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第 17 章
獵場太子營帳。
兩位皇子平安歸來的消息傳來。
“王福全，你去看看小六，把我這裏最好的傷藥還有那半根人參帶去。順便在那裏照顧照顧，小六和小八身邊除了姑姑也沒個像樣的人，偏偏這次春獵又只讓帶了侍衛太監。”太子支使身邊的大太監王福全去看看。
太監王福全微一停頓，問：“殿下，可是那人參是專程給您一路帶來的呀，這太醫囑咐的還得喝兩天來着。”
太子擺手，“喝那麽多幹什麽，本宮也不差那麽一兩天的參湯，讓你拿，去就是了。”
王福全睨了一眼太子，低頭領命，“是。”
領命而去。
剩下王福全的弟弟王德全，在太子身旁詢問：“殿下不放心兩位殿下怎麽不親自去看看？也顯得兄弟親近不是。”
太子卻說：“還是算了，現在那邊一定亂糟糟的，讓王福全過去就讓那起子太醫不敢怠慢了，我去反而都束手束腳的耽誤救治就不好了。”
“是，還是殿下考慮的周全。”王德全算是太子身邊的二把手，兄弟二人自小伺候太子，“那奴婢伺候殿下洗漱休息？”
太子想了想，在書案前一坐，“不忙，等等小六那邊的消息。去把我沒看完的經書取來。”
“是。”王德全應聲。
————
六皇子營帳。
熱水、傷藥、紗布，太監裏裏外外跑好幾趟。吳稔就靠坐在帳子一角，撈起破破爛爛的衣袖和褲腿，任由一個小太監幫忙上藥。
Advertisement
“嘶——”吳稔倒抽一口冷氣。
吳稔傷口湧出來的血噴濺出來，吓得面前的小太監不敢動彈。小太監手裏握着拔出來的荊條就這麽呆呆地舉着，那荊條上有足足一指節長都帶着血。
好在荊條拔出來就好了，只是剛剛那麽一下子扯到後背了。被冷雨沖刷許久，本已經沒感覺的後背一下子又疼得厲害。
吳稔白着嘴唇苦中作樂的想：這證明自己的痛覺神經還沒失靈不是？趁着一會兒溜出去再給後背換藥，要不然傷口就得泡發了。
吳稔冒着冷汗，提醒說：“你倒是扔了呀小公公，你別怕，我就是疼着了叫喚一聲，你繼續、繼續。”
這小太監不知道是不是被欺負過，像是很怕侍衛，一開始就蹑手蹑腳的。聽吳稔這麽連說了好幾次，才又慢騰騰的動手清理上藥，也不說話。
吳稔苦笑，自己這麽個傷號還得笑臉安撫醫務人員，這慢慢呼呼的真是折磨死人了。
無奈之下只能轉一轉以自己的注意力了。吳稔轉臉去看在床榻邊給六皇子包紮的太醫，又看看旁邊在凳子上端坐着的王福全。
說來也是好笑，人家太醫最開始可是安安生生坐在一邊寫方子呢。結果王福全這東宮大太監一來，人太醫立馬趕開小太監，自己細細致致地去上藥。這可是和當初那回她在冷宮給六皇子請的張太醫完全不同，還是上次那個太醫認真負責。
還真是，這人和人還真不一樣。
吳稔淺淺唏噓一下，剩下的就只能佩服這王福全确實有一股子氣勢了，人只要往那裏一坐，下面人就得心虛。
想想看，就是這個太監當初差點讓她跪斷腿呢。那可真是好大的氣派！好家夥，要不是落月姑姑仁慈，給她說說情……
正想的出神，冷不丁的，和王福全對視了！
！！
吳稔連忙扯出笑臉，點點頭，“王公公好，小的這不方便，剛您進門的時候就沒給您打招呼。”
王福全上下打量一圈吳稔，吳稔也不知道這位大太監有沒有人出來自己這個曾經差點因為他一句話跪斷腿的無名小侍衛。
神色難辨的王福全當然認出來了，身為太子身邊的大太監他的記憶力可不是吹的，什麽詩詞歌賦他記不住，但是這在他面前過了一遍的人臉哪怕叫不出名字，長相還是能記住個三四。
但他記不記得又有什麽打緊，他說的懲罰都是他身為大太監的本分職責，沒有任何人可以摘指，就算是到了陛下面前也是可以站得住腳的。故而王福全沒有做出任何表示，權當做第一次見面。
王福全端看她豆大的冷汗在腦門上還費力扯着笑，皺眉對着吳稔面前上藥的小太監開口說：“那個小崽子，你麻利點兒！你瞅瞅看人吳侍衛又凍又疼的，這都成什麽樣兒了？你還在那磨磨蹭蹭的，你這是上藥，不是磨墨！”
這話催到吳稔心坎裏了，情不自禁的附和點頭，但一轉眼瞥見小太監的腦袋都要埋進胸口了，又生生止住了點頭的動作。
處理傷口的小太監面黃肌瘦的，要不是吳稔身上有血，單單把倆人放一塊兒還真說不出誰更慘。
面對王福全的催促指責，小房子一骨碌就跪下來認錯，頭越發的低，只是一味地連連稱是。
小房子認錯很麻利，但一認錯受傷的動作也停了，反而耽誤了給吳稔包紮，王福全又是一氣，這木頭木腦的真是沒救了。只沒好氣道：“行了行了，說你兩句反而不會幹活兒了！趕緊着起來，給人吳侍衛包紮好咯！”
