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第 25 章

天地暗淡，黑霧滾滾，眼前的沁芳園變得更加兇險，一道小小的木門，猙獰宛如地獄的入口。

“雕蟲小技。”玄曜絲毫不懼。

這個百合花妖與魔族有勾結，在此處借着花妖的靈力，又以魔氣滋養着許多的陰魂。雖不知道她在算計什麽，僅憑着她殺了那麽多人，又養着這些陰魂，已足以讓她萬劫不複。

玄曜本可以直接一道天火将這個園子燒了，但孟回清的氣息确實是在這個園子裏消失的，意味着他極有可能中了那花妖的陷阱。

投鼠忌器，玄曜不放心那只笨狐貍，決定先把他找出來。

緩步邁入沁芳園中，目之所及，一片荒蕪，到處都是枯枝敗葉，腳下一條青石小路，不止延伸至何處。

偶爾，還有一兩聲凄厲的鳥叫聲。

拙劣的幻術。

玄曜站在原地，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伴随着聲響，周圍的枯樹們猶如活物，無數枯枝化作利爪一般，向他襲來。

玄曜毫不在意，邁步前行。每走一步，便有一簇紅金火焰從天而降，落在那些枯枝上。

“啊——”

凄厲的仿若孩童的慘叫聲此起彼伏，還伴随着“嘤嘤嘤”的哭聲，那些枯枝樹藤別烈火灼燒紛紛退縮開。

接下來，玄曜卻皺了眉。本以為這個拙劣的幻術很好打破，沒想到他在這園中走了約半盞茶時間，竟一直在原地打轉。

難道是他判斷錯誤？

周圍那些枯樹被他的天火燒怕了，不敢再湊到他身前，可也沒有逃跑，只是忽然猛地全部湊上來，繞着玄曜大哭，又飛快地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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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一群在耳邊不停嗡嗡嗡的蚊子。

這些枯樹之下，養着的正是那些孩童的陰魂，玄曜本來念着這個，一直手下留情，可一直被她們這麽騷擾，他心中漸漸地，竟也升起了一股暴虐之氣。

很吵，很煩。

玄曜眉頭緊鎖，原本清亮的雙眼中漸漸浮現血色。攤開手心，一團金紅烈焰灼灼燃燒。

燒了她們，就徹底清淨了。

這個想法在玄曜的腦中一閃而過。

“小魚——”

玄曜猛地回神。

青石小道的盡頭，濃濃的黑霧之中，一只火紅的狐貍，豎着三條毛絨絨的大尾巴，“噠噠噠”地走了出來。

見到玄曜，小狐貍看上去十分高興，飛快地向着他跑過來，在他腳邊繞了兩圈，還在他小腿上蹭了蹭。

“小魚，你怎麽在這？”

玄曜忍住了想要俯下身，在小狐貍頭上揉一把的沖動，說：“你沒事吧？”

小狐貍的尾巴卷上了玄曜的小腿：“我好害怕，一直出不去，到處都是打不死的這些枯樹葉子。”

按他的修為，玄曜覺得孟回清害怕也是正常的。

“小魚，快把這些東西都弄死，帶我出去吧。”小狐貍歪歪腦袋，兩只尖尖的耳朵也動了動。

玄曜嘆了口氣，随後，眼中精光乍現。

烈焰驟然在玄曜的腳邊炸開，小狐貍猝不及防被火焰燒灼，紅色的絨毛剎那間變得焦黑、脫落。

“好疼啊……小魚……”

小狐貍在火中哀哀叫着玄曜，可憐極了。

玄曜厭惡地移開了視線，右手緊握，那團火焰就帶着小狐貍，消失了。

“嘤嘤嘤……”周圍那些騷擾玄曜的枯樹們，已經被吓破了膽，淅淅索索地，飛快地遠離，然後消失了。

整個園子頓時變得光禿禿的，黑霧纏了上來，霧中原本那些扭曲怪異的影子，也看不見了。

玄曜心中煩躁更甚，此時對于那個花妖更是厭惡。她居然能窺見別人的內心，制造出相應的幻想，企圖迷惑他。

玄曜幹脆以天火開路，熊熊燃燒的烈焰，将黑霧逼退，大步向園子深處走去。

只是，在這園子中轉了約莫有一個時辰，在滅了第五只紅狐貍之後，玄曜終于是徹底失去了耐心。

先前一路過來，他顧忌着孟回清，也顧忌着那些來歷不明的陰魂，始終手下留情。可那花妖幾次三番以孟回清來挑釁，實在是可惡。

“別以為抓住了我的什麽命脈，不過是個花妖。燒了你的本體，這幻境自然就解了。”

