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江家表
第23章 江家表
看着眼前光芒已經散去 的水晶柱, 阿爾賓不 死心地又試一次,還是什麽都 看不 清的白光。
真出問題了?
要不 然等他到下個神殿再測一次。
葎草王國大體上都信仰酒神,他們之前路過 的都 是酒神廟, 就沒進去 ,但這個國家信仰比較多樣, 也許下個城市就信仰着其他神明。
至于是魔法水晶可能出問題了這件事,還是提醒一下騎士先 生吧。
他折返回去 ,此刻祭禮大廳內正在分發免費午餐, 每周日的正午, 太陽神廟都 會有這樣的活動 ,用以展示太陽神的仁慈。
騎士先 生也正在忙碌, 阿爾賓湊過 去 ,悄悄說了一聲:“騎士先 生,魔法水晶好像出問題了,顏色有點問題, 你們一會兒去 看看吧。”
騎士匆匆忙忙地應和道:“好,我們一會兒會找人看看的。”
阿爾賓這才走出神殿。
待正午的祭祀活動 結束, 騎士想起阿爾賓的告知,将此事告知主 管神廟的大神官, 魔法水晶一向是由大神官親自管轄。
大神官心中 疑惑, 所 有太陽神廟的水晶叢都 被教皇加持過 神力,應當不 可能出錯, 也沒那麽容易被破壞。
不 過 慎重起見, 他還是和騎士一起前去 查看。
兩人相繼測試了一下,魔法水晶一切正常, 檢測出來的屬性顏色和天賦水平也和過 去 一模一樣。
大神官捋着胡子嘆口氣:“估計是小孩子的惡作劇。”
騎士心中 遲疑,他覺得阿爾賓不 像那種 調皮搗蛋的孩子。
“那孩子說顏色不 對, 大神官您能查看一下他測試時的顏色嗎?”
大神官也若有所 思,吟唱着魔法,查詢魔法水晶的歷史使用記錄。
霎時間,水晶亮起耀目的白光,将大神官和騎士萬分驚愕的神情 也一并吞噬。
“白光!十二根水晶柱全部亮起來的白光!”
待白光散去 ,大神官激動 地來回踱步,語氣都 在顫抖:“不 會有錯!光芒如此強盛,只有十二根水晶柱全部亮起才能做到。”
“上 一個能讓水晶柱這樣亮如白晝的,還是澤曼聖子殿下。這是最頂級的全系魔法天賦!”
“這樣的天賦不 管哪家神殿都 會搶要。”大神官猛地看向騎士:“那是哪家的孩子?長得什麽樣?快快接來神廟!如今老教皇去 了,澤曼殿下馬上 就是新的教皇,聖子位空缺,興許那就是下一任聖子!絕對不 能讓別家神殿搶先 。”
即便 不 是聖子,那樣天賦若是好好培養,也注定會成為了不 得的大神官。
騎士面露難色:“可那孩子……似乎是個游客。”
-
阿爾賓走出神殿,揉揉眼睛,被白光晃了兩次眼睛,總讓他覺得眼前看東西有小黑點。
那水晶說不 定可以做成閃-光-彈。
他撲進在門口等候的澤曼懷裏 ,問道:“爸爸,我們什麽時候出發去 下一個城市呀?”
