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學生教師，患難之交
第52章 學生教師，患難之交
“啊……居然不小心掉到沼澤裏了嗎？”
說話的人一身秋季藍色校服, 看上去年齡不會超過十八歲。
阮栖代替簡星回答說：“嗯，很倒黴呢，沒注意就掉進去了。”
“幸好最後拔上來了。”
學生也一臉慶幸地點頭, “要是完全掉進去就遭了。”
其他人也在聽她們說話。
可能是缺乏相關經驗，也可能是缺少緊惕心，他們并沒有意識到阮栖話裏的漏洞。
——簡星的模樣很明顯是完全陷進沼澤裏了，但是一般來說救援根本不可能這麽晚，尤其是同伴就在不遠處。
阮栖當然不會指出這一點，她只是微笑着略過了這個話題。
學生問她：“你們也是出來打獵的嗎？”
她除了背上一個背包和挂在邊上的鏟子就沒有東西了, 看上去絲毫不像是打獵的。
阮栖和簡星的裝備看上去還靠譜一些，至少衣服是專業沖鋒衣，而不是秋季校服；背的包是戶外登山包, 而不是普通書包；邊上扣着的鏟子都是工兵鏟, 而不是小鐵鍬。
她點點頭，“你們年齡這麽小也要出來嗎？”
這是一句廢話, 因為事實就擺在這裏，未成年也得擁有足夠的力量, 否則就會失去活着的資格。
阮栖想知道更多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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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一旁的老師終于忍不住，其中一個身量高大一看就是體育老師的人說：“沒辦法, 我們也不想小孩子出來的。”
“主要是……老師太少了。”
留校的學生大多都不住在本地, 現在這種情況，根本不允許他們回老家找父母，也沒有父母能跨越這麽遠的距離來找孩子。
而且就算是靠近學校的幾個小區, 也很難互通有無。
“馬路裂了個大縫！”
一個高一學生直接說了。
“根本沒有人敢從裂縫上面跳過去, 那裏風特別特別大, 還動不動就有東西從下面上來。”
“對對，有時候是蛇, 有時候是鳥，還有蟲子。”
這群學生之間看上去感情很好，當下你一句我一句讨論開了。
但他們的聲音并不大，雖然有時候語調激烈，但音量依舊是刻意壓低的。
他們這段時間的生活一定很不容易。
不論是言語中透露出的隔三差五就要面對縫隙異獸的危機，還是已經形成習慣的壓低聲音交談。
他們走動間露出的皮膚上有多有傷疤，而一個正常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孩子很少會有這樣的疤痕，那必然曾經深可見骨。
樹林間穿梭很不容易，神經必須時刻緊繃着，警惕随時可能到來的危機。
頭頂上的鳥，樹梢上走過的鼠，腳底下鑽過的蟲，不遠處爬過的蟻，甚至是擦肩而過的藤蔓。
在這裏，如果不探探路，永遠不知道下一腳踩中的是土地，還是沼澤，還是突然冒出來的巨怪。
森林裏有多豐富的奇異物種，就有多少隐藏的危機。
龍潭虎穴也不過如此了。
災難到來不過三五天，他們卻顯然對此很有經驗，在另一位老師的帶路下，有意識地避開了動物糞便較多的路徑——哪怕那些路遠遠比現在的更加好走。
阮栖想，短時間內能形成這麽多的下意識行為，擁有如此多的求生經驗，他們吃過的苦頭可能比她想象的還要多一些。
她在心底嘆了口氣。
為了避開可能存在的危險，他們走的路徑彎彎曲曲又崎岖不平。
走在前面帶路的老師好像不經意問了一句：“你們是從哪邊走過來的？”
這兩人身上穿的衣服雖然多有髒污，似乎經常摸爬滾打艱難求生的樣子，但身上其實并沒有什麽異味。
除了那個掉進沼澤的簡星，另一個人的頭發和手指甲更是幹幹淨淨。
老師直覺她們兩個有問題。
阮栖知道她在想什麽，她自己也有點意外。
她如今對弦的掌握已經越來越熟練了，基本能做到第一次見她的人類——除非天生壞心眼——不會對她産生懷疑。
雖然這個老師并沒有直說，也沒有質問她們的意思，但依然屬于在某種程度上，短暫地擺脫了阮栖施加的暗示。
阮栖擡手指了指來時的方向，她并不在意如實告知。
“從那邊一路走過來的，到沼澤地的時候從樹上跳過去的。”
這個突然的疑問并不強烈，很快就像薄雪一樣融化了。
帶路老師“哦”了一聲，就沒有再問了。
只要不是壞人就好了，學校裏基本全是未成年，活在象牙塔裏的學生很難對陌生人有正确的警惕心理。
