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罪人01號
第089章 罪人01號
提姆的視線落在不遠處在手術臺前忙碌的身影上。
他想到對方本來的那件白大褂——艾因亞當常穿的那件, 現在還在他家裏,之前用來包裹血淋淋的斷手弄髒了,那明顯不屬于韋恩家的白大褂讓阿福專門過來問了他怎麽處理。
手術臺邊的這個男人從見面起就是這身裝扮, 可能是沒能從哥譚大學醫學院畢業成了他的執念, 從未換過其他裝束,對方這樣的身份竟然還老老實實去念書,之前還交不起學費,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家裏得有幾百件一模一樣的白大褂倒可能是真的,哦,還有成套的駝色馬甲和西褲。
對方完全不差這一件,扔了他應該也不會在意,不過阿福還是送去洗幹淨了, 叮囑他找時間送回去。
順便借着這個再跟對方套個近乎。
就像對方說的那樣,他行雲流水地治愈着戈登警長的傷病, 看起來像是早已做過上百次那樣熟練。
作為助手的幾個醫生從一開始的懷疑,頻頻用憤怒和求助的目光看向他, 到現在已經完全沉浸在這場堪稱神跡的“手術”中了。
米斯克醫生進來前還偷偷給他抱怨“這完全是在拿病人做實驗”“這太不負責了”, 這會像條哈巴狗一樣圍在對方身邊,全情投入地聆聽着那道沉靜嗓音,對他們進行有條不紊的安排。
提姆靠在牆上,藏在兜裏的手把玩着剛從米斯克醫生身上順走的槍,神情若有所思。
艾因亞當本人就是個做事十分投入認真的人,不管是大的還是小的,他做什麽都會嚴謹認真的做好。在他身邊, 被他感染, 總能讓人注意力變得集中,很多容易被忽視的小細節, 也因此而變得清晰起來。
他注意到了些怪異之處。
按理說,今天應該是艾因亞當第一次見到房間裏這幾個人,彼此之間一點都不了解,可黑發青年卻好像對這屋子裏每個人都很了解一樣。
他知道愛德琳醫生很警惕後背,甚至有點過于敏感了,所以整個過程,哪怕愛德琳醫生自己把後背對着他,他也一定會等對方轉過來正面對着他,再把手裏的東西遞給對方。
他一個人就能有條不紊地統籌好這屋子裏的所有人,讓所有人都能做好該做的事,而不出現一點亂子和口角,讓周圍其他人都漸漸習慣于默默無聲地按照他的安排做事,而無需思考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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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姆能感覺到這屋子裏彌漫着一種忙碌,但安寧踏實的氛圍。
類似于這種的小細節有很多,一次兩次還可以看作是巧合,但他一絲不茍,完美照顧到每個人的習慣和性格就根本不能說是巧合了。
他一定很了解這裏的每個人。
是因為哥譚恐懼的職能?
這個可能剛提出來就被提姆自己否決了。
如果是這樣,他就不會找不到戈登警長了,對方對哥譚和哥譚人,沒有那麽可怖的掌控力。
排除這個,剩下的,就只有一個最簡單,也最不可能的可能——
‘他之前就認識他們,并且有過長時間接觸(手術上的)。’他在心裏說到。
不能是別的,就必須得是他們一起像現在這樣,在手術臺前磨合過好多回,才會配合得這麽好。
可他們,是什麽時候見過的?還能有機會像現在這樣一起待在手術室裏工作的?
提姆摸着那把槍的速度慢了下來。
「既視感。」
他在心底念出了這個詞。
所謂既視感,就是一種大腦對曾經看到過的畫面,在現實中的複現。
通常被一些近似的物體和發展觸動。
從某個時刻開始,他的記憶就開始頻繁冒出一些零碎的念頭,就像今天在黑發金眸青年從救護車上下來之前,他就提前有種他會出現的預感。
他原本是不會知道這個信息的,只要同在車上的B沒有提前告知。
但他就是知道,而且他還熟練地上前主動跟對方打了招呼,完全不意外對方會來。
還有這把槍。
他留意到了米斯克醫生進入手術室時,表情不自在地做了個奇怪的動作。
對方摸向了自己衣服下後腰的位置,神态中閃現了一抹擔憂和恐慌。
本來他還藏得挺專業的,但這個菜鳥一樣,因為帶着殺傷性武器而不停擔憂,進而忍不住去确認的動作暴露了他。
确認了槍還在,他才松了口氣。
提姆看到了槍,緊接着立馬冒出了一個堅定的念頭——他必須把槍藏起來,藏在某個恐懼頭子摸不到的地方。
他很确信,這把槍裏的子彈最後會打向此刻手術臺邊的那個男人。
光是這個念頭冒出來,都會讓他眼前出現一片血色,心髒心有餘悸又震撼般跳動着。
那麽問題來了,他為什麽會有這種念頭?