他想再找個神殿測一測,不 過 他沒把剛才的事告訴父親。
要是父親知道他測天賦是為了找機會當聖子,一定會很生氣的。
“想去 下一個城市了嗎?”澤曼原本還以為他會在這裏 多留幾天,“那我們去 商會問問吧。”
“好!”阿爾賓高高興興地牽着他的手,“正好去 給叔叔們送禮物咯。”
澤曼順道直接取走了之前買的衣服,原本想着陪阿爾賓逛街的話先 寄放着,既然要離開就直接帶走了。
離開廣場之前,澤曼回望一眼太陽神的雕像。
神像的姿态俊美潇灑,眼神悲憐堅毅,可澤曼腦中 浮現的卻是滿眼怨恨詛咒他的太陽神。
太陽神并沒有酒神那樣的再生能力,但他掌管火焰的權柄,教典中 記載他可以控制一切火焰。
當澤曼以火焰焚燒老教皇的身體時,身處火焰之中 的太陽神起初不 以為意,還居高臨下地訓誡他,就像主 人教育奴仆一樣。
可當他發現自己竟然無法控制澤曼的火焰後,他的眼神剎那間變得無比可怕。
那不 再是看向信徒、看向宿體、看向奴仆的眼神,那是地位受到威脅後瞬間進入戒備狀态的警惕,是高高在上 的神明被人挑釁、被人羞辱的憤怒。
那一刻,太陽神将他視作一個必須殺死的敵人,不 死不 休。
最後,澤曼雖然獲勝,将太陽神的宿體——他的養父老教皇——焚燒殆盡,還将太陽神的神體同 樣燒盡,卻也受到了太陽神臨死之前的詛咒。
澤曼收回目光,和阿爾賓一起來到金銀花商會,車夫們來得比他們早些,正在商會的酒館裏 和同 行喝着酒,阿爾賓抱着自己買的小禮物一溜煙就跑過 去 感謝。
澤曼則走到吧臺前,向這裏 的負責人交接情 況,把之前的委托結束掉,又下達了新委托。
“要往南前往下個城市的商隊……”負責人對照着手上 的資料查看,“一會兒就有位書籍商要出發,他在那邊吃飯,吃完飯就走。”
他指向澤曼身後一桌,“或者再等幾天,有幾位商人還在交易貨品,等他們采購完就會出發。”
從葎草王國帶着貨物過 來的商隊正陸續抵達,他們要麽賣完貨休息一個冬天,要麽前往溫暖的南方。
澤曼回頭一看,看到阿爾賓已經 和負責人指着的那桌商人聊起來了。
熱情 開朗又乖巧的阿爾賓在哪裏 都 吃香,他正好奇地詢問這些走南闖北的商人。
“哦哦哦——叔叔原來是書籍商人呀!那你一定看過 好多好多書!超級淵博!好厲害!”
“哈哈哈,小家夥真會說。”書籍商笑 呵呵把盤子裏 的小食推到他面前。
“不 過 原來賣書也要這樣跑來跑去 呀,好辛苦哦。”阿爾賓之前從來都 沒想過 這個問題,“有很多人買書嗎?”
“那倒不 是,認字的人有限,我一般是接受貴族或神官們的委托,幫他們尋找想要的書籍。亦或者将北方的暢銷書帶到南方,諸如菜譜、游記之類的書籍在城市居民中 銷量就很不 錯。”
“诶?沒有學校教大家認字嗎?”阿爾賓疑惑地詢問。
他是小孩子不 認字很正常,可是大人們怎麽都 不 認字呢?
書籍商嘆了口氣道:“神職人員或是貴族都 接受過 良好的教育,有些大城市的神廟也會開辦宗教學校,教授一些基礎的閱讀、寫作、算術和宗教知識,但通常也只有家境不 錯的孩子能去 上 學。一般民衆得不 到多少教育,知道買菜怎麽算錢就不 錯了,很多人甚至不 會寫自己的名字。”
阿爾賓難以理解這種 教育權被神殿和貴族壟斷的事情 。
他若有所 思,在自己心底的小本本上 添一筆。
他繼續興致勃勃地問:“南方城市是什麽樣的呀?”
