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威脅
威脅
兩人談好是淩晨一點,雷雨已經退去,天空懸着一輪透亮的圓月,銀銀熠熠的光撲在落地窗上。
客廳只開了沙發旁的燈,暖黃光線并不惹人。
剛洗完澡,發梢還是潤的,燈光照在額前發投下陰影,方承引已經維持單方面對峙有些時間了,只因為協議上畫了紅線的那一條——除非甲方主動搬走,否則乙方沒有資格驅逐。
姜郅成了甲方,就因為他預付了房租。
方承引憋着一肚子火。
姜郅笑着把抱枕塞給他,“你提這麽多無理要求我都沒有異議,怎麽我只提了三條你就像被強行下認罪诏書一樣委屈?”
方承引睐他,明明提出的條件就是無理取鬧:
1.只要在租房,就得一起吃飯。
2.不準晚歸,每天晚上11點之前必須回來。
3.除非甲方主動搬走,否則乙方沒有資格驅逐。
幽幽來一句:“你沒兼職?”
不知道兼職大都是在晚上?
姜郅放下手中已經摁了手印的協議靠沙發,“賣水果算的話。”
雖然不知道他怎麽賣的水果,但也知道校園附近晚上行情更好,拖個車子停在街邊,來個大甩賣甚至更賺錢。鐘其骞就經常在路邊攤車買給自己,物美價廉且新鮮,弘瑞斯都那些少爺小姐也很喜歡。
可自己不一樣,當群演需要按照劇組要求來,有時候晚上戲份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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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兼職需要随時随地,第二條我很難做到。”
姜郅掀起眼簾,“那這份兼職你可以換了。”
語氣強勢得方承引咬牙,“我不理解。是因為我晚歸鬧出動靜會打擾到你嗎?”
“不是。單純不喜歡。”又補一句,“都出賣尊嚴按手印了,怎麽還在鬧脾氣?”
鬧脾氣?
方承引想罵人,簡直就是對牛彈琴,“你終歸會給我開門,還不如留個門讓我自己進來。”
姜郅若有所思:“看來是我讓你誤會了。總之今晚開始,不能準時回來的話,待遇不會再這麽好。”
方承引氣笑了。
姜郅眼眸幽暗,透出一股秋天特有的肅殺之氣,方承引怔了一下,氣勢并沒有因此削弱。
活着總得争些對自己有用的。
他以為姜郅又會甩出些什麽逆耳的話,可沒有,他只是像一頭收起利爪的野獸靜靜觀望獵物,沒有任何攻擊的打算,卻足以讓獵物膽寒。
方承引移開視線,其實他很清楚自己已經進退維谷,這件事只能再□□讓。
折好紙張準備起身,桌上的手機振動,他滑坐到地板上盤腿靠坐,也不忌諱坐在沙發上的姜郅能看到手機顯示的內容。
是一則微博視頻消息,點開:黑屏幾秒後,稚嫩的尖叫聲和噴濺的紅沖進眼眶。
方承引一顫,手機滑落。
是Flower幼兒園事件受害者受害過程之一。
“他有同夥。”方承引脫口而出,顫音如蚊蠅。
姜郅已經挪到他的身後,單手捂住他的左朵,傾身撿起掉落的手機摁暫停。
姜郅順勢圈着人扭頭,濕潤的發梢蹭着他的側臉,“沒事吧?”輕柔的話語并不是冷酷的旁觀者。
方承引睫毛顫了一下,拿開捂着耳朵的手起身,神情自若,仿佛剛才顫抖的并不是他。
“沒事。謝謝。”
姜郅遞出手機,方承引接過,頭也不回地離開客廳,隐入黑暗之中。
姜郅一直看着他離開的方向,久久沒有移開眼。
咔噠,方承引反鎖門,滑坐門後仰着頭,看着窗外高懸的皎潔圓月,眼神黯淡無光。
手機再次振動。
他的眼神變得堅定,點開消息,這次是文字:「現在有一些言論說你是殺人犯,要不你就順便承認了吧?」
方承引:「你就只想找個替罪羊?」
幾秒後,那邊又發來:「我現在想要的,确實就是這個。」
「漫無目的的報複,很有趣嗎?」
「怎麽就這麽篤定是報複?」
方承引:「你逃了,說明你并不想被抓到。現在來慫恿我,說明認識我。可我們無冤無仇,我大概只是你報複某個人的一顆棋子。」
等了幾秒,那邊都沒有消息。
方承引并不在意,「但其實,就算我同意替你頂罪,你也不希望我馬上就被抓進去。你手上應該還有很多上面那種視頻吧?等你發完了還是找不到新玩法的話,才會需要我幫你背黑鍋。」
那邊很快發來一段音頻,是AI過的,先是笑,很尖銳瘆人的笑,然後才是掌控局面的得意:“方承引,你說什麽樣的死法最痛苦,又最能解恨?”
聽見自己的名字,方承引愣了一下。
他真的知道自己的身世,可保密工作分明沒有任何纰漏,甚至連情報網發達的鐘其骞動用了大量關系才起疑的,這個人怎麽會……
方承引緊了緊手機,發現已經不能夠客觀地回複信息,而那邊也沒再發來。
切換手機界面,刷出一個電話號碼,是刑事偵查局刑事二隊中隊長許深的電話,他負責Flower事件。
正要撥打時,彈窗跳出一條消息,是那人發來的一條文字信息,「等你回答對了,我就出來領罪。」
方承引咬牙,「在此之前,你還要傷害多少無辜的人!」
「誰知道呢?」
方承引手指攥得泛白。
那人:「晚安,寶貝。」
方承引怔怔地盯着“寶貝”兩個字,在他活過的人生裏,只有一個人這麽叫過他——
那是陪着他、愛着他,不管身處何地,總是會在睡前跟他說晚安的方博康。
即使隐在月光找不到的角落,方承引泛紅的眼眶還是晶亮得灼人。
他關閉了撥給許深的電話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