小房子一言不發地爬起來繼續給吳稔包紮，這次動作倒是流暢許多。
而上一秒訓人的王福全立馬轉臉又笑着對吳稔說：“這有什麽，該是我和你問好呢，你可是受了傷的，計較這麽些做什麽。”王福全笑的眯眯眼，配上他的圓臉倒是顯得和藹可親。
“多謝公公關懷，這小公公上藥細致，不妨事。”吳稔笑笑，她的身體自己有數，倒是比起自己，她更關心六皇子，那人看着就不是個結實的。
顯然王福全也是為了六皇子而來，剛剛他一到，詢問了大致情況就派了個小太監回太子那報信，自己留下來安排人手。
王福全迅速分工，燒水的燒水、拿藥的拿藥，又分了人将八皇子送回去，八皇子這一路被六皇子照看得挺好，除了受些驚吓并無大礙。
也幸虧王福全來了，不然這裏連個主事的人都沒有，只一群小太監亂轉。
“趙太醫，六皇子的傷勢如何？”這頭王福全看太醫終于算是處理的差不多了，問道。
趙太醫手上給六皇子額上換了塊帕子，回話說：“腿上的傷勢并無大礙，只是外傷沒有傷到筋骨，處理的也很及時。高熱目前還可以控制，只要煎藥服下就是了，想來明日這熱度慢慢退下去也就無危險了。”
“想來的話？明日慢慢退下去……就，無危險了？”
王福全挂着臉重複了一遍，帶着點兒語氣不冷不熱的疑問。
“這……”
趙太醫心中忐忑，這……是嫌時間長還是短？
趙太醫斟酌一番，試探說道：“這……還得根據六殿下的體制調整，不若微臣留下看護，以免反複。”
“那太好啦！如此甚好，”王福全一口答應，立刻多雲轉晴，“還是趙太醫您考慮的周全，不愧是德高望重的院首，陛下出來春獵都得帶着您才放心不是。就這麽辦吧，還得勞煩您好生看顧六殿下。”
王福全不等趙太醫回話，就直接拍板把人太醫給留了下來。直接轉身招呼忙裏忙外的小太監們，“你們這幾個小崽子怎麽沒點兒眼力見兒！還不快去給趙太醫鋪張床，就安在……”
“不必了……”趙太醫正想回絕，結果王福全根本沒給他說話的機會。
王福全稍一思索，索性道：“就安在六殿下的旁邊！這六殿下高熱不退情況兇險，今晚能否退下高熱至關重要。趙太醫年紀大了還這麽辛苦敬忠職守，主動提出要徹夜看護殿下。你們幾個小崽子可得給咱家皮緊着點好生伺候，要是六殿下和趙太醫有什麽差池，看咱家不收拾你們！”
王福全說了一溜串話，其中“主動提出徹夜看護”這幾個字王福全在牙齒間咬緊了吐出來。
趙太醫聽得一陣皮緊，這哪裏是敲打小太監，分明是敲打他！
趙太醫腦門冒汗，沒聽說太子和六皇子關系甚篤啊。這分明就是剛剛他說六皇子高熱不退的态度太過随意讓這位大公公不高興了。
小太監們戰戰兢兢稱是，連忙開始去搬床板，拿被褥，硬是像堆積木一樣迅速給趙太醫弄出一張床來。
王福全繞着簡易床走了一圈兒，滿意地點點頭，已經都擡腳準備走了又想起什麽似的轉了回來。親自撈起袖子擰張帕子給六皇子換了額頭的布巾。
“哎喲，這還燙的狠呢！這藥怎的還沒上來？”王福全又給六皇子擦身，還招呼一個小太監一起幫忙，又忙活一通。
好不容易真的要走了，臨走之前，王福全專程又給趙太醫行了一禮，“咱家還得回太子營帳複命，六殿下這裏可就只能拜托趙太醫了。”
趙太醫看王福全這麽忙碌一遭下來，還能不明白什麽意思嗎，立刻束手回禮，謹慎回答：“不敢當，王公公放心，微臣自當精心照顧，一定讓六殿下明早之前康複。”
王太醫收緊了面皮，很是一副德高望重的樣子。王福全這次才是真的放心，用他笑起來就咪咪着的笑臉道了別，拍拍袖子轉身走了。
這時候煎好的湯藥來了，王太醫親自接過指揮小太監仔仔細細盯着給六皇子灌了下去。
一旁的吳稔想去幫忙，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已經插不進去空擋了。
吳稔簡直驚呆了。
這就是說話的藝術嗎？王福全的這一波操作實屬是讓吳稔心服口服。
她在宮中行事一向只求做好分內的事，但只是這樣都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才堪堪應付。好在當侍衛也不必時時刻刻搞些彎彎繞，才讓吳稔稍稍感到好受和欣慰。不過這一遭在王福全身上她算是真的見識到威視與嘴皮子，哦不，是語言的力量了，三言兩語就讓一個太醫院首放下自身的架子和淺見。
高，實在是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