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酒香
酒香
“一起出來吃點水果吧?”
房間門被敲響,方承引手中的筆一歪,一個很醜的字出現在草稿上,“不用了,謝謝。”
沒過幾分鐘,“我煮飯,一會兒一起吃。”
在做微積分思路被打斷的方承引露出不耐煩,“謝謝,我不餓,你做自己那份就行。”
這人可能是沒記性,都說了不要動不動來打擾,出于禮貌也不行,怎麽還沒完沒了?
再來打擾一次,扔出去算了!
好在後面兩個小時安靜了。
筆尖在紙上洇出最後一點墨,方承引松筆伸了伸懶腰,窗外已經霧色蒼茫,該去上晚自習了。
至于吃的,就順便在路上買點吧。
其實他會下廚,不過只是勉強能吃,且越吃越沒味,所以大部分時間都是去食堂,可礙于手頭緊,只好輾轉食堂間品嘗低廉的,只要找到一款合口味的就天天吃,直到膩為止。
他不敢去餐廳,弘瑞斯都的餐廳都是國際級別大廚掌勺,鐘其骞帶他去過一次,點餐時菜單上沒有價目表,起初以為不會貴到哪去。可看着鐘其骞付款時小程序呈現的具體價格,他當場吓得消化不良。
弘瑞斯都是名校,一言一行都彰顯社會地位。所以當站到廉價窗口時,方承引也會難受,這種難受摻雜着些許自卑,但更多的是無可奈何。
現在姜郅來了,并不代表他能改變自己因拮據而養成的飲食習慣。
咔噠,打開房間門—打算去洗把臉,卻被倚在門口的姜郅吓了一跳,“有事嗎?”
可能是站久了,姜郅動了動腳,“一起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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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真誠,很熱情,但方承引最讨厭這種人,明明只是剛認識不久就裝出很熟的樣子,無非是想在一定空間通過活躍度獲得話語權和使用權,久而久之就讓他人覺得是寄人籬下。
明明姜郅才搬進來幾個小時,方承引就已經感到窒息,只要房間外有一點聲響就會警覺。
之前分明能跟其他租友融洽相處……
方承引:“謝謝,不吃了。”越過人到洗漱臺。
姜劣也走過去,似乎知道動嘴皮子沒用,幹脆杵在一旁。
餘光裏都是那人,方承引被盯得火大,旋開水龍頭接了一捧水潑臉,雙手撐臺面扭頭,“我需要個人空間。”
姜郅笑:“我只是友好地邀請你共進晚餐,以後一個屋檐下擡頭不見低頭見,加深關系我覺得很有必要。”
“我不需要。”
“那,你跟我吃這一頓,你的水果債務我打個折怎麽樣?”
方承引湧到喉口的怒火硬生生給壓了回去。
其實他沒什麽氣節,不必要的額外損失如果能通過捷徑彌補,尊嚴什麽的可以暫放一旁。
兩人對坐餐桌,餐桌很窄,是方承引入住後添置的,生活本就拮據,餐桌也就沒什麽排面。平時一個人使用不覺得有多窄,可現在一個神秘的食物罩就占據了所有空間,他才意識到兩個人和一個人是完全不一樣的,尤其是膝蓋一動就會碰到一起。
姜郅拿起罩子,方承引又驚又怒,恨不能掐死跪倒在折扣之下的自己。
狹窄的餐桌上呈現一頓西式燭光晚餐,搖曳的燭火四周是幾盤精致菜,神似五星級餐館定做的。
姜郅:“簡陋了點,會做的就這幾道,獻醜了。”
方承引:“……”
飯吃得還算愉快,方承引負責吃,姜郅負責問東問西,當然沒問出個什麽,還順便好心地給方承引倒了杯紅酒,方承引不喝,只是覺得對方的膝蓋總是時不時撞到自己,這才發覺話題走向有點不正常。
姜郅:“昨天晚上我做了個夢。”
方承引掀起眼簾看他一眼,繼續吃。
姜郅說:“夢到了你,你答應和我交往,然後像現在這樣同居,生活支出都是我解決。”
方承引放下到嘴邊的牛排,吃人嘴短,不自在地拿起一旁的紅酒喝起來。
姜郅繼續說,“夢裏的時間過得很快,兩年後你懷孕了……”
方承引猛地咳起來。
姜郅笑着遞紙巾,方承引瞪他幾眼,與此同時,膝蓋還被對方輕蹭,終于知道哪不對勁了!
方承引握緊酒杯。
姜郅眼神深邃且風流多情,嗓音伴随磁性:“雖然昨晚沒夢到最後就醒了,但今天中午就遇見了你,我覺得是一種緣分,命運使然,所以我覺得我們……”
他故意停頓,深情款款,方承引一杯紅酒潑過去伺候,姜郅的話在紅色液體中收尾:“可以不用芥蒂債務,好好生活。”
發梢滴着紅色液體,姜郅不怒反笑,“這杯酒你喝了點,這是邀請我間接接吻嗎?”
方承引猛地撞開他的膝蓋,才發現對方的長腿早已抵住窄桌兩邊,反彈回來夾住他的雙腿。
方承引惱羞成怒:“我對那方面不感興趣!”
“那方面?”姜郅移了移雙腿。
方承引猛地起身,椅子後挪發出尖銳的刺耳聲,像是和地板本就不對付。
走出暖光範圍,廊道仍舊昏黑。
方承引甩上房門,憋着火氣收拾書包,那家夥是變态,腦海裏只有這麽一個念頭。
找到所需的筆塞進書包,門被敲響。
方承引拉上書包挂到肩上,沉着臉握住門把手。
嘩啦——
強烈的水流打在臉上,相同的酒香再次彌漫,方承引宛如一只落湯雞,抹了一把臉擡眼直逼。
姜郅握着空酒瓶晃了晃,“忘了說,雖然我屬于主動的一方,可如果你對我不仁,我也會不義。”
說完離開。
方承引原地爆炸,再次甩上門,好在門的開合有消音作用,不然肯定砸得隔壁住戶投訴。
白襯衫洇暈着紅,不能穿了,方承引邊解紐扣邊罵,“這天殺的神經病!死變态!做了那種事怎麽還有臉以牙還牙?!”
把襯衫甩到地上,時間緊迫,只能拿起毛巾随便擦了擦頭發,還是有酒味,“操!”
弘瑞斯都考勤制度嚴格,管不了那麽多了,撈起書包就跑。
在客廳撞見姜郅收拾餐碗,擦肩時被抓住手腕,方承引一個肘子就過去,只是被鉗住了。
“你特麽發什麽神經?想做就帶着你的行李滾出去找只鴨子!”口無遮攔的他像是故意趁機把一天的不滿發洩出來。
姜郅只是笑着把他圈在胸前,然後握住他的手腕伸向餐桌下,方承引被他碰得一身雞皮疙瘩,直到手掌被尖銳物刺了幾下才鎮定。
姜郅達到目的,松開人,“買桌子時認真點,不要再被商家糊弄了。用了這麽久都沒發現也不怪你,腿長這東西也是沒辦法的事。”
桌下的尖刺應該是生産時沒磨平留下的,盡管意識到這一點,方承引仍舊不想因為誤會道歉,扭頭就走。
姜郅對那匆匆背影提醒:“對了,十一點前必須回來,我不喜歡租友晚歸。”
方承引頭也不回,摔門離開。
姜郅笑了聲,繼續收拾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