——畢竟世界天翻地覆到現在，他們也沒遇上別的人類，更別談有惡意的人類了。
一群高中生反被她一驚，“那片沼澤地樹很少的吧，居然能跳過來嗎？”
他們也不是沒考慮過從樹上跳出去，找人求救，但是樹太少了，哪怕是在平地上跳都是不太可能的，何況是樹上。
簡星随手搓了搓手上臉上逐漸凝固的沼泥，“找個結實點的藤蔓就可以了，一拽，助跑跳過去。”
她覺得挺簡單的，要不是擔心樹枝會被她猛地一跳給壓斷，她其實連那根藤蔓都沒想找。
……不過跳到一半突然被卷進沼澤裏，就完全是個意外了。
阮栖笑了笑，沒說話。
她狀若無意間回頭向沼澤方向看了一眼，那些不斷起伏的弦昭示着下面的生物蠢蠢欲動的心思。
她擔心會吓到人，把想要搶奪沼澤怪屍體的生物給壓在底下了，現在慢慢離得遠了，它們又逐漸活動起來。
除了簡星，沒有人能聽見的沼澤裏，血肉爪牙碰撞的聲音響起，又被沉默的沼澤給吞噬幹淨了。
只有那些深紅色的血翡般的液體在沼澤裏隐隐浮現，成了墨綠色上的一抹鮮亮點綴。
走出沼澤地附近，慢慢就能看到遠處森林裏的一小處平地。
鋼筋混凝土材質的建築東倒西歪，大部分都被碾壓成了無數碎片，散落在地上，一部分被人有意打掃幹淨，清理出了一條能通向外界的小小路徑。
這裏原本應該是食堂，兩層建築看上去還很完整，而那些曾經高大的宿舍樓或是教學樓都只剩殘骸，只有它還勉強立在這裏。
——成了存活下來的學生和老師的唯一依靠。
“我們就住在這裏。”
那個和她們交流最積極的學生——應該是高三的優等生——吹了聲口哨，這聲哨音旋律比較奇怪，并沒有一般的飄忽輕浮。
一秒過後，安安靜靜的食堂裏立馬躁動起來，低低的腳步聲迅速靠近，有人從裏面打開了食堂大門。
應該也不能說是大門，他們顯然對這扇門做了改造，雖然比較粗糙但是看得出來一些巧思，門上另掏出了一個小門，他們平時出入就是走這個小門。
看着這七個人排着隊走進小門，阮栖忍不住笑了笑。
好像貓貓狗狗還小的時候，推不動大門，所以得另開一扇小門，從小門走才方便。
然後她跟着低下頭，也走小門進去了。
簡星東張西望，被她摁住彎腰才走進來。
這個門對她們來說真的有點小，但是考慮到這裏基本都是學生，這樣的高度應該不算很小的，稍微低頭就很好走了。
簡星也只是走的格外艱難一些，談不上進不來。
“門挖的這麽小，是擔心那些異獸跑進來嗎？”
阮栖問了那個高三優等生。
學生愣了一下，大概是在想她說的“異獸”，然後才反應過來。
“嗯，他們體型都特別大，門挖的小一點，很多、那個異獸就不好進來了。”
食堂的窗戶大半都被封上了，只有一部分透着光，旁邊還挂着布，需要的時候還可以直接蓋住窗戶。
雖然可能只有一些心理安慰，畢竟足夠強大的異獸如果真的盯上了他們，只隔離視線是遠遠不夠的，它能感受到獵物的心跳和呼吸。
其實他們運氣還不錯。
這附近那片沼澤裏的巨怪顯然是這裏的霸主，生靈會下意識遵循某些自然界法則，一定範圍內只會有一個霸主，輕易不會踏入彼此的領土。
所以這一片不會有很強大的異獸，除了那個喜歡窩在陰暗沼澤裏的醜章魚，何況它看上去并不習慣上岸。
不過現在沒有了章魚的威脅，有些異獸應該會産生別的想法。
這算是阮栖之前沒考慮到的部分，她感覺有點對不住這群學生。
這幾天吃不好睡不好，吃遍了人生過去十幾年沒吃過的苦頭，但是這群學生眉眼間依舊很幹淨，心思清明。
這會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聊着天，氛圍非常融洽。
患難之交尤為難得。
這群學生和老師之間有一種不必言說的默契，分工明确。
他們背上的背包裏面是被塑料袋裹住的異獸血肉，被仔細切好，一部分收了起來，另一部分應該是拿去當晚飯吃，剩下的制作成肉幹當幹糧。
也有一個背包裏裝的是一堆葉子藤蔓，斷裂處被用保鮮膜給封起來了，雖然還是不免有些損失，但營養液依然是綠瑩瑩的，在光線不充足的室內像是螢火蟲群。
阮栖看了一眼，那些肉應該來自體型較小的異獸，多半是老鼠小鳥一類的。
藤蔓則是她之前見過的，有輕微麻醉效果的藤蔓。
如果他們這幾天一直吃這些東西的話，應該都已經進入了同化。
他們會慢慢地越來越強大，哪怕代價是逐漸失去人類的部分特征，但為了生存，這一切依舊是值得的。
她收回視線，思考另一個問題。
失去大章魚的壓制，到底要怎麽做，才能讓這片區域暫時不會受到超标準的異獸攻擊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