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玉蕊香
第004章玉蕊香
“奴、奴婢服侍殿下更衣。”
月色濃,深夜鄉野的夏風涼爽怡人。
霍無咎聽在耳中,卻忽覺燥熱,掌中美人的小手清清涼涼,下意識揉捏了兩下。
到此時,廳上衆人都已知機,不用哮天清場,各自悄悄退避了出去。
門一關,霍無咎便摟腰一提,将秦桑抱在了膝上,挑繡雀登枝白紗裙飄蕩,系在腰間的赤金玲珑香球與青玉環如意結絲縧相擊,發出金玉碰撞的悅耳聲響。
霍無咎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曾令他暴怒卻百口莫辯的氣味。
剎那,靈臺清明。
霍無咎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暴戾之氣,鳳眼含煞,在秦桑身上摸索,驀的在那顆赤金玲珑香球上定住,粗暴扯下,捏扁,自镂空花紋縫隙間就沁出豔紅的脂膏來。
秦桑聞到了一股濃郁的香甜氣,亦被霍無咎暴戾的模樣和力道吓的渾身僵硬動彈不得。
“來人!”
守在門外的哮天鷹奴聽得召喚,立時推門而入。
霍無咎猛地将捏扁的赤金玲珑香球擲到地上,“賤婢全家謀害于我,誅殺,一個不留!”
話落,抱起秦桑進入裏間,扔在榻上,一把就扯下了她竹青色的裹胸,一霎清涼。
轉瞬間,矜貴的公子變成了一頭暴虐無常的小獸。
疼痛與極致的恐懼讓秦桑清醒過來,她尖叫,大哭,捶打他,反被掐住腰肢,他像是要把她掐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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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就是你攜帶催/情香膏想要的結果嗎,吾在成全你這賤婢!”
小衣被撕破,兩股生涼,千鈞一發之際,秦桑驀的摟住霍無咎的脖頸,猛地扯住他的頭發,兩腿也纏到他腰腹之上,哭道:“我沒有,我娘是靖南侯府的二小姐謝婉柔,我們娘倆都是被逼迫的!求殿下救救我們!”
她像靈蛇一樣纏的他喘不過氣,頭皮也被拽的生疼,偏偏肌膚相貼又磨蹭的他渾身燥戾,就在他下定殺心,想擰斷她的脖子的時候,聽得她說出“靖南侯府”四個字,作勢收緊的大掌頓住,“你竟知道靖南侯?”
秦桑聽到了一線生機,連忙帶着哭腔道:“我娘是被秦鲲誘拐來的,為了逼迫我就範,現下裏不知被藏在何處,倘若殿下能救出我娘,桑女這條命就是殿下的,殿下讓桑女做什麽都行。”
霍無咎冷笑。
秦桑見他不信,惶急道:“我娘說,她的嫡母是寧國長公主,生母姨娘叫杜妙娟,她還有個同母弟弟謝玉臨,玉樹臨風的玉臨,府內稱呼二公子,我母親是庶出二小姐,嫡長姐名叫謝寶珠,及笄那年被封為寶珠縣主,倘若您真是京城來的皇孫,那你一定知道寧國長公主是誰,對了對了,我娘還說,寧國長公主名叫霍郁弗,香氣濃郁之郁,漢昭帝劉弗陵之弗。”
知道京t城有個靖南侯府不足為奇,但能說出寧國長公主的名字,還知道靖南侯府有個杜氏姨娘,那就有點意思了。
霍無咎冷靜了下來,怒道:“撒手,下來說話。”
秦桑連忙松手,一下子就摔在了榻上,四目相對,他把她看光了。
秦桑漲紅臉,慌忙兜住破衫爛衣擋在身前,縮做一團。
霍無咎嚯然背過身去。
就在此時,門外跪下一人,昂聲道:“微臣永安郡王府左長史徐道元,求見殿下。”
霍無咎脫下身上的天青色金線刺繡雲獸紋葛紗袍扔到秦桑身上,冷冷低叱,“穿上。”
秦桑連忙撿起往身上披,抖抖索索的系衣帶。
霍無咎見她把翠玉珠紐扣扣好了,這才打開門出去,冷睨徐道元一眼,道:“你來的倒是及時,帶了多少人?”
“微臣先行一步,還有二百護衛約莫很快會抵達此處。”
霍無咎走到廳外,見廊下有一灘血跡,王縣令武縣尉跪在門旁窗下由兩個護衛看押,便問道:“秦鲲的屍體呢?”
鷹奴當即跪地,拱手道:“殿下恕罪,未曾預料那秦鲲有兩下子,見勢不妙,拼着後背挨了一刀,撒腿跑了。此處是他的地盤,對各處熟悉,鑽到暗處就不見了,徐道揚帶着張潮劉波二人已經去搜,但殿下安危是首要,其餘護衛仍舊維持警戒,沒讓離開一步。”
就在這時,從大門外湧進來一批訓練有素的挎刀武士,領頭的那個乃是郡王府指揮同知夏楣,他甫一看見霍無咎站在廊下,領着衆護衛就跪下行禮,“拜見殿下,卑職等來遲了。”
“來的正好,把這個莊子圍了,莊子裏的人全都抓起來關着。”
“尊令!”