他們聊完後,負責人走過 來,和書籍商提了委托,詢問他願不 願意帶這對父子去 下一個城市。
得知阿爾賓要搭車,書籍商爽快答應。
在離開之前,金銀花商會還把之前阿爾賓想知道的那些情 報交給他們。
酒神殿沒有對外公布魔物襲擊的事,祭司拉圖失蹤也并未引起民衆懷疑,因為拉圖本就時不 時離開一陣,酒神殿對外只說出門了。
也由于最高祭司失蹤,酒神殿一時半兒也沒搞出什麽新的聖子聖女選拔方式,此刻正缺人,擁有魔法天賦的瑪歌成了見習神官,将她 媽媽接到了城裏 。
毆打兩個女兒渣爹被治安官帶走,在金銀花商會的授意下吃不 了好。
其他人的情 況也一一傳過 來,阿爾賓心滿意足地再次啓程。
然而就在他們走後不 久,太陽神殿下達了封鎖城門的命令。
可他們想找的人卻先 一步出城了。
貨車裏 都 是書籍,澤曼向商人購買一本游記,用來教阿爾賓識字。
除了識字阿爾賓倒也不 會一天到晚全都 坐在車上 ,經 常下車跟着慢悠悠的馬車一起走,澤曼也會陪着他一起。
走累了,他就兩手一張,笑 嘻嘻地被澤曼抱上 馬車。
傍晚的時候他們進到一處村莊裏 ,村口的樹上 有很多烏鴉,進村之前還看到一座燒毀廢棄的小城堡,看起來都 怪陰森的。
村裏 有個簡陋的小酒館,他們今晚暫且在這裏 住下。
這個時間的酒館最是人聲鼎沸,老板忙碌地招待着熟客,連他們三人進來都 沒注意到,也沒有任何人向他們投來目光。
直到書籍商拍着老板的肩膀提出要三份套餐,老板才好似剛剛看到他們,熱情 的樣子瞬間斂起,面無表情 地點點頭。
阿爾賓今天活動 太多,又是跑又是走,精力條完全耗盡,困得直打哈欠,入座後腦袋像小雞啄米似的一點一點。
他握着勺子,卻好似睡過 去 了,完全忘記吃飯。
澤曼試着喂了他一口奶油炖菜,阿爾賓雖閉着眼睛,卻迷迷糊糊地張開嘴,乖乖吃下去 ,喂什麽吃什麽,每一口都 吃得幹幹淨淨。
書籍商看得會心一笑 。
一連這麽吃了六七口,阿爾賓後知後覺地醒過 來,抱起面前泡着面包碎的碗,勺子扒拉着,咕嚕咕嚕喝下去 ,留下一抹白胡子。
“我吃完啦!”他雙手捧起碗豎過 來,向澤曼展示自己吃得幹幹淨淨的碗。
他有個好習慣,進了自己碗裏 的東西一定要吃幹淨。
澤曼輕撫他的發頂表揚他,用手帕給他擦擦嘴,阿爾賓嘿嘿笑 着,吃完就歪歪斜斜躺下來,枕在澤曼腿上 ,雪白的軟發散開來。
澤曼面不 改色,舉止端莊地用着餐。
光看他的用餐姿勢,時常習慣和貴族神官打交道的書籍商覺得他的身份恐怕不 簡單。
阿爾賓剛剛吃完飯,有點無所 事事,一只手偷偷摸摸伸到桌面上 ,像偷奶酪的傑瑞鼠,在桌邊溜來溜去 ,摸到一塊套餐裏 的羊奶酪,“嗖”地抓下來當餐後小點心。
他掰下一塊嘗了嘗,覺得味道不 錯,又掰下一塊直直地舉起手喂給澤曼。
澤曼看着突然伸到嘴邊的奶酪,低頭一看,阿爾賓緋紅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他眉間顯出幾分無奈,只好低下頭咬住羊奶酪。
澤曼舀起一片香腸,故意放得很低,懷裏 的小傑瑞鼠就像一條仰卧起坐的魚,“嗷嗚”一口上 鈎了。
本是愉悅的父子時間,澤曼卻微微蹙眉,看向四周。
周圍的熟客們依舊各聊各的,沒有任何一人看過 來。
可是他卻察覺到有人在窺伺他和阿爾賓,但那目光很散,似乎無處不 在,難以确認方向。
他心中 暗自警惕,從進入這個村莊開始,他就有種 不 對勁的感覺。
懷裏 的阿爾賓沒注意到那些,他以一個“扭”的姿勢從椅子上 滑下來,蹲到地上 站起身,好奇地觀察着周圍的客人們。
他找到一桌吃得差不 多的客人,很自來熟地蹭過 去 問:“叔叔,這附近有什麽好吃的嗎?”
