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第 24 章
“你現在的狀态就是我那時的狀态。”
下班晚高峰,無論哪一種交通工具,情況都不容樂觀。人像被裝于某件器物中待售的貨品,沉默不語。
分公司秉承着“山高皇帝遠”的優勢,晚下班的情況屈指可數。布納納回總公司第一天就遇到了下班後還要開會的事,一股氣湧上來,整個人像膨脹的氣球,內裏鼓鼓的。
“這樣想想,如果去外地的分公司,也不是一件壞事——到點上下班多好啊。你先別上去,爸媽看到了,不容易解釋。哎,你去這邊附近的一間茶室坐坐吧,點一杯茶,愛呆多久就呆多久,她還租了咱的房子呢,你記得嗎?”兩個人在小區門口分別,大布去到附近的商業街,細心尋着布納納所說的茶室。是了,是有那麽一間茶室,只是路過而已,現在,她要進去坐坐嗎?
普塔雅和塗途伏在櫃臺前下棋。矩形格狀棋盤和黑白二色圓形棋子進行對弈。白子黑子相互推移迂回,随意之間又在運籌帷幄之中。大布徑直走向櫃臺,一眼看到了木制框內的肖像畫,略顯倦怠的面容在向着她微笑,像在照鏡子一般。她伸出左手輕輕一轉,引得下棋的兩人同時擡頭看着她。
“我想點杯茶,在這裏坐一會兒,可以嗎?”大布語氣平和,波瀾不驚。祥和的目光看着塗途,等待她的回應。
塗途和普塔雅對視一眼,期期艾艾的答應了,哆哆嗦嗦的開始泡茶。普塔雅站在櫃臺外,現時扭過身去,看着大布一步步走向茶座,再一步步安穩落座。塗途七手八腳的端了茶盤子走出來,與普塔雅又是一個對視,兩個人似乎還沒搞清楚狀況,微微蹙眉。
大布飲了一口茶,皺了眉;再飲一口,眉頭更緊,第三口,将茶杯放了回去,心想,這茶的口感并不怎麽好,怪不得這麽冷清。昔時經過茶室門口,大多只有一兩人,還以為是價格的問題,原來是茶味的緣故,沒有想象中的茶香彌漫。
塗途握着茶盤子和普塔雅并立在櫃臺前,呆呆的望着大布的背影。
“那兩位店員呢?一個年輕的大學生,還有一個年紀大一些的阿姨。”大布只喝了一杯,起身與兩人搭話,“哦,她們應該不上晚班。我記得白天的時候見過她們幾次。”普塔雅和塗途再次對視,又同時看向大布。“好久之前的事了,有變化是應該的。”她将杯子置于櫃面,付了錢,向着塗途告別,“茶味不錯。”普塔雅看出來了,大布的笑裏并沒有誠意。
布納納在爸媽睡了之後才出門接回大布。因着旅游疲累,爸媽早早就洗漱睡覺。布納納想說說工作調動的事,但爸媽沒興趣,只是淡淡的聊了幾句,讓她自己拿主意就行。小布立在房間門口,露了半張身子注意着這邊的談話,讓布納納略微尴尬起來,自顧岔開話題說旅游的事。媽媽指了一大包東西說是送給男朋友一家的,又說給布納納買了一條手鏈,明明在書架上放着,卻找不到。
“我來收拾,我來找。”布納納懷疑是小布戴走了,那樣新巧的飾品不值錢,但足以打動年輕女孩子的心。以前上學的時候,不都是去兩元店溜一圈,買上一條低廉的鏈子,總能在女學生之間炫耀一陣子。
布納納推着小布進了房間,虛掩了門。
“爸爸媽媽的語氣怎麽那麽冷?”小布率先發問:“一點都不像我的爸爸媽媽,他們對我的态度不該是這樣冷淡的,他們從來不罵我不打我,很尊重我。現在的兩個人是我們的爸爸媽媽嗎?”
布納納的眼睛瞥見了小布手腕上的手鏈,點點頭:“我要去接大布,回來再說。房門不要關,你就呆在房間裏。”其時大布已經在家門口呆着了,布納納一開門吓了一跳,悄悄迎進來,小聲道:“你怎麽站在外頭?沒去茶室?”
“去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三個人集合在布納納的房間。忽然聽到媽媽的發問:“納納?納納?”“哎,怎麽了?”布納納高聲應道。媽媽問怎麽有開關大門的聲音。“沒事兒,我出去扔垃圾。”“是不是樓下的貓又跑上來了?”“啊,沒事兒了,趕走了。”
大布笑說還是老樣子,小布用奇怪的眼神詢問是什麽意思。大布說:“我是說媽媽還是老樣子,總疑心樓下的貓跑上來,半夜三更的叫,擾得人心裏慌慌的。貓是後來才有的,樓下搬來新鄰居,養了好幾只,它們從自家的窗戶跑出來,有時停在走廊,就在房間的外面,不分四季的叫。”
“茶室的茶好喝嗎?是不是以前的味兒呀?”