“到時候，我自會找到他。”

天火瞬間爆裂，如同漫天的火雨，在整個園子的上方形成了一個密集的火網。

玄曜本意是想将躲在暗處的花妖吓出來，可是，花妖沒有出聲，頭頂上卻傳來了別的聲音。

“小魚——”

玄曜立刻将天火收了起來。

只聽見“撲簌”一聲，又一只紅狐貍出現，他從天而降，“咚”地落在了玄曜的頭上，又滑了兩下，最後堪堪站在了玄曜的左肩上。

玄曜習慣性地将擋在自己臉前的尾巴撥開。

“小魚，你怎麽在這？”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語氣，連開口說的第一句話，都很熟悉。算上這一次，玄曜從進了沁芳園之後，已經聽了六次。

玄曜沒有回答，孟回清伸出前爪在他臉上按了按：“你怎麽了？吓到啦？”

孟回清下意識地就想要安慰他，正要開口，忽然又想起來他的可惡來。

他不是嫌棄自己嗎？不是不想認這個師尊嗎？偷偷跟在他後面跑來做什麽？

孟回清可沒有那麽健忘，臭小魚做的事情，現在想起來都還會讓他心裏悶疼。

于是，孟回清本想安慰徒弟，生生地控制住了。

他昂着頭，刻意讓聲音聽起來與平常無異：“笨蛋，出不去了吧。”

玄曜心中那股莫名的暴虐和煩躁，終于緩緩地消散了。

他輕輕笑了笑，順從地回答：“是的，出不去了。”

說着，玄曜伸出手在小狐貍的頭上摸了兩下。很暖，也很軟。

果然，笨徒弟就是笨徒弟，貿貿然闖進沁芳園，把自己困在這裏。  孟回清稍稍克制了些內心的得意，道：“為師知道出去的方法。”

“那聽你的。”

“聽我的？那……叫師尊。”孟回清眼睛亮了。

“……”

玄曜臉色別扭，自然是不叫的，孟回清這次好像也并沒有當真，只“哼”了一聲。

孟回清從玄曜的肩膀上跳了下去，尾巴豎得更高了些，妖嬈地在玄曜眼前晃來晃去。

“瑤妹。”

孟回清回頭沖着變得淡了些的黑霧叫了聲，很快，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從霧中緩緩顯出了身形。

她看上去非常懼怕玄曜，顫顫巍巍地飄到孟回清的身邊。

“小狐貍……”

孟回清蹭蹭她的手：“走吧瑤妹，說好的帶我們出去。”

瑤妹看上去很喜歡孟回清，在他的頭頂上留戀地摩挲了兩下，才怯怯地說：“你們跟着我。”

說完，瑤妹像一個舊風筝似的，慢悠悠地飄了起來。一邊左右晃蕩，一邊唱起了歌。

“牡丹死在泥土裏，蝴蝶停在花瓣上；水仙花淹沒在水中，魚兒咬斷了它的根；桃花落、梨花落……花開落，花落死……無處藏身……”

曲調分明是有些歡快的，但這個歌詞，從小女孩口中唱出來，聽着無比的詭異。

歌聲仿佛是一把鑰匙，那些黑霧依舊彌漫着，但瑤妹經過的地方，黑霧通通都散開了。

青石小道的盡頭，是沁芳園的那扇木質大門。

幻境開了。

孟回清跟在瑤妹的身後“噠噠噠”走了幾步，又回頭看玄曜：“傻站着幹嘛呀，快走呀。”

“好。”

