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第 15 章
孟回清受了傷，又提心吊膽地拼勁全力趕回來，困倦極了。
他又軟綿綿地趴下去，習慣性地用毛絨絨的尾巴把自己整個兒裹起來。
“本來就是……就是去給你買……禮物……”孟回清聲音越來越小，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玄曜站在床邊，手裏拿着那套華麗的衣裳，神色複雜地看着孟回清的睡顏。
毫無防備的笨狐貍，極沒有睡相地趴着，抱着自己的尾巴，在他面前沉沉地睡去。
火紅的狐尾，只在尾尖上有一撮雪白的毛，無意識地将孟回清大半張臉都掩着，只露出他那雙狹長的眼睛。
那雙仿佛帶着鈎子一樣的狐貍眼，睜着的時候，黑白分明，眼珠總是滴溜溜地轉，看起來精明極了，格外靈動妩媚。
此時閉着眼，長長的眼尾幾乎要飛入鬓中，卷翹的睫毛微微顫動着。遮掩住了平日裏的風情，倒不像狐貍了，好像是什麽純良的小兔。
玄曜就這樣站在床邊看着床上沉睡的孟回清，許久之後，他才将手中的衣裳小心地放在一邊，又在洞內加了一道禁制，随後，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青石鎮外，涔水河。
夜色如濃墨，稀疏的蘆葦被驟起的狂風吹得快要貼到河灘上。白日裏平靜的河面此時波瀾翻卷，河的中心，一個巨大的漩渦正在攪動。
幽暗河底，嘯月半跪在地上，周身黑霧如鎖鏈一般纏繞着他的四肢。周圍站着四個，渾身包裹在黑色鬥篷裏的人。
嘯月：“你們答應過我，不會動我身邊的人。”
他的聲音有些虛弱，應該是受了不輕的傷。
一個黑袍人動了動手指，嘯月周身的黑霧便又纏緊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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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粗粝的聲音響起：“我們沒有動那只兔子，已經是遵守承諾。其他的，不在我們的交易範圍之內。”
“有點自知之明，你沒有那麽重要。”
嘯月咳了兩聲，吐出一口鮮血，冷笑一聲：“不重要嗎？那大長老派出座下的四大護衛親自來抓我這個小卒，是否是小題大作呢？”
“叛徒，你最好老老實實。否則回到狂北沙洲，有你好受的。”
說完，黑袍人再一次催動靈力，那些黑霧幾乎把嘯月整個身體都纏住了。
嘯月忍不住發出了隐忍又痛苦的呻/吟，身體也支撐不住地向地上倒去。
黑袍人得意地說：“快了，等回到狂北沙洲，你……”
“你們回不去了。”
森然的聲音驟然在這冰寒詭谲的河底響起，忽的，巨大的，不容反抗的強烈威壓猶如泰山壓頂一般壓了下來。
河水像被刀鋒破開，翻卷起巨浪，憑空向兩邊分開。一身粗布青衫的玄曜踏着虛空，出現在黑袍人的上方。
“你——”
四個黑袍人毫無反抗之力，紛紛跪倒在地。領頭的那個強撐着擡頭：“你……你是誰？”
“我們是蒼狼一族……大長老座下……你……敢……”
只一瞬間，他就知道在場所有人加起來，都不是這個人的對手。所以，他本想搬出蒼狼族大長老的身份，讓對方有所忌憚。
可玄曜只微微垂眸，睨了他們一眼，仿佛在看腳底的泥。
“聒噪。”
“啊——”
狂風靜止，詭異的漩渦也消失不見，湧動的河水眨眼間恢複了平靜。
玄曜将嘯月撈了出來，扔在一棵樹下。
“咳咳……”嘯月撐起身體，随手擦掉唇角的血。
玄曜負手站立在旁：“能走嗎？”
“能。”嘯月扶着樹站起來，點點頭。
“那就走。”
嘯月沒有動，眼中透出警覺。這個突然出現救了他的人，有着恐怖的靈力和威壓。那四個人是大長老座下的護衛，雖然自己與他們的修為相差無幾，但他們四人聯手之後，力量就成倍地增長，所以自己才會被他們壓制得幾乎沒有反手之力。
但這個人，嘯月連他是如何出手的都沒有看清，只聽見了聲音。瞬息之後，四大護衛，就像是路邊的石頭、樹根一樣，倒地而死。
嘯月從心底裏升起了恐懼，而這樣的恐懼，在面對大長老的時候都不曾出現過。
玄曜當然看懂了嘯月眼中的警惕，也看見了嘯月挂在脖子上的白色兔毛制作的墜子。
他于是說：“兔子找過孟回清。”
“孟回清！”嘯月自然知道，今天白日的時候，孟回清不知怎的遇到了他們，跟蹤的時候被四大護衛發現了，差點被打死。還是嘯月發現了，出手阻攔，才讓孟回清脫身。
