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活不久

活不久

“你真的養了一只貓呀,我上次來竟然沒看到,這個應該只有三個月左右大吧?”秦泛走到客廳,看到陽臺的絨毯上有一只小貓咪。

小小一只,通體雪白,在絨毯上玩得不亦樂乎。

“你能看到?”楚蘭舟緊盯着秦泛的臉,心止不住地往下沉。

“能看到呀。”秦泛蹲下身,伸出手,對小貓咪喚了喚。

小貓咪翻了個身,歪着腦袋望了望楚蘭舟,最後還是邁着小腿向秦泛跑去。

小貓咪跑到手邊,秦泛伸手去摸,手卻從貓的頭上直接穿過去。

穿...穿出過去了?

秦泛顫着手,又去摸了一下,手底依舊是一片虛空。

秦泛瞬間瞪大了眼,一股屁股跌坐在地上,曲着腿又向後退了幾步。

小貓咪不明所以,以為秦泛是要和它玩,又向她爬了幾步。

“它它它...”秦泛指着快要靠近她的小貓咪,求救地望着楚蘭舟。

楚蘭舟瞥了小貓咪一眼,小貓咪立馬停下,小腿又向後挪了兩步,慢慢蹲下,擡起小腦袋望向兩人,圓碌碌的大眼睛,滿是疑惑。

楚蘭舟蹲下身,扶起秦泛,手搭在她的手腕上,卻沒感受到脈象。

怎麽會?

楚蘭舟立馬翻過手,三指并攏,閉上眼,仔細去摸脈,越摸眉頭皺得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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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怎麽了?”秦泛見楚蘭舟的神色不對,又偷偷地觑了一眼坐在遠處的小貓咪。

“姐姐是不是經常睡不好,稍有動靜就會被吵醒,晚上睡覺也必須開着燈?”楚蘭舟松開秦泛的脈,眉間依舊緊蹙,她還需确定幾件事。

“是啊,所以我比較認床,除了自己的家,其他地方都睡不好。”秦泛道。

“姐姐小時候是不是被診斷出有自閉症?”楚蘭舟道。

“對...”秦泛心裏詫異,她怎麽知道的?

秦泛小時候孤僻,不喜歡和其他小朋友玩,後來就從原先呆着的孤兒院,轉到了另外一個孤兒院。

那個孤兒院裏的小朋友都和她一樣,再也不會非要拉着她一起玩了。

長大後她才知道,那個孤兒院裏的孩子,精神方面都有點問題。

或者說...那就是個精神病院。

只是裏面住着的病人都是無家可歸的小孩。

“姐姐有喜歡的人嗎?”楚蘭舟的神情完全不像是問單純的喜歡。

“沒有。我對感情一向不太明白,也沒興趣。”秦泛實話實說。

她最不理解的也是感情,怎麽會有兩個毫無關系的人,最後可以做到推心置腹,生死相交呢?

只是一個單純的‘喜歡’或者‘愛’就可以?

那‘喜歡’和‘愛’又是什麽呢?

秦泛不懂。

“那你是不是...”楚蘭舟把後面的幾個字咽了下去。

她主生的那一魂不穩,有離體之象。

但秦泛又怎麽會知道這些呢。

“我難道是活不久了?”秦泛玩笑道。

又想起當年她在特種部隊時,遇到的一個中醫說,她命不長,乃先天之症,無藥可醫。

但已經過去了七年,她還活得好好的。

“沒事,我會幫你的。”楚蘭舟搖了搖頭,這時候也不打算再瞞着秦泛了,道:

“從脈象上來看,你脈沉弦澀,是陰血不足,脈道不沖,氣機不利...”

秦泛慢慢地歪着頭,耳朵又湊近了些,眼睛眨了又眨,努力想聽清楚蘭舟的話。

可她的話卻像是風一樣,從她的左耳穿過右耳,絲毫沒有在腦中留下任何痕跡。

楚蘭舟也發覺自己說的秦泛可能不懂,就簡單概括道:

“也就是肝不太好。”

“寸脈太弱...也就是肺不好。”

“這我就明白了,說不定我的脾也不好呢。”聽完楚蘭舟的話,秦泛松了一口氣。

現代人,誰的身上沒幾個毛病,不是什麽大事。

“你可知肝藏魂,肺藏魄,你的肝、肺有異,乃魂魄不穩之象?并不是普通的問題?”見秦泛渾然不放在心上,楚蘭舟的眉皺得更緊了。

而且她也不單是魂魄有異,而是不全。

三魂有失,七魄有缺。

三魂本就缺了一魂,所以幼時才會患自閉症。

雖然她不知那一魂又是何時歸位,但卻仍然不穩,尤其主生的胎光也漸弱。

若是再缺,她便沒命了。

況且她的七魄也缺了一魄,或者不止。

之前秦泛以認床為理由,拒絕留下來,她原以為是秦泛的托詞。

現在看來,她的确沒說謊。

怪不得這麽多年,她無法算出秦泛的具體位置。

她幼年時便魂魄不全,又如何能算得出?

