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吳稔剛到內廷司，正看見這裏的掌事太監和落月姑姑說着話。
“姑姑您就放心吧！東宮的事兒咱們哪有不放在心上的，今天您還親自來過問，下次派個小宮女小太監的就行！”劉慶春笑對落月說道。
落月姑姑微笑道，“平時也就罷了，這不是才進了新人嗎，恰好今日有空，也怕他們年紀輕不懂事，口齒不夠清楚，我這來一趟也沒什麽。行吧，我也該走了，那這事兒就勞煩劉公公了！”
“什麽麻煩不麻煩的！都是我應該做的。落月姑慢走！”劉慶春回道。
落月姑姑回頭恰好迎面碰上吳稔，她道，“哎？這不是吳稔小哥嗎？你怎的到內廷司來了？”她搖了下手裏的手絹笑道，“前兒聽小宮女說有個侍衛長得俊俏溫柔的，幫了他們找腰牌，我就猜是不是你？那我可要謝你吶。”
吳稔略一施禮，笑盈盈答道，“落月姑姑好。姑姑說的哪裏話，腰牌一事本就是我當差的職責，您這一謝反就是笑話我的。當初少不更事犯了錯，要不是您為我求情，我今天可就得瘸腿了，合該是我謝您才對！”
當初吳稔初入宮不習慣這古人三跪九叩的習慣，太子儀仗來時反應不及，被東宮的大太監勒令在雪地裏罰跪兩個時辰。那事急從權，衆目睽睽之下她可不能做什麽保護措施，就老老實實直愣愣這麽跪了下去。但雪地跪久了可是要斷腿的，落月姑姑看她年紀尚小，為她求情，這才讓太子殿下放她一馬。
吳稔彎腰一禮，當真又謝了落月姑姑。
落月擺手笑道，“是我打趣說錯了話，吳稔小哥可別在這和我謝來謝去的了！你可還沒回答我你來做什麽來了？”
“我今兒來是有點事兒想麻煩劉公公的。”吳稔老實說着，答完這邊就又對着劉慶春道，“有勞王公公，不知這內廷司可有些剩餘的炭火？就普通平常下人用的便好，可能勻我一點兒？我這有些銀錢不成敬意，只能請劉公公喝點茶。”
說着吳稔從懷裏拿出銀子。
劉慶春一愣，看他面嫩，這又當着東宮姑姑的面，厲聲就道：“你這小侍衛說話好有意思！這宮中用度都是記錄在冊的，哪裏會有什麽多的呢？沒有沒有。”
吳稔一頓，不知道自己怎麽說錯了話？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只是心中暗道這老狐貍！他當這掌事太監不知道有多少油水呢！
一面不由嘆道，跟這古代人說話就是麻煩，尤其是古代的宮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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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公公這是怎的？”落月這邊插話進來，“我剛剛看那幾個小太監不是擡了好幾簍子炭火去他們房裏說是剩的嗎，怎得現在就沒了？”
“都是宮裏的老人了，我知道劉公公你的顧慮，但是這小吳侍衛是個懂事的，不會出去亂說的，再說了，吳小哥是個孝順孩子，我猜他也就是給家裏腿腳不好的老母親買些炭火罷了，畢竟宮中的炭火總要精細些。劉公公不如就幫個忙？”
這落月姑姑說的借口并不靠譜，向來都是從宮外往宮裏買東西的，哪裏還有從裏面往外面買的？
但是劉慶春眼珠子一轉就換了笑臉，“落月姑姑說的哪裏話？這宮中用度可是實打實的賬目！”
“不過嘛……這下人們用的黑炭也總是有些邊角料的。畢竟往各宮送的時候磕磕碰碰的難免損失，這碎了的炭火就只能剩作邊角料了。既然落月姑姑說了，那吳侍衛就來領上一些邊角料吧！”
說着就叫了個小太監去拿，又拿着桌上的銀子還給吳稔，道，“這銀子吳侍衛且收着，咱們就當結個善緣交個朋友吧！”
