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孤獨

孤獨

走過一條街,方承引還是忍不住開口,“我希望高三結束前不要再見到你。”

劉錦一的跟蹤并不是導致他開口的最主要原因,他知道劉錦一需要陪伴者,但如果不是剛才他和姜郅莫名其妙的針鋒相對,都快忘了有個人一直在監視自己的一舉一動,甚至還發了恐怖威脅。

劉錦一不能再跟着自己,不管他出于何種目的。

暖人的太陽不知從何時就已退場,取而代之的是鉛色的天空,偶有一兩只鳥在楓葉間浮翔而去。

劉錦一沒有說話,他深深埋藏的孤獨就這樣悄無聲息露出一角,而且還有壯大的趨勢。

他會在想什麽呢?方承引想。

劉錦一作為晚輩,可自己卻不想盡一個前輩該有的職責。然而對于他身為和罪犯有着千絲萬縷的當事人之子,自己竟又矛盾地迫切他不要理睬,繼續在學校的圍牆桎梏下走向光明未來。

“我跟你說過,高三是認識自己的最重要階段。”方承引頓了一下,楓葉在風的吹動下簌簌作響,“而認識自己的前提是身處同年齡圈,這樣你才會發現,大家都是孤獨的。哪怕是最親密的好友,到高三也能下意識地朝向由成績引起的未來規劃。你明明也有向往的大學,不是嗎?”

劉錦一難得地微垂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方承引繼續說:“而在通往大學的最後階段,孤獨是必然的。沒有誰會放棄學業從身心上顧及你,可這也不代表他已經忘了你這個朋友,恰恰相反,他也正因為無法顧及你而承受和你一樣重的孤獨。

高三,你們的力量都蓄藏在孤獨之中,既怕暴雨傾盆,也怕狂風肆虐,可是很神奇,最後都會堅持過去,因為你們也是夜晚的黑,是同類,總是會有同頻共振的時刻。在個人沒有完整之前,人與人之間不過互為彼此的碎片,孤獨的核心是跟自己在一起,而不是越過規則提前品嘗還不該到手的甜點。”

說完這段話,兩人一路沉默到醫院。

或許劉錦一已經聽懂了方承引的話,或許他還沒完全懂。可是話裏的驅逐之意他再傻也能懂,不再是上次楓林園裏那麽留有餘地,是直接扼殺。

“承引哥,我在外面等你。”

站在劉得勝的病房口,劉錦一這麽對方承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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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臉色并不好,像只再次被遺棄的流浪狗,看得方承引都想罵自己畜牲。可必須這樣,劉錦一應該和同齡人待在一起,而不是越界屁颠屁颠跟在大學生後面,這無異于不學好,整體和小混混渾渾噩噩。

方承引嗯了聲,進去時把門拉上了。

劉得勝靠坐床頭,正看着灰蒙世界出神,他的精神狀态并沒有好轉,似乎也沒有惡化,只是達到一種緊繃的平衡。

方承引打了聲招呼,劉得勝記住了他,應該也不會再忘了。這幾天頻繁往這個病房跑的除了刑事偵查局的人,還有社會上各種和偵查局關系密切的媒體和閑人,無非就是想破案,多一個方承引,并不值得驚詫。

方承引并不打算打啞迷,“您是共犯——”

劉得勝努力維持的平衡轟地崩裂,“來這裏的人怎麽也能裝幾個教室了,但像你這麽胡言亂語、給人扣帽的還是第一個。”

他的否定很急切,不知道是心裏有鬼被揭穿,還是怕這污名會殃及劉錦一。

方承引話鋒一轉:“您是共犯的話,确實會幫着隐瞞點什麽的吧?可是儲存卡,好像也不是什麽值得隐瞞的。”

劉得勝皺眉,“你和錦一什麽關系?”

方承引笑,“這您應該問他。”

這話過于模棱兩可,可劉得勝已經怒得攥住了輸液管,似乎是在克制不要撲上來撕裂自己。

方承引知道後果,可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劉得勝肯重視自己說的每句話了。

方承引繼續說:“那天兇手把自己的面貌遮得很好,不管您的攝像機多隐蔽也不能拍到他的臉。而且,從他發給我的視頻來看,他自己手裏也拿着一個攝像頭,可神奇的是,我從撞上他到追逐他,都沒看到他身上有任何電子設備。那麽,他拍攝虐殺過程的攝像頭去哪了呢?”

劉得勝:“所以你認為是我幫他保管?”

“我不知道。”方承引上前一步,幫他擺正已經被拽得歪斜的輸液杆,“所以我才來,是您叫我來的。”

從劉錦一主動坦言劉得勝有儲存卡後不對勁了,劉得勝是警衛,也是死裏逃生的人,如果儲存卡真的會危及劉錦一的安全,那他一定是死也要把它帶進棺材的。可是他不僅跟劉錦一說了,還篤定劉錦一會跟自己說,他知道很多事。

他不想耽誤兒子的備考,可也只能通過這種方式達成現在的面對面。劉錦一說的那天沒見到自己,劉得勝就急了吧,所以今早劉錦一才會出現在片場。

或許是這樣,方承引想。

“是的。”劉得勝不再隐瞞,“儲存卡的存在是事實,你是宋恣欣的兒子也是事實。”

方承引眸色幽深,原來這才是他盯上自己的真正原因。

劉得勝:“儲蓄卡确實沒有拍到正臉,只是一些歪歪斜斜的側面。可是你不一樣,如果真如網絡所言,嫌疑人是你的爸爸,那麽從不一樣的角度分析他的行為,或許能得出不一樣的結論。”

“您想要的并不只是這樣吧?”方承引輕笑。

劉得勝坦言:“我想借助你媽媽的熱度,只有這樣我才能徹底洗清冤屈,錦一也不用背負污名。你不想自己的身份曝光,因為你愛你的家人,正如我愛我的家人。”

“我就是一個普通大學生,就算瘋了一樣想知道到底是不是他,我也無能為力。”

“不,你不是。”劉得勝話語輕松,“你就讀弘瑞斯都,身邊有一個上流階層的少爺朋友。”

鐘其骞都被他們知道了?

方承引覺得可笑也可悲,原來這麽多人跟蹤調查過他,“我并不打算讓他摻和進來。”

“如果看到你有危險,他會願意的。”劉得勝繼續坦白,“很抱歉未經你的允許就調查你,但我沒有惡意,我只是想讓錦一安全。”

“這句話就是對我最大的惡意。”方承引輕笑。

如非必要,他确實不會做什麽,可如果劉錦一受傷,第一個被開刀的就是自己吧?

劉得勝看了他一眼,只是遞出儲存卡,“裏面的視頻是案發前後,總共七天。”

方承引沒有接,而是問:“我拿了儲存卡,劉錦一就會消失?”

劉得勝疑惑地看着他。

方承引了然,接過儲存卡攥在手心,他大概知道了,那句話是劉錦一胡編亂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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