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十四撲
第二十四撲
接下來一切順理成章。
挑選正确的房間,降落,移動。再挑選,再次降落,移動。
最後,他們腳下的鋼板發出一聲跟之前都不太一樣的鈍響,看着牆板慢慢拉開。
這次的出口只有一個,因為另一邊是石牆。
海賊們歡呼了一聲,聲音在這個不算大的空間裏震耳欲聾。
冒險雖然臨近尾聲,然而還沒結束,畢竟還有兩句詩歌【金色的河流慢慢流淌,卻只有兩只玻璃罐子。】沒摸清什麽路子,船員們并不敢輕舉妄動。
這回是香克斯在前面探路,走着走着,密道盡頭又出現了一個小門。
香克斯前腳踏進,一個喘氣的功夫不到,便驚跳回來,“哇”地大叫一聲。
所有人立馬嚴肅了。
貝克曼走上去詢問:“怎麽?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嗎?”
香克斯瞪着眼睛,一臉的驚奇贊嘆,貝克曼又問了第二遍,香克斯忽然拽住他的袖子滿臉興奮說:“裏面……有一個絕世美貌的……”
貝克曼剛想皺眉,冷不丁被人推了一把,只見潘蜜面帶不滿的擠到最前面推門而入。
潘蜜一臉不相信不服氣,什麽女人能得到香克斯這樣的誇獎。
“……的石像。”
香克斯後半句話飄蕩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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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蜜愣住了。
只是讓她驚嘆和贊服的,并不是那個由白色大理石雕琢而成,惟妙惟肖且無一絲缺憾的絕世美人。
而是在數十顆夜明珠聚頂的房間內,在柔和又黯淡的光線下,一個金碧璀璨的占據了大部分地下空間的精致城堡。
由金箔熔接成的圍牆和鐘樓、金頂的教堂仔細打造出了磚石的紋路,樓閣和宮殿無一不精妙,石子路由一個又一個各不相同的小金球鋪成,宮殿前的噴泉池有着美麗雕花,噴灑出的水流凝固成了金子的水花,永遠定格在這個時刻。
還有一排排小金人宮女,金子做的小馬車,金子的馬匹和騾子,金子的花園,最令人震撼的,則是城堡外一條水晶做的護城河渠,金色透明的液體緩緩流動,穿過金橋之下,又被琉璃做的水車攪動跌落,生生不息地環抱着這座堪稱驚世之作的美麗城堡。
這确實是太過令人瞠目的一幕。
那種震撼,非親眼所見不能夠了解。
後面的海賊魚貫而入。同樣的,他們也驚呆了。
“這石像真美啊。”
“那個金子城堡更美好嗎?”
“要是融了拿出去賣,也得有二十億了吧?”
“融了?暴殄天物啊!!比起金子,顯然這份工藝更加珍貴好嗎!這要是拿出去拍賣,起碼得五十億起拍啊。”
“這麽大怎麽拿出去啊?”