吳稔連忙接下這寒碜的銀子，“多謝劉公公！朋友不敢當，但以後劉公公有什麽差事是我這小侍衛能幫的上的，一定盡力！”
話說的好聽，其實內廷司的掌事太監又哪裏犯得上和她這麽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侍衛做朋友。
……
吳稔手裏掩飾掩飾的提着包的好好的炭火，和落月一起出了內廷司。
分別前吳稔又是一通感謝，還把懷裏原本給母親買的珍珠耳環送給了落月姑姑。家中是沒落的小京官，父親戰死，只有母親尚在，給了她身為孤兒沒感受過的母愛，而吳稔穿越過來就更是愧疚，于是她總是對母親很好。
她挑的耳環簡單大方，讨巧也不是十分貴重，送給姑姑作為謝禮再好不過。
————
“你這包是什麽東西神神秘秘的，”一回侍衛處就有同僚好奇問道。
“沒什麽，吃飯吧你！”吳稔直奔飯桌，“快餓死我了！你就吃完了？”
那問問題的同僚也就是随口一問，當即也不多問，都是宮中的人好奇心并不重，端着飯碗繼續刨飯，“沒呢沒呢，吃吃吃！”
吳稔這也低頭吃着飯，夾了兩大夾菜才滿足。今日這道醋溜白菜不錯！
心中晃過剛剛受的冷眼，心想這才對嘛，生活嘛，幹飯才是王道。
楊猛卻是猜到是什麽了，瞥了角落裏的包裹兩眼，當作沒事兒人一樣說道，“小五仁，哥哥先去補個覺，這告假太久柳老大不放過我，今兒還給我排了夜班。我得趕緊去睡睡！”
吳稔吞着飯，點點頭，揮手揚揚筷子表示知道了。
飯後趁着個沒人的時候她就裹着包裹跑了。專挑僻靜的小路，這時候身為平時巡邏的侍衛就很方便，這時候哪條路人少她簡直一清二楚。
“親親宿主，您不生男主的氣啦？”系統忽的冒出來，它記得宿主原本很生氣男主掐她的，但是一轉眼宿主就跑來給男主買炭火？怪不得系統手冊上寫着，人類都很善變。
吳稔的腳步一頓，挑眉道：“怎麽，難不成我對男主好些還不好嗎？這不是正在做一個合格的保镖麽，關心男主的衣食住行和身心健康吶。你看看盡蕪宮裏面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雖說初春了，但萬稚現在生病，他娘也生病，被子又薄的漏風，這有了炭火也算是以防萬一病情惡化。”
系統一聽就有些愧疚，“嗚嗚嗚嗚，親親宿主您太好了，真是那個……那個委曲求全！”
“喲，”吳稔沒想到系統會這樣，納罕道，“你還會用成語了？”
“那當然！”系統驕傲說道，“前面親親宿主你居然讓我閉嘴！我不服氣，一定是我不會說話，所以我專門去學習了！現在我懂得可多了！”
吳稔失笑，“是嗎，嗯确實，進步很大。你真用心。”确實進步了不少，從某寶客服語音體進化成暴露本性了，不錯。
聽見宿主誇它，系統開心地放了個煙花。
————
“吱呀——”房門開了，吳稔鑽進來。
吳稔是從盡蕪宮一處矮牆處溜進來的，她也不清楚這些屋子究竟是誰在住，只知道這間是六皇子的房間，只好直奔這裏來。
“吳侍衛你怎麽來了？”正在費勁生火的搖芳姑姑舉着火鉗驚訝道。
“姑姑小點聲兒，”吳稔做着壓聲的手勢，“我悄悄來的，沒人看見，也沒別的事兒，我就是來送點炭火。”
“正巧用得上，姑姑這就可以點上了。”吳稔把炭火往地上一放。
結果吳稔這一轉頭正正對上六皇子沉沉的雙眼。
！！
好家夥，這家夥悄沒聲兒的盯着她，披頭散發的面白如紙，真吓她一跳。
吳稔定定神，單膝跪下施了一禮，“小的禦金衛吳稔，拜見六皇子！”
沒成想六皇子萬稚看她的眼神更是奇怪，過了良久才道，“……嗯，起來吧。”
病中沙啞的嗓音帶着疲倦，但胸腔發聲磁性悠遠。
“是。”吳稔起身，幫着搖芳姑姑生火，這盡蕪宮沒人管沒人理的火折子都不夠用，還得用個吹筒子。搖芳姑姑費半天勁也沒生燃爐火，吳稔自然就接過來使勁猛吹。