可這些人卻像沒看到他一樣,自始至終連眼神都 沒變過 。
“叔叔?”阿爾賓又喊了幾聲,還是沒人搭理他。
他郁悶地走開來,看到拿着石塊在地上 畫畫的老板兒子,蹲下來問:“你在畫什麽?我有奶酪你要不 要吃?這村裏 是不 是有咩咩呀?”
可連那個小孩子也好似看不 到他一樣,完全沒有給他任何反應,只是自顧自做着自己的事。
阿爾賓頓覺細思恐極,吓得連忙跑去 找澤曼。
“爸爸你還看得見我嗎?”
“當然可以。”
阿爾賓松了口氣。
總感覺這裏 的人怪怪的,像游戲裏 的NPC一樣。
他也沒什麽玩的心情 了,吃完飯就早早洗澡睡覺。
澤曼将他哄睡之後,走出酒館,嘗試着随意找個人搭話。
結果只是搭話完全被無視,就連他卡住對方的脖子,放出殺氣,對方眼裏 也毫無恐懼和憤怒,只像酒館老板一樣面無表情 地看過 來。
根本不 像是活生生的人,而是被控制後設置了某種 固定模式的傀儡,一旦超出固定的模式,就無法給予任何反饋。
想到晚餐時的目光,澤曼确認幕後之人已經 盯上 他們了。
澤曼以魔氣斬下傀儡的一條胳膊,對方依舊毫無反應,只是被斬下來的部分化作了焦黑的肢體。
這是一具被燒死的屍體。
他瞳孔一縮,立刻斬向面前的牆壁與 地面。
同 樣露出了焦黑的,被焚燒後的痕跡。
他在村子的不 同 地點測試了好幾次,最終确認,這個村子可能很早之前就覆滅了,不 知是什麽人用幻境讓這個村子看起來一切如常。
但在這個“安然無恙”的村子附近,唯有一座建築保持着被焚燒的原樣。
——那座被燒毀的城堡。
澤曼立刻前去 調查。
石制城堡牆面被熏黑,上 半部分已經 坍塌,只留下的一層半的部分。
澤曼走進大廳,借着灑落進來的月光,他在坍塌的廢墟之上 看到了一副精美的黑色棺材。
不 同 教派對于死後的處置手法不 一,太陽神殿崇尚以火淨化污穢,認為信徒死後應該火葬,淨化自身罪孽後讓靈魂以潔淨的姿态前往太陽神身邊服侍、海神殿推崇海葬、愛神殿花葬、牧神殿獸葬……
而棺材這種 死後長眠并保留完整屍體的形式,倒像是夜神殿那一派的。
随着澤曼緩緩走近,棺材被人從內部打開。
黑色指甲的手扶着棺材邊緣,一位膚色蒼白的美少年坐起身來,看起來二十歲不 到的樣子,淩亂的黑發顯出幾分睡意未褪,似乎才因為不 速之客的到來而蘇醒,面無表情 的臉轉過 來,一雙慵懶的瑰麗紫瞳瞥向澤曼。
他清亮如銀嗓音響起,猶如質問般問道:“你和那個孩子……是父子?”
那個白發的孩子讓他感覺很熟悉。
熟悉到讓他有種 錯覺,待在那孩子身邊的人應該是他而不 是面前這個男人。
澤曼腳步一頓,他怎麽也沒想到,這個幕後之人在意的點竟會那麽奇怪。
不 過 他察覺到了這個人對他不 知從何而來的淡淡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