“那...魂魄不穩,對我會有什麽影響麽?”秦泛不知道楚蘭舟為什麽會那麽生氣,小心翼翼地問道。

“...沒什麽影響,活不久而已。”

若是把缺失的找回來,也就沒事了,但楚蘭舟見不得秦泛這麽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故意說得嚴重些,好讓她上點心。

卻沒想到秦泛竟笑了。

她竟然笑了?

“人各有命,活到什麽時候早就已經定下了,強求不來。而且七年前那個老中醫還說我是短命之相呢,我現在不也活得好好的?”秦泛擺了擺手,她倒是看得開。

可看得開,能清楚得記得是七年前?

不過是無能為力後的妥協罷了。

“你的命不由天,由我!我不準你死,你就必須得好好活着!便是閻王親自來,也帶不走你。”楚蘭舟第一次在秦泛面前這麽強硬,語氣更是冰冷得不帶一絲溫度。

秦泛被楚蘭舟的氣勢鎮住了,懵懵的,眼睛裏只剩下滿滿的清澈,甚至還問:

“真的有閻王麽?”

楚蘭舟也笑了,擡手一揮,客廳裏立刻出現了一道人形,是個女孩,紮着兩個小辮,穿着粉色公主裙,對楚蘭舟甜甜地喊:“楚姐姐~”

“她她她...”秦泛立馬跳到楚蘭舟的身後,顫着雙手指着前面出現的小女孩,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

“好可愛的小貓咪呀,楚姐姐什麽時候收的呀?”

小女孩看到乖乖坐在一邊的小貓咪,白絨絨的,眼睛又大又亮,瞳孔竟然還是金色的,心瞬間便被萌化了,立馬跑過去,彎腰把小貓咪抱在懷裏。

“阿音,過來和秦姐姐打招呼。”楚蘭舟道。

“噢。”阿音抱着小貓咪,一蹦一跳地走到秦泛的面前,揚起大大的笑臉,道:

“秦姐姐你好,我叫阿音,今年...三百歲啦。”

阿音掰着手指頭算了算,最後也沒算出來,她到底多大了,就說了個整數。

“你你你...”秦泛指了半天,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楚蘭舟一個轉身忙接住秦泛,心裏升起一絲自責。

她做的是不是有點過了?

“楚姐姐...”阿音以為是自己吓到她了,無措地望着楚蘭舟。

“沒事,你先帶它去玩。”楚蘭舟搖了搖頭,聲音輕緩道。

“嗯嗯。”阿音立馬點了點頭,抱着小貓咪跑遠了。

楚蘭舟彎腰抱起秦泛,把她放在沙發上。

秦泛臉色蒼白,額間冒着冷汗。

她是驚吓致暈,不能直接喚醒。

楚蘭舟也沒想到秦泛的膽子會變得那麽小。

當年她們一起修道時,她甚至還想着要去找個将死之人,看看靈魂離體是不是和書中描述的一樣。

阿音那麽可愛,即便知道她不是人,也不至于被直接吓昏了過去吧?

難道她幼年時被吓過?

楚蘭舟畫了幾個穩魂定魄的符打入秦泛的體內,從房中拿出一個毯子蓋在她的身上,便坐在一邊等她醒來。

秦泛的呼吸漸漸平穩,像是睡着了。

楚蘭舟支着下巴,目光細細地描繪着她的臉。

她已經一千多年沒這麽仔細看過她了,久到她記憶中的模樣早已模糊。

可當她再次看到她時,那張早已模糊的臉,卻立馬變得清晰。

還是如她們初見那般,一點兒沒變。

楚蘭舟就這麽盯着秦泛,直到她睜開了眼,也是一動不動。

這雙眼也和記憶裏的重合,望向她時,總是半眯着,漾滿了笑。

那雙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

“姐姐什麽時候醒的?”楚蘭舟這才反應過來。

“好久了...”秦泛胳膊支着沙發,坐了起來。

“她呢?”秦泛四處望了望,沒看到那個小女孩,卻看到小貓咪在陽臺蹦蹦跳跳,玩得正開心。

那只貓....

秦泛立刻收回了視線,望向楚蘭舟,也不敢亂瞧。

這個房間除了她們兩人,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的......

