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倒數》

第61章 《倒數》

時針一直倒數着

我們剩下的快樂

此刻相擁的狂熱

卻永遠都深刻

————鄧紫棋·《倒數》

回到辦公室後，聞人一諾把一份企劃案交給小熊，那是他為鴿子做的初步設定，小熊拿着那份文件猶豫了片刻，還是問了出來：“您是不是要走了？”

“我走與不走跟這件事沒什麽關系。與你在宜歌的前途也沒有影響。”

“但是跟我的職業規劃有關系。”

聞人一諾笑了笑，說：“E級是聘用制，除此之外的所有職級之中，你已經做到了前三，你這個年紀做到這個級別，未來不可限量。”

“我畢業進公司第二年就到您身邊當助理，評級上漲那麽順利靠的都是您提拔，我知道您不喜歡拍馬屁，我也挺笨嘴拙舌的，但這句話我是真心的，Yannis，沒您的栽培我走不到今天。我不一定是千裏馬，但您絕對是我的伯樂。如果不是第二年到了您身邊當助理，我可能沒幾年就辭職不幹了。”

“記住一點，運作良好的公司，是不會因為一個人的去留而受到影響。公司就是公司，工作就是工作，過多私人情感投射會影響理智判斷。”

“但您是宜歌的創始人。”小熊說。

“這話沒錯。”聞人一諾看向小熊，說，“你記得住我是創始人，這就足夠了。明白嗎？”

小熊愣了兩秒，反應過來，點頭：“我懂了。”

“就你這個反應速度，絕對千裏馬。”聞人一諾指了指他手上的文件，“別想太多了。這東西我已經給老大看過了，基本雛形方向沒問題，在這上面你們進行逐步優化，有什麽問題或者拿不準的随時跟我溝通。內容部你也挺熟的了，找幾個有能力有經驗的跟你一起做這個優化，名單報上來我看一眼。”

“好，我今天下班前給您名單。”

“嗯，去吧。”

回了家一邊吃飯一邊講故事，中途仝湖打斷：“其實一米六能演一米八，專業光學動捕後期可以通過數據調整達到。而且如果調試得好，混合動捕應該也能做到，我看vtuber還有非等身形态的3D直播，不僅是Q版小人，連動物形态都可以。”

“壓根沒那個預算用電影級別的光學動捕，而且直播的形态也不太能允許。穿戴式慣性混合動捕就可以了，所以中之人身高肯定會有影響，不說嚴絲合縫地按照設定找，那也不能差太多。其實主要原因是之後打算同棚聯動，讓鴿子主持虛拟區活動。你想想，斯寧拟人态的身高設定是175厘米，但是你本人184，如果鴿子設定人形身高一米八，中之人找個一米六的，要是你們倆同棚聯動，你看中之人的視線角度不會是平視，肯定是俯視。虛拟形象确實怎麽都能調，但視線角度沒辦法調，現在的動捕精度都很高，到時候一米七八的蝸牛俯視一米八的鴿子，那可就穿幫得徹底了。”

“那我懂了，就算都是虛構的，相對比例也得符合設定。”仝湖點頭。

“當然我當時确實就是想損一下他。”

“明白。我諾哥這麽聰明，這麽周到，肯定不會疏忽到這種程度。你接着說，後來呢？”

聞人一諾接着講了下去。仝湖好幾次感慨自己太笨了，話裏話外什麽都沒聽懂，甚至字面意思都沒懂。聽到最後仝湖追問：“那個名單有什麽意思？”

“報上來的名單裏有倆是秦盛的人。”

“我天……這就是高端商戰嗎？跟諜戰劇似的。”

“沒那麽誇張。只能說是同性相吸。秦盛就是玩關系的人，他身邊肯定吸引了不少愛鑽營的人。”聞人一諾說，“那倆也是有能力的，用不用就看小熊怎麽選了，小熊要是覺得能拿得住那倆他就用，要是拿不住怕出事，換人就行了。這種身在曹營心在漢的，選了一邊就意味着有可能會被另一邊放棄，要是想得明白還這麽幹，那就是小聰明想吃兩頭。要是想不明白被忽悠着就跑了，那職業上限基本就是技能上限了。”

“那……秦盛是屬于什麽呢？”

“他啊？”聞人一諾笑了下，說，“你上學的時候見沒見過特別招老師喜歡但是會被所有同學讨厭的人？”

“有。那種只會學習不會跟同學說話的書呆子，不過上學時候同齡人眼中的書呆子怪人大概率只是跟我們不在一個層面上。還有一種特別讨人厭的就是兩面三刀愛告狀的小人。”

“秦盛就是後者。”聞人一諾說完這句喝了口水，接着講述起來。

現在宜歌的大股東之一是一個很大的視頻平臺的母公司，當初他們有自己的ACG分區，財大氣粗的資本最先考慮的是收購而非投資，不是看中宜歌的潛力和發展，而是想把宜歌買斷做廢，從而接收宜歌的流量反哺自己的平臺分區。就像多年前許多外資企業收購國內龍頭品牌後直接雪藏，用自己的品牌産品搶奪市場份額一樣。

但聞人一諾不聲不響地暗中操盤，沒讓這種事情發生。大批資本投入，加上宜歌站對了風口，這種時候的吞并買斷就屬于弊大于利了。

天使輪拿到投資之後重新架構公司管理層，秦盛就是那個時候空降來的，但是當進入A輪之後，投資的模式和目的就都已經變了。到現在宜歌成功上市已經五年，大股東如果不是腦癱，是絕對不會想讓宜歌崩塌的。

