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解釋
解釋
段英懷疑自己聽錯了,殿下說什麽?
他拽住阿衣努爾的手腕,拉進兩人距離,不可置信道:“殿下……你在說什麽?你,你要娶妻?”
也許是他的聲音過于哀切,阿衣努爾甚至不忍心再說下去了。可是,他是不會娶妻,那段英呢?
段英回了故鄉,與他再無相見的機會,以後還會記得他嗎?他應該是會娶妻的。娶一個美好的女子,段英肯定會對她很好,然後再生一個可愛的孩子,餘生平安幸福。
阿衣努爾想着想着,眼眶就紅起來,他閉了閉眼,說:“你走之後,我當然會娶妻。”
“我會過得很好,相信可汗過不了多久,也會将我封王,我會帶着烏和勒和她,過屬于我們的日子。”
他接着又發狠道:
“再也不用寂寞到和你一個男人,一個俘虜,厮混在一起。”
阿衣努爾将烏和勒從段英懷裏抱回來,看見他驟然變蒼白的臉色,沒再往下說,心裏密密麻麻針紮一樣疼。待不下去了,阿衣努爾轉身疾步離開,很快消失在段英視線裏。
段英被氣得呼吸不過來,仿佛有千斤頂壓在心頭。他不能離開殿下,絕對不能,絕對不會!殿下為什麽要故意說這種話,為什麽說話那麽狠,好像很惡心他,好像不想要他了似的……
明明嘴巴那麽軟,學什麽心口不一……
段英抹了把臉,一拳砸上旁邊的綁着大片大片條旗的木樁上,風一直在吹,他順勢流下兩滴淚,手臂上的青筋因為用力崩顯出來。
他堅信阿衣努爾是心口不一,因為感受得到,無論是從他的表情,語氣,都能看出阿衣努爾愛着他。
他一定要跟阿衣努爾說清楚。
深夜。阿衣努爾躺在床上,失眠了。他白天對段英說的太過了,太傷人了。言語能化作鋒利的刀子殺人誅心,他最清楚,如今這刀子不僅傷了段英,也傷着他自己。
一旁的烏和勒發出夢中的呓語,阿衣努爾摸摸他的頭,出了汗,就解開了他身上的小衣裳。然後阿衣努爾看見了那枚本已經摔碎的玉佩,如今被修複好了,挂在烏和勒的脖子上。烏和勒還用小手握着,仿佛夢裏都在牢記某個人交給他的任務和囑托,将這玉佩帶到阿衣努爾面前來。
阿衣努爾神色怔愣,拿起仔細分辨着。是那個玉佩,是段英送給他的玉佩。
他小心從烏和勒脖子上取下,近乎癡狂地盯了一會兒,然後含着淚笑了。
他無聲将臉埋在手掌裏恸哭了一會兒,淚水将玉佩洗了一遍,哪一滴淚是不願,哪一滴淚是不甘,哪一滴淚是不舍,他不知道。情緒雜糅在心裏,越團越緊,越團越沉,将他這顆心都要拽了去。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明月不明,珍珠不貴。美玉再美?又有何惜?
段英離開後,玉佩除了他沒人在乎,他也沒人在乎。
他也沒有任何借口和資格挽留。
草原上又出現金烏的光閃,這時寒涼得多,大地上的氣味也好聞得多,每次一呼一進,段英心尖都在顫着。
他在阿衣努爾帳外站了一夜。巴圖認為他有病,半夜出來還給了他一拳。段英陰暗地想,等我偷走殿下,讓你哭着找都找不着。
他想,他要偷走這草原上最聖潔美好的月亮,獨享他,占有他,讓他永遠皎皎。
阿衣努爾昨夜哭着睡去,剛從床上坐起來就有些頭暈。腦袋脹疼,今日就是瑪雅嫁進王庭的日子,他得出席。他好不容易打起精神,一出去當頭撞上了段英的背。
段英趕緊扶着他的腰,神色關切:“殿下?”,看了看他臉色,“昨夜殿下沒休息好?”