人一多,動靜就大了,雞鳴狗吠之聲四起。
當護衛闖入後院抓人,哭聲喊聲叫罵聲此起彼伏,整座莊子都亂套了。
“敢問殿下,因何圍困這莊子,還要殺人?”徐道元盡量克制,語調平緩的詢問,“是觸犯了哪條律令?”
“意圖謀害吾,夠不夠誅他全家。”
躲在霍無咎身後的秦桑澄清,“是秦鲲的娘秦秋月把那個赤金玲珑香球挂在我身上的,殿下察覺,發現裏頭放了一種香膏。”
徐道元早已看見穿着霍無咎袍子的秦桑,這會兒她出聲說話,燈色下的小臉瑩白如玉,豔色奪目,立時怒斥,“你是哪個,這裏如何有你說話的份。”
秦桑臉色頓白,不知所措。
徐道元怒斥完秦桑當即就怒視哮天。
哮天譏笑,“可不是奴婢安排的,您該問您的好堂弟,您往窗下瞧那跪着的倆人,腦滿腸肥那個正是徐老七的親舅舅,芙蓉縣的王縣令。”
說着話,拿出用帕子包着的變了形的香球,“您聞聞這香就懂了。”
徐道元接了,湊近一聞,立時屏住呼吸,走近哮天,低聲道:“玉蕊香?”
哮天觑着霍無咎的神色,偷着點了下頭。
徐道元用帕子包好還給哮天,斟酌片刻,走到霍無咎身側道:“殿下是白龍魚服至此,若公事公辦,難免會洩露行蹤,到時,太子追究起來,皇後娘娘也難再替您描補,不若私事私辦,只誅首惡,交給微臣善後,請殿下先行一步返回英國公府,免得老人家擔心,徹夜不寐。”
話落,徐道元給哮天使眼色。
月落西山,漫天星辰也只剩下寥寥幾顆,風漸緊,涼意上來了。
哮天見霍無咎身上只剩下一件杏黃銀絲暗紋團龍醒骨紗貼裏,忙忙的上前道:“殿下,夜寒風冷,咱們先回畫舫更衣,着涼生病可不是好玩的,江太醫素來下手重,黃連不要錢似的往藥方裏加,那湯汁子苦死個人。”
“可。”
燈色下,秦桑望着霍無咎身上反射着銀光的五爪團龍,眼睛刺痛,落下淚來,激動之下被拖地的袍子絆了一跤,但她顧不得自己,爬起來就跪到霍無咎身前磕頭,“求殿下救救我娘,她真的是靖南侯府的二小姐謝婉柔,十六年前被從京城誘拐到此地,被迫生下了我,從此為了護住我,受盡折磨,求殿下垂憐。”
徐道元上前一步,趕在霍無咎開口之前,面無表情的道:“靖南侯只有一位嫡長女,從沒有什麽二小姐,冒名假充侯爵子嗣是死罪,奉勸小娘子莫要為了攀附賭上性命,現在改口還來得及。讓開吧,休要擋了殿下去路。”
秦桑驀的攥緊拳頭,泣淚如珠。
“我娘不會騙我!”秦桑擡眸仰望霍無咎,見他無動于衷,自持尊貴,心一灰,擡起袖子一抹淚,爬起來就道:“我娘不會騙我的,她不會。萍水相逢,殿下疑我本是應該,諸位護持殿下安危,疑心袖手,亦是本職。”
話落轉身,着急忙慌要去找娘,又被拖地的袍子絆了一跤,這下摔的狠了,爬了兩下才起來,提起衣擺飛也似的往後院跑去。
霍無咎背手在後,搓了搓手指,嗤笑道:“欺負小姑娘,表叔今年貴庚。”
徐道元擡手輕撫下巴上的胡須,渾不在意,淡淡道:“回禀殿下,今年三十整歲。”
霍無咎甩袖,轉身回廳。
鷹奴哮天趕忙跟上,随侍左右。
“都跟着進來做什麽,分出一個幫她找娘去。”
哮天一頓,“奴婢先去渡口畫舫給殿下拿件袍子過來,再去幫着找。”
霍無咎揮手,在圈椅上坐定就閉目養神。
徐道元見狀也不再多言讨嫌,開始審問跪着的王縣令和武縣尉。
哮天空手小跑着去的,回來時,汗流浃背,提回來一只金絲藤編內襯紅姑絨的箱子。
服侍着霍無咎穿戴好衣袍,又與鷹奴一起把裏間的榻床搬到廳上,扯了秦鲲用過的舊褥子,重鋪錦褥,恭請霍無咎小憩,這才退出去張羅着幫秦桑找娘。
不知不覺,月隐日升,天光大亮。
霍無咎睡醒起來,就見酒桌上擺下了一個白瓷湯碗,正冒着米香氣。
哮天連忙舀出半碗來捧到霍無咎面前,“殿下,此間實在沒有幹淨可用的盥洗之物了,竈房裏也只找出一小袋白糯米,殿下且湊活吃兩口墊墊肚子。”
霍無咎正覺得有些餓,三兩口吃了,就道:“找到她娘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