當初秦盛留在公司确實是大股東留了個眼睛，但并非想讓眼睛變成毒藥。但秦盛到現在還覺得自己的任務是伺機而動奪下直播中心，殊不知他已經被大股東抛在腦後了。

“高管也并不聰明啊！”仝湖說。

“他在前司就是純靠那些辦公室鬥争升上去的，他比我小兩歲，但思維和做事風格傳統得跟上一輩人似的。”

“呃……他好像……跟你們畫風差很多。”

“沒錯。我們在公司都有花名，只不過是因為級別高了底下人不好意思直接稱呼，就還是叫總了。但不管是叫我Y總還是叫梁良樹總，實際上都還是跟我們的花名有關系，但他的花名就是秦總，你能信？”

“別說了，諾哥，再說吃不下去飯了。”

聞人一諾笑着給仝湖添了菜：“嗯，不說了。好不容易喂胖了，不能瘦回去。”

今年身邊多了個人，日子過得也有了儀式感。平安夜和聖誕節自然是要過的，不過他們沒出去湊熱鬧，而是叫了朋友到家裏——聞人一諾的家。

獨棟別墅在郊區，确實遠，也難怪聞人一諾平時不回這邊住。聞人無辭回國之後就一直住在家裏，所以管家保姆都已經就位，沒讓這房子顯得太蕭條。

約好了叫朋友來家裏，仝湖起先還覺得不太好意思，後來是聞人一諾給賀文嘉和薩爽各自發了消息，得到回複之後仝湖才松了口，說那就問問醉卧。都是跟聞人一諾見過面的，這樣也不會太冒犯。

聞人一諾和仝湖是周五下了班就直接回了家裏。雖然提前有了心理準備，但真見到了還是吓了一跳。進了小區——如果有這個概念的話——從帶門崗的大門進入開了十分鐘，路上看到了一家醫院一家會所和一家綜合性超市。後半程又進了一個門，這次才是進入住宅區，周圍全是獨棟別墅。在別墅區開了快五分鐘，姚向安才把車開進了聞人一諾家的門。自家別墅也是人車分行的大鐵門，進了門繞了一圈才到車庫。車庫直通室內，坐電梯到了一層，已經有保姆在門口放好了拖鞋，等着幫他們拿衣服，脫下來的外衣直接放到入戶落塵區的衣櫃，沒讓他們自己動手。

換了拖鞋進屋，仝湖自嘲道：“我真是劉姥姥進大觀園了。”

“那不能夠。”聞人一諾說道，“再怎麽着也得算是黛玉或者寶釵，咱們是一家人。”

“外姓，但是一家，我很惶恐。”

“我也是外姓。”聞人一諾挨在仝湖耳邊說，“這房子是從陳家手裏買下來的。”

“啊？”

“陳家資金鏈斷過一次，當初找到我媽，我媽說不借錢，更不會送錢，拿房子來換。別的不要，就要這套。這套其實原本就是二老意向留給我媽的，但後來鬧掰了，就被大舅家占了。二老去世之後大舅他們也是拿這套房來說事，說我媽已經拿了家裏一套房了。”

“這不是花錢買的嗎？！”

“人嘛，為了錢怎麽不要臉都行。”聞人一諾笑笑，“所以這套房一直都是我媽的，我從小就是吃軟飯啃老長大的。”

“好好的話怎麽讓你說出來就變了味呢？”仝湖握了握聞人一諾的手，“帶我漲漲見識行嗎？”

“先吃飯，吃完飯帶你熟悉環境。”

不是“參觀”，也不是仝湖口中的“漲見識”，而是“熟悉環境”。沒有高高在上的權力感，也沒有“我有你沒有”的傲氣。其實說參觀也沒毛病，這畢竟不是仝湖的家，真這麽說仝湖也不會覺得被冒犯被輕視，但“熟悉環境”這個說法還是讓他感覺到了自己被妥帖地對待，被接納和重視。

上下共四層的獨棟別墅，想的到想不到的功能分區都有。因為聞人一諾說過家裏舊，仝湖就以為會見到純中式家具和各種五六十年代老舊風格的東西，結果房子裏看起來并沒有很舊，問過才知道，聞人無辭上學時候有做過适老化設計室內改造。因為她是在國外上的學，大部分設計都是根據別墅來做的。這個設計方案當時獲得了高分，算是她獨立完成的第一個高分設計，後來父母就把這個設計用在了家裏，也算是一個紀念，所以這房子是十多年前重新裝修過的，當時選材和設計都很超前，現在看來倒是正合适了。

四處都看過之後聞人一諾就拉着仝湖回了卧室。卧室都是獨立的四連套，衛生間、衣帽間、書房和卧房各個分區都齊全，除了吃飯以外，其他生活需求在自己的卧室內都能完成。

仝湖站在卧室窗前看着樓下的花園感嘆道：“我要是有你這家底，我就不創業了，天天躺家裏當少爺，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多幸福啊！”

“你現在也可以了，不還是為了張一百多萬的合同高興了半個月嗎？”

“那不一樣。我以前最貴的打包制作也就15萬一首還是買斷詞曲版權的。現在一百五十萬七首歌，直接給我身價都擡上去了。這是價值體現！”

“那你還說我？我也想要價值體現。”聞人一諾走到仝湖身後，将他抱住，“夏夏，今天周五，你也給我個體現價值的機會好嗎？”

“家裏有東西？”仝湖問。

“我帶回來了。”聞人一諾蹭着仝湖的長發，“我感冒徹底好了，想要。”

“你家隔音沒問題吧？”

“沒問題，無辭今天住我姐房間，在走廊另一邊，咱們周圍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