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巫妖在沉默。
挂墜被關了抽屜禁閉。
房間裏另一個能說話，并且往常話不少的骷髅，老老實實在書架上當擺件。
沒有任何東西試圖開口。
撒耶抓回了自己的尾巴，他的眼淚來得快，去得也快，他沒從自己身上找讓氣氛沉默的原因，他擦掉臉頰上的水痕，認真地對艾德萊德閣下道：“沒關系閣下，下次我教您。我可以理解的，畢竟巫妖這個種族平時沒有需求。”
萊安今天心累的次數比他去年一整年還要多，他幹脆地捂住了魅魔的嘴，用低沉且嚴厲的聲音禁止魅魔再說話。
撒耶不吃巫妖這一套，在确認了自己不會被艾德萊德閣下變成他亡靈大軍中的一員後，魅魔的舉動變得肆無忌憚起來。
他撇撇嘴，确實沒有在說話，但發出了撒嬌似的輕哼，并且他從桌子的外側翻身到了內側。
他的腳幾乎要踩上巫妖的大腿，萊安不得不在魅魔的動作更近一步之前握住了那兩只不安分的小腿。
撒耶小腿被巫妖閣下掌握在手中，眼睛一亮。
哦豁，看來這位閣下還是挺會的嘛？
萊安不用看魅魔的表情都能感覺到這姿勢有多麽糟糕，腦子裏“要不世界毀滅吧”的念頭一轉而過，目光放到魅魔因期待和興奮而騰起紅暈的臉頰上，又覺得“算了吧，他只是一只小魅魔罷了。”
當萊安驚覺自己居然會因為一只魅魔退步的時候，他已經把魅魔從他的書桌上抱了下來。
沒錯，是抱。
而不是其它什麽方式弄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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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瞧，多溫柔的字眼。
書架上的骷髅的下颌骨從魅魔進這個房間開始一直處于張開狀态，并且呈現出越張越開的趨勢。直到剛才，他偉大的主人将一只魅魔從他的書桌上抱了下來。
加上一些形容詞，應該是他偉大的、漠視一切的、高傲的主人将一只魅魔從他那滿是重要筆記和珍貴書籍的書桌上如夏夜的風一般輕柔地抱了下來。
“咔——”這是骷髅下颌骨徹底錯位的聲音。
撒耶再一次被巫妖閣下拒絕了。
這确實讓他在短時間內産生了一些挫敗。
魅魔撇撇嘴，低頭在萊安看不見的地方呲牙咒罵了一聲“去你光明神的！”
萊安當然不會關心光明神被罵的事情，他只是很好奇，魅魔還能幹出些什麽事情。
“那麽，在了解了我的研究內容後，你是否還有其他疑問。”
撒耶眼珠子一轉，換了一個進攻方向。
“閣下，您知道的，我被抓獲拍賣，對這個新的位面一無所知。當夜晚降臨，黑夜和安靜侵蝕着我，恐懼如夢魇随行，我害怕獨自閉眼。我仁慈的閣下啊，您是否可以抽出一絲絲時間伴我安眠。”
如果魅魔願意，他可以将真誠上演成戲劇。
但偏偏他又會告訴你，我所有的真誠都是特意演給你觀看，好像在引誘你自動踏入他的陷阱。
萊安合上了他的魔法書，做思考狀，“你确實需要進行一些這個位面的常識學習，我會安排。”
撒耶才不要聽他的安排，他要的是艾德萊德閣下本尊！
可惜萊安沒再給他掙紮的機會，一個響指過後，魅魔合上了眼睛。
萊安接住癱軟下來的魅魔，“漆黑。”
烏鴉管家的名字已經叫出了口，管家等候在門邊正在等待萊安的下一個指令。
整整十分鐘過去，漆黑仍沒有等到主人的指令。
萊安看着昏睡中的魅魔那條無意識勾住他手臂的尾巴，花費了“一些時間”進行思考，最終他示意管家退下，自己将魅魔送回了房間。
烏鴉管家低着頭目送萊安離開，在萊安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他的視野裏後，管家變成烏鴉拍拍翅膀從窗戶飛了出去。
他在莊園裏裏徘徊，再徘徊，但沒有冷靜下來。然後漆黑想到了書架上可憐的，把自己下颌骨卸下來的骷髅。
他回到了書房，将骷髅的下颌骨掰正回來。
“你看見了嗎？啊！你看見了嗎！？”骷髅一恢複過來，立刻大聲嚷嚷，“他居然抱住了魅魔，主動，抱住了魅魔！兩次！”
“是的，我看見了。”漆黑相對骷髅，表現得比較冷靜，如果不是他刻板地拿出了白毛巾反複擦拭書架上并不存在的灰塵的話，幾乎聽不出來任何語氣上的震驚。
骷髅被白毛巾掃到了幾次，終于他的颌骨夾住了毛巾，制止了管家的刻板行為。
“你說他是不是中了魅惑？他以後不會靈魂之火閃爍愛心形狀吧？那在發動亡靈天災的時候也太丢人了吧！”骷髅非常崩潰，假如它除了腦袋還有白骨手的話，現在一定是雙手抱頭的狀态，假如再加上腳，那就是屈膝下蹲雙手抱頭。
漆黑順着骷髅的話想象那種畫面，整只鳥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
“不。”他猛地搖頭，“不會的。”
“不什麽不啊？”寶石挂墜在萊安離開後掙脫了禁锢，祂自己打開了抽屜，蹦跶到桌面上，“你們擔心的都是什麽奇怪發展？巫妖和魅魔有一些桃色秘聞很難想象嗎？多正常的情況啊。你們得允許常年埋頭枯燥研究的巫妖有一些其他活動嘛，這是非常必要的。再說了，萬一魅魔能刺激萊安的研究進度呢？”
骷髅和烏鴉管家齊齊望向挂墜，雖然并不清楚挂墜的屬性，但作為共事多年的萊安所屬物，他們彼此之間還是相當熟稔的。
“你和魅魔達成了什麽交易？”漆黑從挂墜的語言傾向裏輕易得出“祂有問題”的結論，直接了當地提問。
挂墜閃了閃微光，“什麽交易？沒有什麽交易啊。那只是一只可憐弱小又無助的魅魔，我想幫助他。”
漆黑：“......”
