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首領

首領

這段時間你是怎麽過來的，又為什麽第一時間不告訴我？

段承吠那日伏在尹雲胸口，抽泣很久。

按照他後來描述，說那天哭得像個孩子也不為過。

只可惜某個讓他如此失态的人，沒能成功聽到這句，讓他驚掉下巴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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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的日子都是尹雲來送飯，順帶陪着段承吠閑聊解悶。

幸運的是，盡管兩人暗戳戳地堅持了這麽久，卻還沒有被福咋發現。這側面說明，兩人演的還是很成功的。

照例，尹雲被封尼奧推搡着進屋，垂淚欲落。

段丞吠依舊沉浸在黑暗裏，嘴唇被溫熱的鐵勺接觸，米飯的香味飄入鼻腔。

“今天米飯夾生了。”他吃得直皺眉。

尹雲按下了幹擾器按鈕，也敢大聲說話了：“快動手了，食堂也心焦了。”

米飯遠離段承吠的嘴邊，尹雲着手摘下了挂在他嘴邊的飯粒，順便挑下那層不透光的眼罩。

“這種小事我自己也可以的，”段承吠鴉羽般的睫毛遮住眼眸，某個人脫下衣服的駭然場景至今歷歷在目，“算了……你随意。”

段丞吠自己抿了一口湯，卻不料被一塊堅硬的物什卡在了嘴裏。

他猛咳幾聲，發現竟是一枚小巧的U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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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雲兩只手攪在一起，顯然是想說，但又沒敢說。

“咳咳……”段承吠又咳了幾聲，心想你再說得晚點兒我就真成實驗品了。

“這個就是我們需要的東西了，”尹雲說得隐晦，“拿到手以後就靠您了……然後，再吃口雞蛋吧。”

他端起了那碗雞蛋羹，碗下面餐盤上放着一把手掌長的匕首。

段承吠半眯着眼睛吞下軟滑的蛋羹，手裏其實已經暗自接過了匕首，藏在了袖子裏。

“往後艱辛，保重朋友。”尹雲總是擅長用那種吊死人的語氣，來說出這麽煽情的話。

段承吠舌頭被燙了一下，剛想擡頭硬怼，只聽外面警笛大作。

尹雲臉抽了一下，捂着頭痛苦地蹲在地上。

他那往日的首領見狀，本想掙脫繩索上前攙一把。但他左右一想，此時出問題八成是福咋在作祟，于是就裝作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哪曾想此時尹雲突然猛地站起身，不小心踢翻了腳邊的水碗，白着臉道：“我得走了，福咋在叫我。”

他就真的這樣跑走了，來不及留下一句話。

留下段承吠一個人焦灼于紅藍交錯的燈光下。

段承吠歪頭，慘淡的笑了一聲。

他猜，雖然這麽大張旗鼓不太像是魏稱茬的作風，但在這個節骨眼只能是Mafia來支援了。

要不然，總不能是AAM那幫家夥來上演強娶嬌妻的戲碼。

段承吠正想着，禁閉室的門徐徐打開，一道人影逆着光出現在他的面前。

“好久不見。”來者的聲音處處都透出貴氣，似乎哪怕真的神明出現在他的面前都會稍顯遜色。

段承吠起初沒什麽反應，但在聽清那聲的一瞬間，所有防禦即刻瓦解。

雖然耳朵裏的空間幾乎都被福咋的警報聲填滿，雖然強勁的光亮讓段承吠看不清對面人的臉。

但他絕對不會認錯的。

克裏斯蒂安。

那個給他希望，同時又把他推下懸崖的人。

說起來也有趣，段承吠目前為止的處事風格，竟然一半都與這個人相關。

但如果是他的話，那就顧不上暴露的問題了。

段承吠操起袖口中的匕首，躍出了一個漂亮的曲線到克裏斯蒂安面前。

後者甩甩手并未躲開，碧眼裏蘊藏笑意，淡淡的看着血在自己白衣上綻放成花。

“晨飛，你不該這樣的，”克裏斯蒂安像是疼了，捂着傷口，皺起眉頭，“之前你也是這樣，總是習慣第一步往左邊走。”

那一瞬間段承吠如同被雷擊過，渾身猛地顫抖下不動了。

盡管他說的已經是好久之前的事了，但如今依然能準确無誤地掏空他的心髒。

克裏斯蒂安一看就明白了，撩起大衣後擺，款款地走到身子僵直的段承吠面前。

“嗤，看來是該走了，001號。”AAM的首領克裏斯蒂安如是說道，整張臉唯有湛藍的瞳孔在發光，裏面倒映着段承吠面如死灰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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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常人見到克裏斯蒂安的第一印象大概都是，高貴，優雅，明明是男人，卻美的不可方物。

最重要的是，他發誓終生與罪惡為敵，這句話無疑是很多深處黑暗中人的救贖。

但對段承吠來說，他代表着深淵，和吞噬一切的黑洞。

在福咋時，段承吠過的是暗無天地，僅有食物果腹的低質量生活。

但在AAM據點中央的，克裏斯蒂安的私人別墅裏，他就好像是貴賓駕到，游子回歸。

如果硬要與段家做對比的話，那克裏斯蒂安的別墅就是段家某一處的等比例縮小。

不顯得窮酸，反而是一種獨特的繁華。

只不過在段承吠看來，就是另外一番景色了。

克裏斯蒂安的管家站在他身邊，手裏托着餐盤，上面擺着透亮的紅酒，冰塊在其中起伏。

“少爺，不喝嗎？”管家俯身問道。

段承吠的眉頭快擰在了一起，沒有回答。

雖然克裏斯蒂安沒有束縛他的手腳，還給他安排了鵝絨床鋪，舒适的睡衣以及昂貴的食材。但段承吠覺得這短短幾個小時比福咋捆住他那幾天還要難熬。

“克裏斯蒂安呢？”終于是忍不住了，段承吠特地斜過了那只無色的右眼。

那曾想管家直接無視他的威脅，頭愣愣的望向落地窗外，官腔道：“首領有事在忙，很快就會回來親自接待少爺的。”

少爺，少爺，好一個少爺。

段承吠有理由懷疑這相似的一切和這個昵稱都是克裏斯蒂安對自己的折磨。

只可惜，他是對的，一個叛徒就應該受到如此對待。

段承吠苦笑，整個人仿佛一瞬間瘦了十斤。

是的，他段承吠本來就是AAM的一員。

他從最開始加入Mafia，到最後殺掉李緒取而代之，都是為了一件事：

完成任務001，03。

和00等任務代號不同，03代表着初始對立。也就是在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為禍人間的一方時，成為罪孽，讓AAM的存在名副其實。

起初段承吠是堅信不疑的，認為只要自己能成就AAM，保全克裏斯蒂安，扮演好自己應該的角色就是自己人生的使命。

但這個觀點是從何時開始改變的，悄無聲息，以至于都長成了參天大樹段承吠才發覺。

他一無所知。

此時，窗外連白雲都散開了，陽光明晃晃的，毫不留情散發着來自幾萬光年外的熱量。

段承吠眼前忽然晃過了血色。

血上沒有寫名字，但他卻突然想起來李緒。

“承吠，到底不是晨飛啊。”

他貌似說過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