你畢業後讀碩士去了吧,現在留校做老師了?”

“嗯,挺浪費的是吧?本來我都長成這樣了就該去震懾犯罪分子的。”趙賓不好意思地摸摸頭,“可我還是喜歡學校的安穩,跟你們前線的同學沒法比啊!”

“你別這麽說,我們是打柴,你是種樹啊!”

“嘿嘿。哎,這位是……”

啊,三夢這才想起來介紹身邊人:“我先生,呃……陳一。”現在的法號,就不說了吧。

趙賓做出了然的表情,當年他們的班花拼了命也要追的男神,據說是僧侶世家,還真讓她得手了啊?

兩個男人簡單地打過招呼,趙賓對三夢說:“難得遇上你,過來給學生們做個榜樣吧!我常常跟他們說起你們這些精英,但是一個真人都沒見過,他們都不知道什麽叫做差距。”

“精英……我啊?”

“是啊,我就記得兩個銀鷹獎的名字,一個是你,一個是陳卓。相請不如偶遇,陳師兄我是請不到了,只能讓小夢你給個面子。”

三夢有點為難,看了妙賢一眼,他眉眼裏都是溫柔:“去吧,也做一回種樹的人。”

盛情難卻,三夢也着實有點懷念這個訓練場,就跟着趙賓走過去了。迎接她的是噼裏啪啦的掌聲,然後她示範的每一個動作,站、跪、卧,還有格鬥技巧,都是教科書般的标準。

妙賢遠遠地看着,他其實不喜歡其他男人對三夢那麽親密,聽到剛才那聲小夢都忍不住皺眉。可是看到她笑,聽到因她而起的那些掌聲,他也跟她一樣高興。

愛恨嗔癡,全都只為一個人。

像這樣的場景,這樣的心情,他回去都要記在今天的日志裏。

趙賓本來還想約三夢一起吃飯的,被她婉拒了。

她可沒忘,她家先生溫文爾雅,實際屬性卻是個醋桶。剛剛還在訓練場邊呢,她這邊結束就不見人了。

她找了一圈,在附近不遠處的小河邊找到他。他正用手從河裏掬水,不知看什麽。

小河周圍綠樹成蔭,是學校裏小情人們聚集的地方,以前每到夜裏都很多雙雙對對在這兒花前月下,他們倆還真沒來過。

“你在幹嘛呢?”三夢走過去,“你不是這樣也吃醋吧?”

妙賢搖搖頭,示意她再走近一點看看。

她走到他身邊,這才看清他手裏捧着水,水裏是蝌蚪,剛剛長出一點點後腿,有了點青蛙的樣子。

“呃!”她吓得後退一步,連連擺手,“快扔回去,好惡心!”

她最讨厭青蛙和癞□□了!

“惡心嗎?我倒覺得挺可愛的,看到這個就知道夏天不遠了。你看它們尾巴也還在……”

“別說了別說了,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妙賢笑,把蝌蚪放回河裏,看她身子往後仰,還捂着眼睛不敢看,又指着她腳下的樹葉:“哎,那是不是青蛙?”

“在哪在哪?”

她往腳下看,不意間撞入他懷裏。他順勢攬住她的腰,在她嘴上一吻。

很輕很淺的親吻,他本來是想征求她同意再吻的……還是算了,就這樣吧。

青春年少時就該擁有的美好時光,他們居然到現在才補上。

作者有話要說: 人家也是可以正正經經花前月下的,不用一來“就是幹”~

妙賢:講道理,你這文裏就是幹的人是女主吧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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