“在和貓玩。”楚蘭舟道。

“哦。”秦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怪不得它不在絨毯上打滾了。

“卿憐君的案子是不是結了?”楚蘭舟主動提起卿憐君案,她既然讓秦泛見了阿音,便已經打算告訴秦泛一切。

“是啊...最後結果她還是自殺。”秦泛有些頹廢。

她知道可能會有其他隐情,但這隐情已不是他們能管得了的。

這種事,或許還有其他的組織專門負責吧。

她們警局只辦人案,其他的即便是想,也辦不了。

“卿憐君的确是自殺,不過卻不是主動自殺。你應該也些懷疑,所以才會再去她的寝室吧?”楚蘭舟道。

秦泛點了點頭。

“那幅畫,确切地來說不是畫,她是七年前那間寝室的學生,死在了衛生間,被人所殺,但卻被困在衛生間的玻璃門上。”

“不過,我已經把她送去投胎了,所以那幅畫才會消失。”

她把人送去投胎了。

秦泛只聽到了這幾個字。

她不會也不是人吧?

“那...那棟樓裏陰森森的,都是...”那個字,秦泛不敢說。

“是。”楚蘭舟點頭。

她們和楊蘇差不多,至于為何被困,這些就是渡雲臺要處理的事了。

若這麽多事,她樣樣經手,豈不是得累死?

她之所以幫楊蘇,也不過是因為她涉及秦泛負責的案子。

“那禁地呢?”秦泛又問。

“楊蘇之所以被困,便是是因為禁地。她的魂魄沾了血煞,無法投胎,只能被困在身死之地。”楚蘭舟并沒有說得太細致。

“所以卿憐君會死,有一部分原因是她被楊蘇影響,導致魂魄不穩,又受到了患者的影響,才會也産生自殺的傾向?”秦泛猜道。

她看過那幅畫,直接看會很美,如果經常用手去碰...陰魂畢竟不吉。

“差不多。”楚蘭舟點了點頭,又道:

“楚言受到的影響不多,所以她才會看到黑貓,跟着去了禁地。

那其實只是一團黑氣,黑氣來自禁地,乃惡鬼所化,不過已經被我暫時壓制住了,明天渡雲臺的人會來處理,包括寝樓的事。”

“所以禁地是壓着惡...那什麽?”秦泛道。

“禁地原叫聚陰陣,陣法聚集并滋養惡鬼,壓制的陣法有所松動,明天渡雲臺的人,會來加固,短時間內便不會有事了。”楚蘭舟點頭。

“所以渡雲臺就是專管...的地方,對吧?”秦泛又問。

看秦泛這小心翼翼的模樣,楚蘭舟竟然有點想笑。

真可愛。

“是。”楚蘭舟又點了點頭。

“那我就懂了。”秦泛坐直了腰,開始總結卿憐君案:

“卿憐君因為長期和楊蘇接觸,更容易受到身邊人的影響,尤其醫院最近都是抑郁症患者,她便也産生了自殺的傾向,但時好時壞,加之禁地惡某作亂,趁她夜裏魂魄不穩,黑氣入體,控制她的身體,去禁地自殺,人的血也可以滋養禁地惡某。”

“對不對?”秦泛分析完,望向楚蘭舟,微仰着頭,眼中滿是自信。

“對。”楚蘭舟贊賞地點了點頭。

即便沒有她,秦泛也能破了此案,但面對結果卻無能為力。

現代社會講究科學和證據,這種事無法公之于衆。

所以,卿憐君只能是自殺。

秦泛得到答案之後,嘆了口氣,她知道了最終真相又如何?

她又能改變什麽呢?

秦泛給溫喬打了個電話,讓她明天按照今天會上定下的結果結案。

至于卿憐君的父母......

只能節哀順變了。

秦泛又望向楚蘭舟。

“三日後,卿憐君自會去投胎,你不用擔心。”秦泛的一個眼神,楚蘭舟便猜到了她要問的話。

人死後會在身體旁邊逗留七日,三日後剛好是第七日,她還能再與父母待上三日。

“那就好。”秦泛覺得心裏突然空了一塊。

當初她退役選擇進刑偵隊,為的便是要證明世間發生的一切,皆是人為。

可如今呢?

而且楚蘭舟也說,她魂魄有缺,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刑偵隊她還要繼續待下去嗎?

秦泛在思考未來。

楚蘭舟卻已為她想好了出路。

她說要保她的命,就絕不是空口白話。

她不僅要為她尋回丢失的魂魄,更要替她改命延壽。

這一世的秦泛,必須安康、長壽、常伴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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