吹着突然想起什麽，“姑姑！幹脆拿個小手爐就行了，我能帶來的炭火也不多，裝在手爐裏暖暖床或許還可以多用些時日。”
這邊搖芳姑姑想的也是一樣的，但是要先放在盆裏把炭火燒熱才能裝進手爐。
六皇子萬稚看吳稔毫不拘謹，上手生火和拿東西都毫不見外，他倚在床頭問道，“你不知道私自進盡蕪宮是違背宮規的嗎？你下水救我已經盡了你的職責了，現在做這些，我可不會賞你。”
萬稚靠在床頭，冷言冷語。上輩子她可沒有這麽殷勤。
吳稔倒騰炭火的手一停，蹲在地上仰頭對萬稚朗聲說，“六殿下放心吧！我不要您的賞。”
“不要賞賜，那你要什麽？”萬稚面色更冷，沒有圖謀便是有更大的圖謀。
“不要不行麽？”吳稔挑眉反問，“就是順路給殿下送點炭火來。”
這下萬稚沒有再問，眸中的光芒明明滅滅。
這個人在同情他。
他看着吳稔并不寬厚的身影，輕抿着唇，裏側按在被子裏的手不自覺攥緊了拳頭。其實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面對這個人的同情他會覺得難堪。明明他應該覺得高興才對，一個明知是敵人的人，卻因為心軟而對他多加照拂……怎麽看他都是受益者，但，他就是覺得難堪。
吳稔費勁巴拉的吹火，好一會兒都沒聽見聲音，擡頭一看就見到六皇子又出神的坐在床邊，臉上有些屈辱的神色。
啧……這孩子真是……別扭！
吳稔一陣牙疼，送個炭火這麽費勁呢。
她岔開話題說了幾句俏皮話，結果萬稚依然面無表情。搞得吳稔自己反倒支支吾吾起來有些尴尬，這局促的樣子逗得一旁的搖芳姑姑撲哧一聲笑出來。
“哎喲，吳小哥有心了，你看你衣領子都弄髒了，”搖芳看着吳稔變成了花臉還努力講笑話兒的模樣忍俊不禁，把吳稔撈起來，自己身後拿過吹筒子，“還是我來生火吧，小哥去洗把臉吧，看你這俊臉花的。”
好吧……吳稔也沒忍住笑出了聲，最後幹脆放棄治療。自己摸了摸臉手上就是一塊黑，不好意思地笑笑，随意用袖口擦了擦。
一時間冰冷的盡蕪宮燃起了暖烘烘的火光，和着人的笑聲，久違的讓萬稚感覺到了溫情的味道。
攥緊的拳頭不自覺的悄悄松了。
罷了，罷了。變數頗多而已，但自己就是個最大的變數，怎能說旁人就一成不變呢。
萬稚仿若豁然開朗，心上禁锢了兩世的枷鎖似乎被這一爐子炭火、一屋子融融的笑意給融化了。
他想，有這樣一個人對自己好，也沒什麽難以接受的。
————
轉眼接近晌午，吳稔悄摸摸的在盡蕪宮的牆邊探頭。
她最終還是被小滿子拉着去洗了臉，結果就耽擱了一下，錯過溜走的最佳時機，現在正在換班來往的人比較多。
吳稔和系統兩個一起畏畏縮縮的觀察許久，最終系統喊道：“就是現在！親親宿主，翻！”
系統有些興奮，就差揮旗子下號施令了。
吳稔果斷翻牆，腳往石頭一踏，手在牆面一撐，就躍到牆頭呈現騎牆之勢，一個轉頭一鼓作氣就想往下跳——
“大膽吳稔！膽敢在宮中翻牆作亂宮禁，身上的皮不想要了嗎？”
！！
吳稔吓了一大跳，差點沒直接跌下去。
牆外赫然站着禦金衛兩大首領之一，黃斯霖。柳統領的對手，此時大聲呵斥，向吳稔怒目以對。
怎麽這麽倒黴啊！吳稔驚慌一瞬，就這麽不上不下的卡在牆頭。
“系統！！”吳稔想要捶扁它，“這就是你說的可以翻？？！”
“嗯……”系統沉默，不好意思的遁了。
啊——
吳稔有些絕望，但也只好開口準備認錯，畢竟現在被抓個現行，罪名鐵板釘釘，只盼着自己态度好點能夠拖延一下，拖到柳大佬趕來救她，少挨幾個板子也好啊！
“黃統領，小的我……”話剛出口，身後有人打斷了她。
“是我讓她上去幫我找東西的，黃統領也要罰嗎？”
只見牆內走來兩人，小滿子扶着六皇子走來。萬稚臉色蒼白，步伐虛弱，說的話卻堅硬有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