嘯月的眼睛亮了些：“筱絨，拜托你來的？”
“嗯。”玄曜不想再解釋，他這麽說也沒錯。他擡頭看了看天色，催促道，“先回去，路上說。”
玄曜将嘯月送回了顧筱絨的住處，聽了哭得一塌糊塗的兔子含糊不清的無數聲謝謝，又拒絕了他那一大堆不知藏了多久的各種食物，只挑了一籃新鮮的花生作為謝禮。
臨走前，玄曜對嘯月說：“你的蹤跡既然已經暴露，蒼狼族必然不會輕易放過你。”
嘯月明白玄曜的意思，說：“我會保護好筱絨的。”
顧筱絨的眼睛紅紅的，他聽不懂玄曜和嘯月話裏的意思，卻明白了玄曜善意的提醒。
他急忙說：“我懂我懂，我不會給嘯月拖後腿的。”
嘯月寵溺地揉揉顧筱絨軟乎乎的耳朵：“你不會的。”
玄曜見嘯月已經有了打算，便不再說什麽，點點頭離開了。
回到狐貍洞，天還沒有亮。
玄曜将手裏的那一籃子花生放在桌上，放輕腳步，走到床邊。
孟回清還沒有醒，玄曜留下的禁制不僅安全，還為他隔絕了一切嘈雜。
此時的孟回清還沉浸在香甜的夢裏，一定是夢見了什麽好事，只見他翻了個身，忽然咧嘴一笑，唇角依稀還有一絲晶瑩的水漬。
“烤雞……好香……”
“……饞嘴狐貍。”
玄曜嘴角微翹，無奈搖頭，随即想要拿手巾幫孟回清擦一擦涎水。可當他坐到床邊湊近了時，看見孟回清那張格外豔麗的臉上的天真表情，竟然有些恍惚。
鬼使神差的，一向愛潔的玄曜直接伸手，修長手指輕輕擦掉他唇邊的涎水。
有點黏，有點……溫熱。
玄曜喉結動了動，沿着唇線勾勒的弧度，他的指腹緩緩地，從孟回清飽滿又紅潤的嘴唇上劃過。
好軟。
也許比雲還要軟。
“咚、咚……”
玄曜猛地收回了手，他難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寂靜的狐貍洞裏，他分明聽見了自己不正常的心跳聲。
“我……”
“一定又是、媚術……”
玄曜站起身，飛快地跑了出去。
孟回清這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他眯着眼睛在床上滾了兩圈才打着哈欠起身。
“嗯……”
逆光的緣故，孟回清後知後覺才發現，洞裏還有一個人。
怎麽今天醒來，小魚居然在。
“醒了。”
孟回清幾乎是下意識地向着玄曜展露出最不設防的，燦爛的笑容：“小魚——”
“嗯，起來嗎？”玄曜問。
“……起來吧。”
其實還有一點困，還想在床上賴一會兒，但是這樣好像很沒有師尊的樣子。于是孟回清揉揉眼睛，又甩甩尾巴，磨磨蹭蹭地翻身下床，套上外裳和鞋子。
他的腦子裏就沒有端莊守禮幾個字，才從床上下來，就又歪坐在了凳子上，一只手撐着下巴，半眯着眼睛，姿态驕矜地敲了敲杯子：“小魚，給為師倒茶。”
狐貍洞裏其實并沒什麽好茶，孟回清平時就愛泡竹葉或是一些花，無味的水就會帶上一點點淡淡的清香。
他覺得很雅致，比起人愛喝的那些名貴的茶也不差。
玄曜照例是用竹節杯給他盛了一杯竹葉茶來。
“喏。”
孟回清作為師尊，有些得意地享受來自乖乖徒弟的侍候。他喜滋滋的正準備接過杯子，一抹玄色就撞入了眼簾。
玄色的底，精巧的雲紋，他再熟悉不過了！
“小魚，快快快——讓我看看！”
孟回清睜大了眼睛，什麽困意都沒有了。他幾乎是跳起來，蹿到了玄曜的身邊。
玄曜正在旁邊泡新的竹葉，只見他長身玉立，姿态優雅地捏着一個小夾子，将曬幹的竹葉夾到陶壺裏，又往陶壺裏加上熱水。
不同于孟回清細膩如雪的白，玄曜的膚色更像是陽光下的麥粒，摻入了濃稠的蜜，透出勃勃的生機。
現在在這身新衣襯托下，玄曜整個人更顯高華。看在孟回清眼裏，就像在發光。
孟回清竟有些看癡了，半晌，他才喃喃道：“小魚……你真好看。”
玄曜提着陶壺的手頓了頓，神色淡淡的，鎮定自若地輕輕“嗯”了一聲。
孟回清回過神來，興奮地繞着玄曜轉了三圈：“我的眼光真的特別好，我一看見這件衣服，就覺得特別适合你，你穿上真的特別好看！”
一連串的“特別”聽得玄曜心情極舒暢，他微微翹了翹唇角，又克制住了。
孟回清雙手抱胸，又把玄曜從頭到腳地仔細打量了一番，滿意地說：“不愧是我孟回清的徒弟，這下，你就是小桃山第二漂亮的了！”
玄曜疑惑道：“第二？第一是……？”
孟回清驕傲地擡了擡下巴：“當然是為師我呀！”
“我可是小桃山最漂亮的妖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