......
“好了,麻醉醒來之後就沒問題了,把人送去重症監護室,記得門關嚴實點,有可能,最好幹脆把門鎖了。”
“亞當先生,難不成病患醒來會自己跑了嗎?”
“我是怕別的什麽東西闖進去把他殺了,行了,別問了,趕緊幹活。”
戈登警長還在昏睡,如無意外,這周目他會就這樣一直昏睡着直到醒來,迎接風平浪靜的新一天。
荒殿一極為細致地處理了他身上的傷,并且用K藥修複好了他的斷腿。
全部操作都在安全的可控範圍之內,結果喜人。
提姆看着他摘下口罩,走出去洗手,順便指揮其他人送病患,擡頭一看表,才過去十分鐘。
等對方終于忙差不多了,提姆擡腳走過去,“我問你個問題。”
“說。”
“我們今天是第一次見面嗎?”
嗯?
“或者換種說法,”提姆道,“我們這是第幾次,過‘今天’這一天了呢?”
荒殿一啪地關上水龍頭,水流戛然而止。
嘶——
“你......”
不是不會保留周目記憶嗎?他怎麽會問出這種,明顯是有周目記憶的人才會問出的問題?
不對,如果他有記憶,就不會來問他現在是第幾次了。
藍眼睛緊盯着他,了然:“還真是啊。”
荒殿一立馬反應過來:“你猜出來的?怎麽猜的?”
提姆帶上了點得意,神采飛揚地點了點自己的眼睛:“看到了線索。”
他靠一些線索和推理,直接把“他們正在一天之中循環”這麽離譜的真相給推出來了,并且通過荒殿一的反應得到了驗證。
荒殿一:“......你別跟你爸說。”
提姆沒想到他竟然是這個反應,腦子轉了一圈,立馬問:“你之前幹什麽壞事得罪他了?”
荒殿一轉身往外走去:“反正讓你別說你就別說,記住這個就行。”
萬一蝙蝠俠把他恐吓他的事給記起來了就完了。
蝙蝠俠倒不是問題,主要是他還有錢,這個問題很大。荒殿一一臉嚴肅。
提姆從身後追上他:“我可以不告訴他,但是你得告訴我現在是......”
話沒說完,外面傳來一聲尖叫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幾分鐘前負責和其他人一起送戈登警長回病房的米斯克醫生跌跌撞撞,滿身是血地跑回來。
驚恐道:“出事了,戈登先生死了!!有、有怪物!你們得相信我,真的是怪物!!!”
提姆眼睛快速睜了下:“你說什麽?警長又死了?”
說完他愣了下。
等等,他為什麽說‘又’?
荒殿一下意識看了眼表。
他這周目操作已經夠快了,剛才還在治療戈登警長的間隙制作了少量的反K藥,打算等會使用。
在尼爾森身上實驗的反K藥有了一定的成果,如果在注射K藥并且發生變異或者融化的限制時間內使用反K藥,能終止人體的變異和融化反應。
只要大腦還是人類的大腦,就可以砍斷已經變異融化的部分,使用再生反應堆重新再生,達成完美消除危害的結果。但對已經完全融化和變異成其他物種的人類則不起效——他沒法把動物變成人,反正科技不行,那得找童話裏的女巫。
按理說,他應該有充足的時間來處理好一切。
可現在再次發生了意料之外的情況,而且比前幾個周目都快。
“走,看看又怎麽了。”荒殿一一點都不慌,鎮定地大步走出去。
提姆:他也‘又’?
想到自己剛才的判斷,他似乎明白了什麽。
戈登警長這是到底死了多少次啊?難道,就是因為這個他們一直在循環這一天?
藍眼睛裏映着前方的身影,看起來相當可靠安定。
平複下因為接到戈登警長死訊的心情,淡定拍了拍的吓得臉色刷白的米斯克醫生:“我去看看,你要是怕就在這待着鎖好門。”
米斯克渾身發軟靠着牆,怔怔看着那兩個人鎮定自若的模樣,忍不住懷疑自己:“他們難道就一點都不驚訝嗎?”
