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萊安還沒忘記他的水鏡術原本到底是為了看什麽。

一個秘儀教會卷宗上的異常事件多發地區——曾是一個私人診所。這家的主人是名醫生，但已于兩年以前過世，醫生有一名離異的妻子和一個跟着妻子的女兒，她們現在住在礦金城的城郊小鎮上，在醫生過世後，他的女兒回到了診所。怪事從女兒到來後開始。

先是女兒發現診所的物品會自己移動，接着是吊燈時常在夜間有規律的明滅——但卻無人操縱。女兒第一時間将這些怪事上報了教會，期望得到解決，秘儀的教會衛隊和督察團先後前往了這家診所，都無功而返。只要教會和督察團的人在，當天一定無事發生。

一開始處理此事的教會牧師懷疑是不是醫生的女兒誤食了什麽東西産生了某種幻覺，或是她本身就有什麽精神上的疾病。但很快，診所附近的鄰居們也開始遭遇怪事。

半夜裏突然響起的尖叫和孩童的笑聲，有孩子的人家經常丢失兒童玩具，還有人言之鑿鑿地表示看到自己的孩子和一個兒童形态的影子在玩耍，等他上前抱住自己孩子的時候，那個影子立刻就消失了。

醫生的女兒非常害怕，将診所大門上鎖後返回了母親家再也沒有來過，這個診所成了這個街區著名的鬼屋。附近的居民接連搬走，現在那一片地區蕭條到大白天都看不見幾個人。

萊安當然不怕鬼，嚴格來說，他自己就是廣義上的鬼怪中的一個。

最基本的一點，大家都沒有呼吸不是嗎？

使用水鏡術的性價比其實沒有派出管家去飛一圈來得高，但萊安在發現管家的一些刻板行為後決定讓他在家休息兩天，他自認為是個非常體貼屬下的主人。

而且他剛好想要研究一下礦金城的游離魔素的消耗及恢複情況。

畢竟這是一個魔素非常貧瘠的位面，聚集起一個水鏡術就要根據法術的使用情況和持續程度消耗掉大小不等區域內的許多游離魔素。

比如萊安現在操控的這個，橫跨五個街區，屬于遠距離水鏡術，至于持續時間麽......他光是還沒把水鏡送出去的時候就已經在自己的府邸裏用它觀察了很長時間的魅魔，或許在未來幾天乃至幾十天裏，這個街區的魔素濃度都要比其他地方低上許多。

水鏡術的畫面清晰程度和施法者本人的法術精細度直接鈎挂，萊安現在看的這個堪稱4K高清，就連畫面裏一閃而過的老鼠都清晰到能看清它有些卷曲的胡須和尾巴上的疤痕。

“哦~萊安，不滅的亡靈大軍的君王，您的施法精度還是那麽細節，我可真懷念那些天災降臨的日子。什麽時候我們還能在潮水漫湧般的亡魂降臨之日于血月下幹上那麽一杯8822年的血腥拉菲。”

這次被管家換了個位置安放在壁櫥頂端當做擺件的骷髅興致勃勃地瞪着空洞的眼睛看向萊安的水鏡，他一張一合的下颚骨碰撞着咯咯作響，大概是回憶起了那些久遠的峥嵘歲月，他又發出許多意義不明的長嘆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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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上你的嘴。”萊安目光仍放在水鏡術上沒有移開，但随着他話音落下，發出“噪音”的骷髅就被迫阖上了嘴巴。

同一時間，門外傳來“篤篤”的敲門聲，魅魔的聲音隔着門響起。

“艾德萊德閣下，不知道我的到訪是否打擾到您？”

書房的門在魅魔的問候中打開了一條縫隙，撒耶在門口探頭向內望去，他紅彤彤的腦袋在深棕色的木門襯托下格外鮮豔。

萊安朝魅魔招了招手，撒耶眼睛一亮，從善如流地溜進了書房，還自己給自己找好了位置——巫妖的大腿上。

他把自己塞進巫妖和書桌的縫隙中間，努力想要找到一個舒服的坐姿。但很可惜，在艾德萊德閣下不配合的情況下，魅魔努力了半天也沒能給自己騰出更多的位置空間。

萊安就這麽看着魅魔憋紅了臉推桌子拱他，或者說是拱他們所坐的椅子，未果後起伏着胸膛喘氣，而每當察覺到他低頭看自己，魅魔又馬上換切換一副乖順馴服的模樣。

他可真是......比水鏡術裏的破舊診所好看多了。

萊安終于大發慈悲地挪開了一些椅子，撒耶長出一口氣。他可是一只魅魔，又不是史萊姆，剛才那個空間那麽小，好在他是個平胸男魅魔，不然連他的胸都塞不下。

坐舒坦了的撒耶現在有空去注意艾德萊德閣下掌控的這個水鏡術了，畫面裏是一片昏暗的空間，老舊的、結了蜘蛛網的家具彰顯着這裏久無人居的事實。

“閣下為什麽要浪費魔力觀察一間破房子？”撒耶十分不解，他覺得這種事情随便派個骷髅兵去看一眼就行了。介于這個位面的閣下可能沒有養骷髅兵，那選項可以擴散到他的許多幽靈仆從上去。