阿衣努爾臉一下子紅了,還要裝,想從他懷裏出來,段英卻摁着他,一鼓作氣将他扛上肩。阿衣努爾驚了,而後掙紮起來。段英裝作兇狠,繃着個臉,惡聲惡氣:
“別動。”,甚至打了一下阿衣努爾的臀部。
阿衣努爾不動了。
匪夷所思的是,段英神不知鬼不覺地将阿衣努爾殿下擄上了馬,離開了王庭。阿衣努爾突然萌生一種段英終于開竅帶他私奔的感覺。
也不知烏和勒醒來沒看見他正在床上哭得哇哇叫。
風刮過耳側,段英的胸膛緊貼着他的背,熱乎乎的,兩人身上的氣息相融,淩雲一奔一躍之間,仿佛将他封閉的心闖了個豁口,一切都輕盈了起來,恨變得透明,愛變得顯眼。
感慨間,阿衣努爾後腦勺被結結實實吻了一下,颠簸之間,也落到實處,落到心裏。
阿衣努爾偏頭往後看,此時,段英吻上他的唇。
段英終于會哄他了。簡直就是一個,一個,沒有腦子的笨蛋,蠢貨,壞狗。
阿衣努爾扭回來,不讓他再親。段英好像真的要帶他私奔。
段英心裏樂開花,又哄好老婆喽。
徐圖山在院裏練了一套拳法,不小心踢壞了楊彰送過來的花盆,崩得一身土,他回屋換了衣服,看着大太陽,又覺得熱,覺得也沒人來這兒,就脫了上衣。
所以段英一腳直接踹開門直面他的時候他是懵的。
段英趕緊攔住後面的人,把他擋個大半,急嚷嚷:“別,不能看,不能看。”
徐圖山則第一反應捂住自己的胸肌,然後又覺尴尬,趕緊鑽進屋裏穿起衣服。
然後一出來就看見一個大美人端坐在椅子上,朝他看過來。再一看段英,單膝跪地握着茶杯伺候喝茶呢。
徐圖山揚起眉,心想,這恐怕就是那位殿下,那個,段英的老婆。
他樂呵呵地搬來一把椅子,張口就喊:“弟妹……”
阿衣努爾表情呆滞一瞬,明白了這漢人所謂的稱呼關系,“徐将軍……”
徐圖山一擺手,“哎,見外,叫我徐哥就好!”
阿衣努爾尴尬笑笑,“徐哥。”
段英打破尴尬,沒眼色對徐圖山道:“你快幫我解釋解釋——”
阿衣努爾暗暗擰了一下他後腰,溫柔說道:“我都明白。徐哥,你和阿英幾時走?”
徐圖山幸災樂禍,“這要看你們啊。我這已經準備好了,随時接你們走。”
“我們?”,阿衣努爾雖暫時和段英不生氣了,卻也沒真奢望讓段英帶他離開。
“你不知道?段英這小子第一次見我就告訴我要帶你們走。”
“所以這些天他沒和你說?”,徐圖山聲音很清楚,很響亮,說話前後不颠倒,惹火也是一流。
阿衣努爾默了。
段英突覺氣氛不對,“不是,我一開始是害怕事情有變……”
“我從來沒想過離開殿下……”
阿衣努爾冷笑了,“事情有變?是害怕我這個變數?”
“所以你就眼睜睜看着我這些天一直苦苦掙紮,也不肯告訴我真相?”
“你到底在擔心什麽?”
段英說不出口,結結巴巴,“我……”
阿衣努爾不再聽他解釋,奪門而出,騎着淩雲走了。段英都要撒潑打滾了也沒攔下,搶了徐圖山拴在外面的黑馬,追了上去。
徐圖山撓撓臉,感覺好像害了自己老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