他剛才是說了有怪物殺了他們剛治好的病人對吧?
難道這是什麽很正常,随處可見的事?是他太大驚小怪了?
咬咬牙,站起來跟上那兩個人,“你們等等我,不要留我一個人在這!”
他發出了聲嘶力竭地吶喊:“恐怖片裏落單要出事的!我不想死啊啊啊!!”
......
荒殿一趕到事發現場,看到了前幾個周目都沒出現過的,令人震撼的一幕。
蝙蝠俠——變成了蝙蝠!
那不是一般的蝙蝠,高大,強壯,黑暗;全黑瞳仁完全沒有眼白,散發着某種銳利而邪惡的光;純黑色的翼膜在他背後伸展開,目測展翼接近六米,扇動一下就會帶起呼呼的風聲,荒殿一和提姆站在他面前,随便被刮蹭一下都能被拍碎內髒。
他們倆全都看呆了。
要荒殿一用個準确的語言來形容,那就是——呼叫傑森!
快讓傑森帶着他的A級武器來幹活!這裏有只變身成異想體的蝙蝠俠!!而且以主管豐富的經驗,和敏銳的嗅覺來看,這家夥等級估計得上W了!
他和之前見過的那些變異成蟑螂的怪物不一樣,是荒殿一一眼就覺得他該被送進腦葉收容室,和其他異想體當鄰居去的程度。
蝙蝠俠平時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
不用想都知道他肯定是因為K藥變得異。
荒殿一還以為義警會是全哥譚精神最穩定的人,結果?就這?
難道說,其實全哥譚只有他是正常人?
這麽會功夫,那只蝙蝠發現了他們,他無差別攻擊周圍的一切生物,提姆眼疾手快扯住荒殿一一個就地翻滾,滾到導診臺下,黑色翼膜從他們頭頂呼嘯而過。
緊跟在他們之後追過來的米斯克直接遭受迎頭重擊,命喪當場。
提姆探頭看了一眼,立馬臉色蒼白地縮回來,“你在之前的循環裏遇到過這種情況嗎?你知道怎麽解決它嗎?”
“沒遇到過。知道。”
提姆松了口氣,充滿期待地看向身側:“怎麽解決?”
荒殿一:“沒救了,重開吧。”
“什麽?”
他探頭觀察了一下米斯克的位置。
找了個空檔沖了出去。
他怎麽也沒想到救了提姆和戈登,竟然會在蝙蝠俠這裏出問題。
不過沒關系,他下次會記住把這三個一塊栓他褲腰帶上的。
“你要去哪!”
他沒理會身後的聲音,險之又險的撲到米斯克的屍體旁邊,熟練的往他後腰上一摸.......
嗯???
他槍呢?他槍哪去了?
荒殿一看着空空如也的手,短暫發了一秒呆。
“躲開!”身後的聲音驟然拉高,格外刺耳
緊接着一道巨大的沖力從他背後壓了下來。
眼前一黑,一陣天旋地轉地翻滾。
荒殿一感到有什麽溫熱的東西打濕了自己後背的衣服。
胸腹腔一陣劇痛,大概過了兩三秒,一切都安靜了。
他艱難掀開壓在自己身上的人。
其實也不是那麽艱難,因為提姆變得很輕了,只有之前大概一半的體重。只是對方死死扒着他,所以得廢點力把他扯下來。
身上沒來得及脫下的白大褂上都被染紅了。
他艱難爬起來,捂着斷掉了的肋骨,蹲在地上從他身後拽下來的屍體邊,擡手摘下了自己的眼鏡。
世界一下清楚了很多。
滑稽可笑的卡通線條被真實的場景所取代。
“老實說,我不喜歡打團時自作主張亂行動的隊友,讓人怪煩躁的,”他低頭,在一團泥濘之中摸出了一把熟悉的槍,“但是這回倒是......稍微有點......”
“呼......我不知道。”
他想找個好點的說法,不過最後還是放棄了。
如果提姆還能說話,不知道這會兒會不會也罵他是不聽話亂跑坑隊友。
“你噴我我也不會生氣的,游戲就是這樣,互噴也是樂趣之一吧,”他頓了下,“不過死了就沒辦法了,只能幹聽着對方噴自己還不了嘴了。”
在蝙蝠翅膀呼嘯中,他抖着手給槍上了膛,手腕折了。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