“噓。”萊安豎起一根手指貼上了魅魔的唇瓣，封印住那嫣紅的嘴唇。他操縱水鏡術的視野穿過診所外間的牆壁進入到鎖住的門內，瞬間——畫面變了。

巨大的實驗臺占掉了本該是藥物儲藏室的絕大部分空間，一具腐爛得已經不成型的屍體正躺在實驗臺上，已經看不清本色的麻布泛着鐵鏽色的污跡墊在屍體下方，牆壁一側的正面櫃子上擺滿了瓶瓶罐罐，标簽上滿是撒耶看不懂的內容。

盡管看不懂那些唯一帶标簽的東西，但這熟悉的感覺仍舊讓魅魔有了一種接近正确答案的猜測。

“這怎麽好像巫妖的實驗室。”

撒耶回頭看了一眼艾德萊德閣下，閣下微微散落的劉海下那雙漆黑雙瞳并無多餘的表情。他就仿佛置身事外地在看一場默劇，甚至懶得點評劇裏巫妖的實驗室審美。

“他可太沒品位了。”撒耶皺了皺鼻子，“瞧瞧這陰暗的、毫無美感的實驗室，我想如果是艾德萊德閣下您的話，一定不會允許自己的實驗室是如此肮髒。黑暗神在上，我似乎還看見他的實驗體長了蛆？”

魅魔誇張的演繹着他的獨角戲，唯一（忽略掉被禁言的骷髅的話，萊安就是那個唯一）的觀衆給出了他的反饋，他輕笑一聲，心情不錯地揉了一把魅魔柔軟的發絲，評價道：“确實太爛了。”

也不知道這個“爛”到底是在評價另一只巫妖的實驗室還是實驗手段。

“根據教會的卷宗，這棟診所——現在我們知道它其實是巫妖的研究室——有種特殊的屏蔽手法，它讓教會衛隊和督察團都束手無策。我還挺想看看對方使用的是什麽手段。”

萊安簡單為魅魔解釋了一下他在等待什麽。等待診所現在的占有者出現，等待他施展屏蔽人類的手段。

【督察團檢查！】

水鏡術裏忽然出現了聲音，緊接着督察團的人就卸掉了門鎖沖進診所內部。這些督察團的外勤人員并不是第一次對診所進行檢查，他們全副武裝，穿着從頭到尾的防護衣，手裏舉着探測儀器，在診所內到處探查。

藥物儲藏室當然也逃不開被檢查的命運。

然而就在督察團的人打開儲藏室門的一瞬間，水鏡術裏的藥物儲藏室畫面一下子從巫妖的地下黑實驗室切換成了破敗的診所儲藏室。

撒耶忍不住湊近水鏡，發出一聲疑惑的“哎？”

萊安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督察團的人是他安排的，并不需要他們真的發現什麽，目的已經達到，督察團很快撤走，診所又恢複了空曠無聲。

萊安仍沒有撤掉他的水鏡術，畫面一成不變，撒耶趴在書桌上，耐心幾乎就要耗盡。就連艾德萊德閣下都開始玩兒起他的頭發，可見閣下也對等待這件事感到枯燥乏味。

柔絲夫人進來續了一次水外加送上兩盤小點心，很顯然，這些造型可愛、口感甜膩的東西都是為魅魔準備的，巫妖他不吃東西。

感謝小點心，很好的安撫了無聊到想要做點什麽的魅魔。

就在撒耶清空第一盤小甜點的時候，水鏡畫面忽然有了變化。

一開始是非常不明顯的波動，就像水面上擴散出很遠的漣漪。這漣漪越來越近，波動越發明顯，一個蓬頭垢面的家夥忽然從藥物儲藏室牆壁上的挂畫裏探出半個身體。

那是一副山林景色的挂畫，畫面上的湖泊是碧藍色的，描繪着粼粼波光，只是昏暗的環境下看起來并不真切。

那個頭發像亂雜草一樣的家夥從挂畫裏費勁地往外爬，嘴裏罵罵咧咧：“該死的人類，該死的教會，該死的督察團！比陰溝裏的老鼠還要犯人，我又沒有幹什麽，搞私人研究也要這麽查來查去，真是吃飽了沒事幹。”

他完全爬出挂畫後站在畫框前不知道操作了什麽，儲藏室的環境又變回了毫無美感的實驗室模樣。

撒耶的視野正對着生蛆的屍體，他默默放下了放下了手裏的小餅幹，喝了一口醇香的紅茶。

去他光明神的沒品巫妖，害的他小點心都不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