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第 24 章

從中門至內門,仍有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若放在平時,他們幾人運輕功,三兩下便能輕松到達。

可惜今日不同往日,只能靠雙腿走去。

譚昭娴同謝無淵鬥嘴,心思卻全放在警惕周圍景象上。

謝無淵也并不例外。

受這份緊張氛圍感染,阮銜月也渾身不自在,幾步一回頭。

所幸一路上并無異象。

逐漸靠近內門時,譚昭娴拍了拍那巨象,輕聲吩咐:“去吧。”

巨象便頭也不回地從來時之路返回了。

“它要去哪。”

阮銜月看着它的背影,好奇心突破了社交的恐懼感。

譚昭娴滿不在乎地轉了轉手腕,只聽“咔咔”脆響。

“不知道,從哪裏來回哪裏去呗,我從來沒管過。”

這幅樣子顯然和剛剛狂放不羁的模樣形成了鮮明對比,看得阮銜月滿頭黑線。

這又不是你用人家的時候了?

譚昭娴對晚輩的耐心一向充足,特別是對阮銜月這樣一個有意思的晚輩,那就更是寬容了。

她并不理會阮銜月的腹诽,甩了甩左手,從指尖竄起些許葳蕤暗火。

下一秒,火苗熄滅了。

譚昭娴的臉色綠了。

阮銜月別過臉去。

尴尬,太尴尬了。

“還不到時候嗎?”

意外的,譚昭娴沒有生氣,而是獨自嘀咕兩句,神情自然。

她走上前,咬破手指滴在大門中間圓形的鎖盤上,再用另一只手用力一推。

看似堅不可摧的大門應聲而開。

屋內燈火輝煌,金黃耀眼的燭火參差在燭臺之上,凝固成褐紅色的淚滴,保持幹涸前的姿态,冷卻定格在黃銅表面。

眼下則是葡萄紫與湖藍相間的地毯,從門檻後三步遠的位置蔓延到臺階之上,消失在琉璃穿就的珠簾之後。

珠簾後,黑袍的陌生女人梳着高聳發髻,背對幾人。

“事可辦成了?”

女人的聲音聽不出年齡。

“當然了,師妹,否則你現下怎能活着坐在這裏。”

譚昭娴挑眉。

女人終于意識到不對,驀然轉身,珠簾之後的面容驚疑不定。

“譚昭娴?”

不同于黑袍女人草木皆兵,譚昭娴甚至有閑心揉揉脖頸。

“你只是腦疾,又不是眼疾,怎麽還懷疑上自己了?”

“托你的福,活下來了;不過師妹啊,下次還是換個委托宗門吧,你找的人水平可不高,我露了三次破綻都沒被毒死。”

“還有,我似乎在初見時就告訴你,我讨厭別人直呼我的名字?”

趙晔聽得一頭霧水,好在有阮銜月的心聲科普。

“注意看,這個黑衣服女人叫梅禾,她是譚昭娴的師妹。”

系統突然出聲。

阮銜月吓了一跳,痛心疾首:“統子,你前兩天還不是這樣的,這兩天是進修了什麽怪東西啊。”

“怎麽了。”系統抖機靈反被罵,很是委屈。

她與系統插科打诨,那邊的針鋒相對卻沒有停止,譚昭娴看似松弛地伸個懶腰,扇墜卻緊緊攥在手心。

僅僅十幾尺距離,卻暗潮湧動,俨然是劍拔弩張之勢。

“我如此叫你,也不止一次兩次了,左右也是将死之人,何必在乎這個。”

梅禾不屑一顧,冷冷笑道。

鈴铛的進階被譚昭娴打斷,梅禾便索性将那物件放在案上,站起身撥開琉璃珠簾。

這一露臉,才見得她的真面目。

——梅禾生了張不茍言笑的臉,細挑眉,眼尾揚,嵌着一對幽紫色下三白眼珠,唯有唇角一點朱砂痣,随着嘴角微微上揚。

這才勉強增上些許妖冶。

這樣風情的痣,生在她這張薄情面上,竟也不違和。

“那你真是早該死了。”

譚昭娴含笑合掌,反唇相譏。

“可如今該先死的是你了,師姐。”

梅禾故作嘆息,眼神涼薄,如同家鄉門前潺潺的溪水。

“是嗎?”

譚昭娴故作吃驚,演技全開。

“不過師妹不是這輩子不願踏足中原嗎,怎的還是來了?”

“難道是奪了旁人的氣運,命不久矣?”

這一句話頓時戳中了梅禾的痛處,她先前的自得一掃而空,沉聲威脅。

“師姐還是先關心關心自己吧。”

“趙雲簫。”

她右手五指向內收攏。

頓時,趙晔只覺得手臂酸軟,使不上力氣,緊握住妹妹胳膊的手也不自覺松開,親眼見趙雲簫如木頭人般聽話地走過去。

梅禾锢住趙雲簫的下巴,掐得後者眼淚漣漣。

“廢物。”

她那雙紫色的眼珠緊緊盯着趙雲簫,聲音放得極輕,如同暧昧的呢喃,可其中的危險卻不容忽視。

“先前叫你安排陷阱,你做不好,還折進了我的寶貝;方才我又叫你去拖住這幾人,你仍是辦事不力,你說說,我要如何懲罰你?”