出了大門，門外豔陽正高照，引路的瑤妹已經不見了。

玄曜負手而立，藏在袖中的手悄悄捏了個訣。

孟回清變回了人形，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終于出來了……我還以為要在裏面轉圈圈轉好幾天呢。”

話剛說完，孟回清轉身就看見，整個沁芳園像是要融化了似的，扭曲起來。

凄厲的慘叫聲從園中傳了出來。

“怎麽回事？瑤妹——瑤妹——”孟回清着急想要回去，被玄曜一把拉住。

玄曜：“那個百合花妖，與魔族有勾結。瑤妹，是個魔氣供養的陰魂。”

玄曜說得明白，意思是讓孟回清不要再涉險。

“什麽魔氣，瑤妹救了我們，她只是個小姑娘！”

孟回清抓着玄曜的袖子：“快點快點，把瑤妹救出來。”

玄曜：“她出不來，陰魂離不開供養地。此處用魔氣供養了不少陰魂，極為不祥，要盡早清理，以免為禍人間。”

孟回清急了：“她們不是壞人，而且，瑤妹還說要把透明的花送給我呢。”

玄曜無奈，只得暫時收了法力。随後将先前那朵百合花拿了出來，利用花中那一縷神魂，将花娘子的本體逼了出來。

誰曾想到，花娘子的本體，竟然就歪長在沁芳園門口的一叢野草之中，衰敗、瘦弱的一朵未開百合。

“殺了我吧，我不會把她們交給那個人的。”花娘子神魂虛弱，已經受了重傷。在她的身後，虛虛實實地飄蕩着約莫好幾十個陰魂。

大的不過七八歲，小的還是沒有靈智的嬰兒，只是全是女孩。瑤妹也在其中。

花娘子虛虛地看了眼孟回清和玄曜，一臉認命的模樣。身後那些陰魂卻開始“嘤嘤嘤”地哭起來，一個個地求着孟回清他們放過花娘子。

玄曜覺得這個花妖腦子有病。

孟回清卻是小心地将花娘子扶了起來，還給她渡了一些靈力：“花娘子，我們真的就是聽說您有霜狐之淚，想換一朵而已。”

花娘子的視線在孟回清和玄曜的臉上轉來轉去，終于是相信了他們不是那個人派來的。

“我沒有霜狐之淚，透明的花朵，只是雨水淋濕後會暫時變得透明的玉荷花。”

“啊……”孟回清失望極了，沒想到忙活了一大圈，居然是個烏龍。

玄曜卻問：“你養這些陰魂做什麽？”

花娘子仍是懼怕玄曜，喘了口氣，小心翼翼地道來。

原來，這些女孩，都是人間一些人家，為了祈願財富、生命、健康甚至是為了生兒子等等，向山上一塊類人的巨石獻祭的祭品。

那只是一塊有一些像人臉的沒用石頭罷了，被人發現後當作山神祭拜。自以為是地供奉和獻祭，最大的祭品就是童女。

受了信仰和供奉，普通的石頭竟也生出了靈性，只是，這樣供奉出來的神，根本就是邪靈。

“那邪靈收了這些女孩，吸收她們的魂靈，想要成神。我發現了，便救了她們。只是作為祭品，她們陰魂有損無法投胎，故而……我用花滋養她們，百年之後，陰魂齊全，就能……轉世。”

竟是這樣……

身後那些哭泣的陰魂們忙不疊地點頭，她們都在為花娘子說的話證明。

瑤妹更是難過，她覺得是自己幫了小狐貍，才害了花娘子，哭得尤其厲害：“小狐貍，求你了，娘子沒有撒謊。”

孟回清哪裏會不明白呢。

這花娘子是有一些笨，有一些軸，但她是個好妖精。

孟回清從自己的乾坤玉碗裏摸索出一粒有益靈力的丹藥，喂給了虛弱的花娘子。

“那個人，是誰？”玄曜突然問。

花娘子抖了抖，沒有回答。

玄曜卻道：“你沒說完，你用花靈滋養這些陰魂沒錯，但僅僅靠你的花靈根本不夠，你還用了魔氣。”

“那個人，是魔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