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圖像
圖像
“請相關目擊證人配合調查！”
提前到現場的兩名警察是附近派出所的，他們來得匆忙，根本沒料到事态的嚴重性，而且所裏還有十多起電信詐騙等着處理，整顆心都是懸着的。
好在案子已經轉交炎陽刑事偵查局，只是還在趕來的路上，現在需要他們維持一下秩序。
“請配合一下。”年輕警員來到方承引面前，因為他的衣服上有血跡。
方承引攥着漁夫帽一言不發，果農看了他幾眼，輕輕伸手握了上去。
方承引應激甩開，扭頭怒視。
果農示意他看警員，“問你話。”
方承引冷聲，“別動手動腳。”
果農沒再說話，看着他做筆錄，身旁的救護擔架匆匆跟他們擦肩，渺小的生命被蓋上白布。
“小心！”
果農猛地将方承引撲倒。
方承引還沒回過神，壓在身上的氣息便讓他毛骨悚然，一把推開果農，大片陰影又傾覆而來。
居高臨下的男人高舉攝像機，胸口的兒童勳章紅得刺目，攝像機砸下的剎那，一旁的警員擒住了他。
“殺人犯……殺人犯！還我女兒！”
他莫名其妙地把矛頭指向方承引，怒音指控瞬間引起人們的注意，所有視線都彙聚到他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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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承引垂着頭，看不清神情，起身走到掙紮的男人面前，戳着那個兒童勳章冷聲，“她拼命跑向你的時候，你拼命跑向工作！她拼命跑向你的時候，你拼命跑向流量！你哪怕再多看她一眼，都不會是現在這樣！”
男人放棄掙紮，布滿血絲的眼湧出淚來。
方承引越發肅殺，“永遠只會把責任推給別人的孬種。”
男人往後踉跄幾步。
警員放開他，前去和趕到的炎陽刑事人員交接。
方承引不再停留，轉身時和一個妝容精致的女人擦肩，繼而傳來女人的哭泣聲。
是小女孩的媽媽。
方承引走離現場，身後人群被驅散，黃色警戒線繃直拉緊，那些撕心裂肺被圈禁在原地。
走過兩個拐角，他終于卸下僞裝，整個人癱坐在地，腦海裏的背影揮之不去。
這五年來，他在夢裏見過無數次。
會是他嗎？
他的爸爸，失蹤的親生父親？
五年來音信全無，現在卻又出現？
不會是他！
可是……
摘下漁夫帽那一瞬，他明明是認識自己的……
“你可真不人道啊。”有氣無力的聲音。
方承引擡頭，是果農，眼裏仍盛着笑意，“我救了你一命，你把我推成重患，還一副要揍人的樣？”
方承引不予搭理。
他不喜歡那雙眼裏不合時宜的笑，明明剛發生了一場悲劇，他竟然還能笑？甚至于這麽不務正業地跟着自己？
果農全然不顧他的情緒，“記得賠錢。”
方承引愠怒：“我會按照字條上的日期賠！不賠随你來打擾！”
甩下話就起身走開。
果農又叫住他，“你知道需要賠多少嗎？”
“按市場價，計算好後麻煩發給我！”
此言一出他就後悔了，其實他剛交完上個月的住宿費，現在窮得叮當響。弘瑞斯都住宿費高昂，且前舍友搬走了，如果再找不到新舍友，接下來可能得露宿街頭。
想到這，方承引郁悶地拿出手機，才發現手上的血跡還沒清洗，小女孩緊摟自己的模樣歷歷在目 。
·
亭連別墅區。
宋恣欣坐在客廳，身上的高定禮服還沒換，幼兒園殺人事件發生後她被第一時間護送離開。
坐在單向玻璃車裏，瘋狂的粉絲把路圍堵，經紀人費了好些時間才成功駛入大道。
她想為那個慘案出點力，可事與願違，過于疼愛自己的粉絲太會困住人，太會截斷人。
人命在後面被剝奪，他們卻仍只想着追星，而源頭還是自己。她覺得悲哀，宛若剛出道的金絲雀。
「炎陽新聞快訊：Flower幼兒園案件最新進展，目前已鎖定嫌疑人背影，鑒于其行徑極其惡劣，對社會危害極其嚴重，決定向社會公布，若覺得眼熟者，請撥打炎陽刑事偵查局案情服務熱線……」
屏幕切換，一張奔逃的背影圖公布，照片上的嫌疑人一身黑，戴着鴨舌帽，擦過幼兒園拐角露出側臉，奈何戴了口罩，連肌膚都不見半分。
宋恣欣錯愕，脫口就是，“老公？”
繼而後知後覺地扶了一下額，自嘲一笑，“怎麽可能是你呢？”
五年了，走遍大江南北，有時候找得累了，她也會在深夜懊悔，如果當初沒有隐退，演技是不是可以更上一層樓，在面對今天這種突發狀況時，是不是可以坦然地引導或怒斥粉絲一句“人命關天，追星置後”呢？
五年，奪走了她太多東西。
現在畏畏縮縮的自己，粉絲們是不是已經開始覺得不對勁，開始失望了呢？
「你這個殺人犯……！」
刺耳的詞彙闖入耳中，宋恣欣擡眼，看到了晃動鏡頭下被拽住的方承引，還有那個動手的男人，她認識，叫楊庾贊，著名的娛樂記者。
很多網友都不認識他，但娛樂圈的明星大都對他避而不及，宋恣欣也吃過幾次癟。
現在，還牽連到了她的兒子。
忙拿出手機，備注是：「引引」
電話很快被接通，宋恣欣拿着遙控，調頻到那張嫌疑人背影圖，而後按暫停。
電話接通，那頭道：“媽？安全到家了嗎？”
宋恣欣拿過抱枕，“嗯，現在在哪呢？”
“馬上到家了。”
“好。”
這句話後，兩人都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宋恣欣先挂的電話，然後上樓換衣服。
身上的高定禮服是品牌方送的，他們都以為這次發布會能夠圓滿成功，都滿懷期待宋恣欣的代言會讓他們賺得盆滿缽滿，然而事與願違，幼兒園殺人事件完全蓋住了宋恣欣的一切相關。
而宋恣欣本人，似乎也沒有以前那麽有魄力了，沉澱了幾年的藝術品，終究要失色了嗎？
她拿過一套休閑服，選擇做家庭主婦後她從不穿圍裙和家居服，覺得那是自我放棄，所以穿休閑套裝，只有這樣才能提醒自己還年輕。
看向床頭，結婚照已經積了不少灰，愣愣看了幾秒，情緒爆發般掉下淚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