“再去魔界轉一遭,可好?”

趙雲簫激烈的搖頭,險些掙脫了梅禾的桎梏。

“不願意?那你去将這幾個人殺掉,填進鈴铛裏。事成之後,你想要的,我都會滿足你。”

梅禾故作慷慨,略微沙啞的聲音極有蠱惑性。

她松開手,從案上拎起鈴铛,翻動手腕晃了晃。

“現在你的靈力回來了。”

“去吧,好孩子。”

她話音剛落,趙雲簫的眼神立即渙散下去,瞳孔失焦。

“這,這是什麽情況。”

趙晔吞了吞口水,看着神情陌生的妹妹步步朝自己靠近,面露恐懼。

“恐怕是她手上那條紅線的緣故。”

譚昭娴擋在前面,眯眼盯着梅禾手腕上微不可察的一抹紅色。

趙雲簫卻神情木然,擡手扔出兩枚袖中劍,飛身揮袖。

柔軟如綢的飄袖剎那堅如生鐵,直沖譚昭娴面門而去。

梅禾轉身回到簾後,端莊跪坐下,撫摸着鈴铛繼續進階。

她的聲線若有若無,缥缈如煙,話語卻如附骨之疽,盤旋在趙雲簫心頭。

“殺掉他們,尤其是譚昭娴。”

譚昭娴抽扇擋回。

木與布的對峙,竟似金石相擊,铮铮有聲。

趙雲簫出手狠辣,全不似藥修應有的路數,招式也絕非中原仙道常見。

譚昭娴将一片袖中劍擋在身前半尺,尖端俨然入木三分,釘在扇骨上。

但其餘的暗器她卻無暇顧及,便生生受了一劍,淋漓掉下血珠,砸在厚重的地攤上,悄無聲息地被布料吞噬。

“你給她下了什麽東西。”

“好師姐,這可是你最拿手的招式啊,怎麽來中原後便認不出了?”

梅禾手上不停,卻分心戲谑,紫眸中氤氲着危險的鋒芒。

“譚昭娴不善武,殺了她!”

“等等,我有點亂了。”

阮銜月看兩眼瓜條,又仔細思索一番幾人對話,頓感燒腦。

“趙雲簫不是要報複親爹報複魔界嗎,怎麽和南疆扯上關系,曲線救國?”

“更何況,魔君并沒有死啊,她這點花架子上哪報複魔界去,這不剛靠近就被打得灰飛煙滅了?”

阮銜月恍然大悟,随即又氣得無語。

“難道是梅禾給她畫餅了?不是,姐,你還真信啊,她有這功夫非幫你幹什麽,人家自己去幹不好嗎?”

阮銜月的心聲成功将幾人思路也攪亂了。

趙雲簫的腳步頓了頓,停在原地,面露遲疑。

謝無淵不動聲色。

趙雲簫在家中不受待見,報複罪魁禍首父親和魔界自然合理。

只是将他們四人卷入,又是何意。

“趙雲簫,你遲疑作甚,難道想要毀約?”

梅禾面露不悅,從桌上拾起鈴铛,正要搖動。

那鈴铛卻被半空抛來的陶棕砸得飛出去,“當啷”一聲落在地毯之外,連連脆響,表面裂開一條小小縫隙。

剎那間,有無數飛塵自裂隙升起,漸次升入高空,沒入幾人體內。

“你控制她一次還不夠,還想要第二回?”

趙晔将手中的花盆碎片抛出,又随着其落回而攥緊手心。

“靈力……恢複了?”

阮銜月驚奇。

“雕蟲小技,恢複些許靈力又何妨?這樓、這秘境皆是我的。”

受此波折,梅禾卻并不慌張,反倒是冷笑,似乎在嘲笑幾人的天真。

“你的?”

譚昭娴微微一笑,一副了然模樣。

“也許剛剛是,但是現在,或許就說不準了。”

“你什麽意思!”梅禾警惕地撐開紅線,正要施蠱。

譚昭娴一掌拍在趙雲簫胸口,後者後退兩步,摔倒在地。

趙晔心疼妹妹,火氣上湧,方要開口,卻見她素白的手腕下有異物鼓動,緩慢撐開血管,爬出漆黑發亮的小蟲。

小蟲離開血肉,在地上亂爬一陣,就如被吸幹了般綿軟下去,挑開時空剩一具堅硬的外殼。

他的雞皮疙瘩頓時密密麻麻地長出來,再不敢指責一句。

同時,也恍恍惚惚想起譚昭娴的出身。

南疆,百毒澤。

那是一個有去無回的地方。

她扯下裙擺布條将傷口綁住,咬着一端慢條斯理地擡起頭,眸子竟成了比梅禾更加深邃的紫。

那顏色危險而蠱惑,像是盤繞在玫瑰花上的蟒蛇,幽幽地用馨香裹飾自己,裝點得無害又美麗。

“我說師妹,你曾經偷走的,也該連本帶利還回來了吧。”

“若是再拖下去,豈不是很對不起我來中原這些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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