“拆了拿出去啊!然後再組裝起來……”
貝克曼在原地駐足欣賞了一會,便走過去四處翻找起來。
除了金質城堡和大理石像,這個大廳裏還放着一套桌椅和一個大書櫃。
挨個打開抽屜,除了一本日記以外什麽都沒有,書櫃裏裝着不少書籍,貝克曼又把櫃門合上了。
他把目光投向了牆角的兩個巨大的落地花瓶裏。
花瓶是細口的,一個無色透明,另一個是深棕色,都塞着塞子。裏面分別裝着紅色粉末和某種液體。
“先別吵,”貝克曼攔下了一個磨刀霍霍打算把這座金城堡拆解帶走的船員,他敲了敲那個密閉的水晶河渠,語調難得帶了一絲愉快:“國王獎勵我們的金子在這裏。”
“大家聽好了,耶稣布呆會兒會把那個玻璃管子切開,還沒戴上防毒面罩的趕快!”貝克曼提醒道。
顯而易見,
那位國王用王水溶解了黃金。
巧的是船員裏有在金店當過學徒的,把金子再從液體裏弄出來不是什麽難事,何況國王已經把東西都給他們準備好了。
銅粉和硝酸。
金色的粉末越來越多的堆積在“護城河”底,耶稣布拿了個玻璃碗做了一個可以固液分離的玻璃漏勺,戴着手套和面具一勺一勺地把這些金砂給舀出來。
一個船員則在“上游”慢慢傾倒着銅粉,金色的河流漸漸變綠,又慢慢變成藍色。
“ 可惜沒帶桶。”耶稣布啧啧嘴,扭頭對幾個船員說,“你們把桌子劈了吧,木頭劈成薄木板再用鐵絲箍起來,做成木桶。”
香克斯興致勃勃地看了半個鐘頭,等新鮮感一過,開始在十幾個來來往往的身影中尋找自家大副和小白。
很快他臉色一垮,這兩個人貌似在這場冒險中讓革命友誼達到了一定高度,這會兒正齊刷刷的人手捧着一本書在讀。
他竄過去,發現潘蜜讀的是這個國家的植物圖鑒。香克斯摸摸鼻子,又去看貝克曼讀的是什麽。
還好,貝克曼讀的是國王的日記。
很多時候,日記可以當做另一種類型的航海日志,字裏行間充斥着筆者的驕傲和不甘,冒險與死亡,輝煌和迷茫,過去和未來,就像感受另一個的人生。
“貝克曼,讓我也看看。”香克斯擠過去,把日記強硬地拽過來一半,就這麽津津有味的翻看起來。
貝克曼抽抽嘴角,“快點讀,讀完自己翻頁。”
此行已近尾聲,美麗的城堡和巧奪天工的石像也欣賞到了,且确定了此行必将滿載而歸,香克斯倒是更好奇這個國王的故事。
這個國王是個英俊博學而浪漫的人,娶了個王後叫做蘇美爾。
日記大部分篇幅用來記錄他如何尋找自己的注定愛人,以及找到愛人後又如何甜蜜的日子。
大概是前半生太過于順風順水,他沒有意識到,所有來自命運的饋贈,都暗中标好了價格。
妻兒病逝,國民染病,冷漠的鄰國,哀嚎的國家。
最後連他自己也沒能逃脫厄運。
…………
六月二十日,晴
我今天有點頭痛,大概是發燒了吧,我忍不住猜,是否我也感染了那種傳染病。據說侍女們也病倒了好幾個,是因為和病人接觸嗎?我不敢叫人來診治,如果消息傳出去,民衆将更加恐懼。
六月二十一日,晴
高燒不退,看來好運并沒有光顧我。我也病倒了,大約七天,或者八天,我也将化作塵埃,追随蘇美爾而去。
六月二十二日,晴
他們在我的領海上炮轟百姓的船,可我卻無能為力,連發怒都搖搖欲墜,我的愛人,我的孩子,我的子民,我的将士全部離我而去。我究竟做錯了什麽要遭受這樣的懲罰?
六月二十三日,晴
今天皮下出血了,再瞞不過去,我命人打開宮門,放侍女和侍衛們離開。茉莉堅持留下來照顧我,她是個好女人,可我卻什麽都不能給她,連我的姓氏都不能,因為它是屬于蘇美爾的。
…………
七月一日,晴
帶給這個國家這場禍患的,不是疾病,而是人心。沒有什麽傳染病,不過是一種金屬罷了,為什麽我沒有早點發現?!我浪費了蘇美爾的心意,她明明早就帶來了奇跡,我愧對這個國家。
七月二日,晴
又是個晴天,維斯多姆很少下雨呢,我撐起身子去王宮高地上看,只有一片死城,國家已經衰滅,我身為亡國之君,大概只有死亡才能保住最後的尊嚴。
…………
七月七日,晴
雖然想的大義凜然,可是,如果有活着的機會,還是,不想死啊。
七月八日,晴
我昨天夢見了蘇美爾,她還是那麽美麗動人,親手給我煮了茶,沸水中飄浮着她家鄉的雪華绮晶,我吓得推開了她,茶碗碎了一地,夢醒了。
七月九日,晴
我病的越來越重,身體很痛,大概明天連筆都拿不動了,不過我已經能夠坦然接受命運,哪怕死後,我也會守護着維斯多姆不被惡徒踐踏。
七月十日,晴
蘇美爾,我要和我的子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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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讀完,過程不夠蕩氣回腸,結局卻足夠令人唏噓不已。
此時,金子已經全部清理出來,耶稣布累得打起了小呼嚕,腿邊放着三桶亮閃閃的金砂。
海賊們也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阖着眼皮在困覺。
“這一桶重量都有一噸半了,能禁住嗎?”
