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拾陸
第017章 拾陸
廣寒長老愣了愣。
他似乎是沒想到鐘隐月會問這個,茫然地眨眨眼後,立刻神色緊張起來。
他轉頭看了看自己的弟子,又回頭望了眼身後大典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廣寒長老趕忙将向他躬身行禮的鐘隐月拉了起來,将他推推搡搡地往更隐秘的角落裏推過去。
倆人推推搡搡,鐘隐月被半推半就地帶到一塊遠離人煙的巨大的仙石邊。
到了石頭前面,廣寒長老四周張望一圈,見四下無人,又回頭對自己的弟子說:“阿羚,你留在外頭,将玉鸾宮的白小弟照顧好。”
“弟子遵命。”
這次跟着廣寒長老同行的弟子溫羚乖乖行禮,聽話地将白忍冬拉住,目送他倆往仙石後面去了。
廣寒長老将鐘隐月拉到仙石後,表情緊張得都繃緊起來:“你怎麽會想起問這個?”
鐘隐月眨巴眨巴眼。
“師弟別無他意呀。”鐘隐月說,“只是這沈悵雪曾被乾曜師兄叫來我玉鸾宮,幫了我不少忙。我前幾日聽說他被重罰了,心中本就焦急,又聽師兄說他行了偷盜之事……我實在不願信,廣寒師兄當時又将重要的話只說了一半,我心中實在在意,師兄究竟是想說什麽,又為何不說了。”
“這聽起來,師兄是知道此事絕不可能的……師弟也只是想知道事實而已,絕無冒犯兩位師兄之意。”
廣寒長老抽了抽嘴角,又舔了舔嘴唇,再次回頭往後看了眼。
他看着是相當心虛的,生怕真被誰聽了去。
鐘隐月心中疑心漸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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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廣寒長老到底是在怕什麽?
确認過無人靠近後,廣寒長老拉了一把鐘隐月,領着他又往犄角旮旯裏走了幾步。
“我知道,你不是個傻的。”廣寒長老拉着他一只袖子,壓低聲音,“我今日若是不告訴你,改日你肯定也會想方設法去查。瞧你最近和乾曜師兄這互看不順眼的,到時候估計惹起的事端更大……”
“所以我今日,就同你說一些。但你要答應我,這事兒你知道就是知道了,切勿去再和乾曜師兄生事。”
鐘隐月點點頭:“師弟明白。”
他答應了,廣寒長老才松了口氣。
廣寒長老微微直起身,面色沉重道:“師弟也是宗門長老,自然知道,在這世上修道,并非只有我們這些心向仙道而修行之人。”
“這世上,修道時心生邪念走火入魔之人,便朝着魔道一條路走到黑,成為魔修。”
“人死後化身孤魂野鬼,而怨氣過重而無法入輪回之人,則由人化鬼而修鬼道,成為鬼修。”
“以及那些花草樹木貓貓狗狗的非人卻有靈之物,也可修行。只是它們比起人來,修行所需的年歲太長太長。”
“開悟需百年,化人形又需上百年。且這些非人之物,本性便是以吸□□氣魂魄來增修為。若行我等的仙修之道,便是與自身的本能相悖。”
“這世上,鮮有生靈能徹底與自我的本能對抗。”
廣寒長老嘆了一聲,“所以,這些靈物多是成人後便吸□□氣,以此修行,最終成為那些歪門邪道的妖修。”
“不過化為人形後,心向正道,拜入正派仙門下的靈物也有。這類修者非人非妖,又确是花草生靈,便稱作靈修……只是,這些靈修畢竟是和妖修同根而生,所以在這仙修界地位十分卑賤。”
廣寒長老又将聲音放輕許多,“這也是情有可原。靈物這東西,本性可是吸□□氣……這些花草狐貍貓狗兔子一類的靈物,即使是心向正道,可和那些妖修還不都是同一類種?實在讓人難以放心。”
“再加上之前,也有這類非人的弟子惹出事端來。且他們靈修比起我們這些人修來,修習仙法更加容易走火入魔……這都是些本性就注定只能化妖的東西。”