大布搖搖頭:“我以前沒進去喝過,只見過店主,我今天看她一點都沒變。”
“長得挺好看的,一臉溫婉,說話聲音細細的,好像和我差不多大。”
大布皺了眉:“也看不出店主的年齡究竟多大,她長相稚嫩,看起來像是十七八歲,習慣梳兩個發髻,喜歡穿舊時代的衣服,一看就是活潑的人。還有兩個店員,一個大學生,一個年齡大一點,她們應該不上晚班。”
布納納笑她走錯了路:“你去錯了吧?那間沒有店員,管事的也不是十七八歲的女孩子。只有一個和我年紀差不多大的女店主,就她一個人,我倒挺佩服她的膽量,晚上還敢開店呢。今晚就這麽湊合着吧,小布還是去客廳,反正沒人看得見你。大布伏案而睡。”
媽媽的聲音突然又響起來:“納納?納納?和誰說話呢?別打電話了,明天見面再說。”
布納納應了一聲,向着大布小布做了“噓”的手勢,各自散開。
爸媽帶回的旅游特産和男朋友帶回的旅游禮物,美其名曰是饋贈,實質就是物物交換。
小布吃起來沒味道,吃了幾口就只看包裝上的字。大布一邊吃一邊若有所思。小布突然問了一個問題,引起了布納納的好奇心。她問男朋友長什麽樣子。“看照片看不清,你給我描述描述。”布納納也用了好奇好問的眼神看了大布,央求大布說說。
“就是那個樣子呗。小布等過幾年不就知道了,布納納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布納納擺擺手:“步入婚姻的伴侶會是他嗎?”
大布意味深長的笑起來:“如果知道結果了,中間的過程怎麽辦?”
布納納來了精神:“你們聽過沒?‘誰能夠控制過去,誰就能控制未來;誰能夠控制現在,誰就能控制過去’,如果知道結果,可以少走些彎路,何樂而不為呢?因為改變而讓結果錯了位,那不就正好擺脫目前所處的窘境嗎?”
小布也點頭:“我現在接受了休學的事實,但我對後來考上大學抱有很大的疑問,你們提前告訴我啊,讓我知道該怎麽度過這一段時期,如何面對異樣的眼光,讓我對爸爸媽媽轉變的态度有個心理準備。”
大布不說,她覺得人一旦知道了後來的結局,這不是一件好事。她對于小布知曉休學的事,感到後悔。小布現在是一點鬥志也沒有,凡事得過且過,一副懶散無賴的樣子。
“我知道,自私!因為你的面前沒有未來人,所以你不想告訴我們你所經歷的事。你想看我們的笑話,不對,是自己的笑話。人有時候就是這樣,自暴自棄。”
布納納真有點自暴自棄的意味了。
她小心翼翼地度過了這段日子,在行政部做着打雜的服務性工作,壓抑而苦悶。新年的曙光一出現,分公司經理已經搭乘飛機到達實地,他要在新年和春節的過度時間裏先行一部分工作。參與開會的人陸陸續續簽合同交名單,那個看起來呆呆的女生已做了決定,她去了外地分公司直接升為財務主管。
“去就去呗,沒什麽大不了的,我還年輕呢,大不了幹一年就不幹了。”她說話語速慢,悠悠的,像在講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公司有宿舍,薪酬又漲了一截,自己負責吃,能省不少錢。不管一年之後,公司是落井下石大裁員,還是關門大吉,我也不吃虧。”
布納納更加瞻前顧後,一顆蠢蠢欲動的心被極力控制住。爸媽沒有意見,自己拿主意去吧。男朋友呢?他倒是不反對,輕描淡寫的态度讓布納納的心顫抖起來。
“要不你也去?”她試探着問道。
男朋友眼睛瞪得大大的,說了三個字——神經病。轉過來沒兩天,又說先結婚再走,異地分居不是不可以接受。布納納也回了他三個字——神經病。回到家無聲的哭起來,伏在書桌上不肯擡頭,壓制着自己的啜泣聲。
大布雙手抱臂看着肩頭抖動的布納納,小布坐在床邊眨着眼睛發愣。哭夠了,布納納說她以最後一名的身份簽了那份合同,春節一過,就要去外地分公司當行政主管了。她淚眼婆娑的問大布當初是不是這樣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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