骷髅問漆黑：“你信他，還是信我其實是骨龍？”
“你想當骨龍？”
萊安不知何時回到了書房，他站在門口，三個不同生物的對話不知道他聽見了多少。
骷髅只是口嗨，并不想當骨龍，吹着口哨假裝自己沒聽見萊安的話。
萊安又轉向挂墜，“至于你，既然想幫助魅魔。那正好，就由你來給他科普這個位面的規則。”說完，巫妖擺了擺手。
漆黑得到指示，立刻變回烏鴉抓起挂墜飛了出去。
世界清靜下來。
萊安又坐回了書桌前，這下，應該能夠安靜地梳理完他最新的研究內容。
暗淡月光下，石像鬼們又聊過了一個夜晚。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耀在屋頂，昨晚靈活的石像鬼們一個個都老實裝回了不會動的屋檐裝飾。
撒耶從床上迷迷糊糊蘇醒，抱着被子發了一會兒呆。
日光從沒有拉嚴實的窗簾縫隙裏鑽進來，魅魔看到光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他現在在地上。
“白天，還是睡覺吧。”撒耶思考了幾秒，拉過被子再次躺了下去。
床頭的挂墜看着魅魔倒頭又睡滾了兩圈砸到魅魔的腦袋上，“別睡了，你給我醒醒啊！你還記得自己的宏偉計劃嗎？”
魅魔一揮手，将挂墜掃了出去，身體向下蜷縮，徹底縮進不知道什麽材料填充的柔軟被子裏。整個過程中，他甚至沒有睜開眼睛。
挂墜在哀嚎，“我們的合作，我們的計劃——”
可惜，睡夢中的魅魔不會回應。
撒耶再次醒來的時候，時間已經到了下午。
這次，挂墜在他睜眼的第一時間開口：“魅魔，你睡夠了嗎？”
撒耶回答：“其實還可以再睡一會兒。但我覺得，我應該去找艾德萊德閣下了。我們已經有了一段足夠多的離別期，應該适時增加互動環節。”
“我很高興你還能記得這個。”挂墜上揚起語調，下一秒忽然落下，“然而，現在出現了一些問題。”
撒耶：“比如說呢？”
挂墜：“萊安讓我來教導你關于這個位面的知識。”
撒耶：“哈？”
魅魔在發出一個語氣詞疑問句後，和挂墜同時陷入沉默。
他們兩個湊在一起，進行純理論的計劃推演嗎？
撒耶平複了一下心情，呼出一口氣，“或許我可以向閣下表示，你的教學實在是太糟糕了。我完全聽不懂，想要得到閣下的親自教導。”
挂墜立刻否決，“這個借口萊安不會接受的。因為我，不可能有糟糕的教學！我淵博的認知水平，絕對超過這個位面頂級學府的一流學者。”
撒耶：“你可以犧牲一下。又不是真的。”
挂墜：“不是真的，這就是關鍵。總之這個蹩腳的借口不可能讓萊安上當，更別提讓他親自來教你。”
撒耶翻了個白眼，“這又不重要，就算閣下再次拒絕我，我也獲得又一個和他說話的機會。重點在交互機會而不是達成教學目的，這是魅魔的手段，你懂嗎？”
挂墜：“我——我——我好像懂，又好像不懂？”祂真的很難形容自己當前的心情，有一種熟悉的陌生感。
熟悉指魅魔這個物種。
陌生指這個個體有自己的想法。
雙方沒什麽營養的對話進行到一半，房間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烏鴉管家的聲音傳來，“督察團檢查，主人請撒耶先生到中庭露個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