“這我自然都知道。”鐘隐月說,“這些靈修雖與妖修同根而生,但畢竟心境不同,既然願意走上正道……我等還将其如此一竿子打死,也是很不公平。”
“是倒是如此,可仙修界幾大掌事也有過例會,最終也是決定禁止靈修進入仙門了。”廣寒長老說,“這也不是你我能決定的事。且你今日問的事,可不是這些靈修是否該進入門下的事兒。”
鐘隐月這會兒也正覺得莫名其妙:“師兄說的是。不知師兄所說的這些,和沈悵雪是……”
廣寒長老沉默了。
片刻後,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面色沉重道:“師弟是否記得?百年前,妖後之事後,仙修界的掌事們便有過例會。因着靈修妖修同根而生,靈修又鮮有能好生修行的主,總是頻生事端的事,掌事人們便下令禁止世間靈修進入任一仙門修行了。”
“可這規矩,并不是死的。”廣寒說,“若是有仙者覺得此事不公,願意教導靈修,也并非不可。”
“畢竟正如師弟所說,如此一竿子打死很是不公。可靈修易生事端,也是真的。”
“因此,掌事人們便立了這麽條規矩。”
“靈修若想入仙門,便必須請自己的師尊與自己立起一道契法。”
“此契法,名曰命鎖。”
“我知道。”鐘隐月說,“這命鎖便是一方能徹底掌控另一方的靈法。靈法起後,被締結者會被強制性服從締結此法者的命令……不僅如此,如若締結者下令,這命鎖還會以締結者的靈根性為法,将被締結者折磨得死去活來。”
“想必,那些掌事人也是為了徹底管好這些靈修。”
廣寒長老點點頭:“不錯,且這命鎖會在被締結者身上留下印記。”
鐘隐月知道這事兒,這命鎖還只會在被締結者身上留下印子。
原書裏,劇情後期主角就在別的宗門裏遇見過一個狐女,她便是這樣的。那命鎖在她脖子上圍成醜陋的一圈,瞧着跟個囚犯一樣。
話說到這兒,鐘隐月明白廣寒長老的意思了。
他兩眼一瞪,驚異道:“難不成……”
“命鎖會留下印子的地方,是締結者定的。”廣寒長老臉色諱莫如深,又別開臉看向他處,“說起來,沈悵雪那孩子,我記得身上有一處留有個很怪的印子。”
鐘隐月面色一沉。
廣寒長老忽的松了口氣出來,又立馬揚起笑顏來:“我就說這麽多了,師弟可要記得答應我的事。”
他的笑臉十分刺眼,鐘隐月越看心中越煩。
鐘隐月沉下氣來,低下眉眼,行了一禮道:“多謝師兄相告。”
廣寒擺擺手,又拍拍他的肩膀,将他扶了起來。
二人一前一後地走出仙石。
廣寒長老走在前面,帶上自己的弟子後,便回頭道:“那,我就先走了。”
鐘隐月再次拱手向他行禮,低着頭送他離開。
廣寒長老回頭信步離開。
待他走了,鐘隐月才直起身,甩了甩兩只袖子,撣撣身上的灰。
跟着他一起低頭的白忍冬擡起頭,悄悄道:“師尊,您方才都和廣寒長老說了什麽?”
“沒什麽,別打聽。”鐘隐月說。
嘴上這麽說,鐘隐月面色卻并不好看。
居然還有這麽個隐藏設定。
靈修地位低賤的事,原書裏倒是說過,鐘隐月也知道。
可廣寒長老今天跟他說了這些,無非是在委婉地告訴他:沈悵雪是靈修。
他不是人。
他可能是花兒草兒狐貍兔子貓貓狗狗長蛇柳條——總之不是人。
廣寒沒有明說,可能是怕隔牆有耳,又或者是怕乾曜事後算到。
那怪不得乾曜能那麽果決地在白忍冬需要時送他去死。
他收了沈悵雪,但也根本沒有把他當成弟子。他全當那是個自己撿回來養,能忠心耿耿幫自己做事的畜生。
他不是人,乾曜也沒把他當人看。
所以主角需要的時候,乾曜能立刻把他殺了。
估計在他眼裏,殺沈悵雪跟殺雞做菜沒什麽區別。
鐘隐月越想眸色越暗。
“師尊,師尊。”
白忍冬又出聲叫他。
鐘隐月低頭:“嗯?”
“師尊在思慮何事?”白忍冬關切地問他,“師尊臉色不太好,是沈師兄又出事了嗎?”
“沒有。”鐘隐月說,“只是想入神了罷了,你不必憂心。行了,今日可是大典,你也随為師去逛逛吧。”
白忍冬立刻高興起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