貝克曼皺了下眉,雖然心裏嫌棄他們沒常識,不過也沒去吵這些睡的正香的同伴,蹲下來從耶稣布的背包裏翻出一沓尼龍袋子,打算重新分裝。
“我來我來。”香克斯搶過袋子,“要不你也去睡一會兒,現在外面應該是晚上了吧?”
“淩晨兩點了。”貝克曼說,“這表你拿着,兩個小時後換我。”
夜晚的地下十分陰冷,無所事事的香克斯溜達了一圈,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人一冷就容易困。
哈欠打了一半————
他看見潘蜜正縮在桌子底下,臉上蓋着看了一半的書,動也不動。
香克斯把披風摘了,走過去打算給人蓋上。
不過剛伸手,他就愣住了:“…………”
好嘛,這真是個不會委屈自己的主。走近一看,潘蜜整個人從脖子到腳被紅色的軟藤層層包裹,裹得那叫一個密不透風,那叫一個嚴嚴實實,看上去像個大蠶繭。
香克斯又默默地把披風系好,在牆角裏縮成一團。
城堡依舊金碧輝煌,只是環繞它的河流從橙黃色的王水變成了藍色的硝酸銅溶液,像一條液體的藍水晶帶,看上去更加美麗了。
第二天,船員們被挨個搖醒,伸了個懶腰,掏出烤餅和肉幹開始吃早飯。
金砂和銀磚已經打包好了,至于那個金子城堡,香克斯的意思是留在那裏。
他說的斬釘截鐵,擲地有聲,相當有大海賊的豪爽和義氣:
“這是這個國家珍貴的遺跡,既然我們得到的饋贈已經相當豐盛,就把最美好的留下來吧。”
只是臨走前,香克斯卻故态複萌,拉着那個石像戀戀不舍,“貝克曼,不如我們把她搬走去亞馬遜百合,問問蛇姬能不能把人變回來。”
“你積點德好嗎?!!這是國王他老婆!再說這又不是被戀戀果實石化的!”
貝克曼說道,要不是手上拎着東西,他真想揪着這個任性丢人的家夥踹上兩腳。
然而有人替他踹了。
潘蜜看着香克斯嬉皮笑臉的耍寶假哭,又看了一眼那個美麗又端莊高貴的石像,胸口酸酸漲漲浮起種難以形容的情感,最終沒忍住,一腳把香克斯踹到門框上。
潘蜜惡聲惡氣: “你擋我道了!”
滿載而歸的海賊們又花了一天才走到雷德號停靠的岸邊。
他們滿面春風,看着接二連三跳下船迎接他們的同伴,一邊扔帽子一邊大笑着,高聲吆喝:“猜我們帶回來了什麽?!今晚開宴會啊!!”
跑過來的船員并沒有被他們的情緒感染,他一臉焦急道:
“船醫,菲利發高燒了。”
船醫毫不在意的一樂,“哈哈哈,笨蛋還會生病?”
對方急得跟個熱鍋上的螞蟻: “真的!前天開始高燒的,今天他身上起紅疹了。”
“!!!”
這是——覆滅了整個維斯多姆王國的傳染病!
每個人腦海中都浮現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