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章
第 64 章
楠起地處京城北方,除了花燈及一些零碎小飾物比較出名外,并沒有旁的特點,稱得上平平無奇。
如果要陪王希蘊去什麽地方游玩,時遇絕對不會将楠起納入考慮範圍,但此次陰差陽錯,倆人既然有共同的目的地,那一起同行又有何不可呢?
時遇沒有同劉文等人一起走,遣人告知後,第二日晨起便與王希蘊出了城。
劉文只以為這位皇子瞧不上他們這些粗人的出行方式,倒不介意,整頓了人也就出發了。
五月時節,莺飛草長,日光已經出來得早了,時遇早早套了車馬等在宮外,聽到腳步聲回頭卻忍不住笑了。
王希蘊穿了男裝。
她本就是高挑清瘦的身材,五官輪廓明朗利落,從某些角度看甚至稱得上硬朗,故而她做正式的畫神打扮時會有雌雄莫辨的神像,平日紅妝打扮柔和了她容貌上的線條,而今束起發穿上男子衣袍,看起來更像伶俐年少的小公子。
王希蘊看着他也笑:“你怎麽這副打扮。”
無他,時遇這一身太過張揚了,又是織金藍袍又是鑲玉革帶,很襯他,但未免有些太招搖了。
“新貢的春衣,不好看?”時遇被她笑得有點不好意思,這還是他昨夜挑了許久才選出來的。
“好看。”王希蘊上下打量他一番,真心實意贊道,又調侃道,“只是你我走在一起,倒顯得你是少爺,我像你的小厮了。”
時遇上前扶她上馬車:“哪家小厮要有您這樣大的面子,那也算活出名堂了。”
這話無理,王希蘊氣得踹他一腳,時遇笑着受下了,金貴的藍袍上又留下一道黑腳印。
他欲駕車,卻被王希蘊叫住:“等等,還有人來呢。”
“誰?”時遇甩缰的動作停住,原本挂在臉上的笑僵了一半,扭頭去看王希蘊,她卻已将轎簾落下了。
不消片刻,遠處慢悠悠走過來一少男,懷裏抱着包裹,對着時遇行了一個不怎麽好看的禮,而後也不看他,對着轎內朗聲道:“大人,我來遲了。”
“你來了。”王希蘊打起簾子沖少男招了招手,而後對時遇道,“殿下,這位是我新收的侍從,名趙冬灼,我此次出門需帶些貼身之物,便把他叫上了。”
時遇心裏不虞,他為王希蘊駕車那是應當的,這一個尋常侍從哪裏坐得起他駕的車。
“人多不便,讓他把東西擱在車上就回去吧?”他試探着和王希蘊建議。
至于讓趙冬灼駕車?這少男看起來也就和王希蘊差不多高,讓他駕車那不是欺負小孩兒嗎。
“……大人?”趙冬灼聞言有些無措地看向王希蘊,“我要回去嗎?”
王希蘊被他這樣看着稍稍有些心虛,先前只帶玄音出宮便冷待了趙冬灼,雖然他沒開口,但王希蘊能看出趙冬灼其實是有些不開心的,加之他先前說過楠起是他的老家,王希蘊便想着帶他去走一遭。
那邊時遇看到趙冬灼可憐的眼神便覺不妙,果然緊接着,王希蘊轉過頭來對着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帶上他吧?他不礙事的。”
時遇:……
“罷了,你上車吧。”
趙冬灼聞言笑起來就要往車裏爬,卻被時遇冷聲叫住:“不許進去,同我一齊在外頭坐着。”
他斜了趙冬灼一眼,扯開了個笑:“好好學學駕車的本領,以後才能伺候好主子。”
眼見趙冬灼又要去看王希蘊,時遇幹脆不和他廢話,扯着他的領子坐在了身邊,一甩馬缰,趙冬灼再想說什麽也來不及了。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少男使得是宮裏妃嫔争寵的手段,少時他母妃每每被旁人截了恩寵後,都會擰着手帕咬牙罵“狐媚子”。
從前聽着時遇只想着怎麽安慰母妃,現在落到他身上,他沒帕子可擰,只好把手中缰繩甩得更用力些。
一直到入了街,路上人多了起來,時遇才漸漸慢下速度。
楠起距京城并不遠,從前使着輕功一夜能飛個來回,現下駕着車馬,三個時辰便也到了。
路上時遇把控着速度,并不颠簸,王希蘊睡了一覺後起來恰恰抵達了目的地。
他們打算在這裏住一兩晚,在客棧安置好了行李便下樓用午餐。
期間王希蘊問趙冬灼楠起有沒有什麽特色美食,趙冬灼皺着眉思考了一下才道西街有個買餅的鋪子,做法他從未在別處見過。
鋪子很冷清,掌櫃是個矮墩墩的中年人,見到他們笑說是今天的第一樁生意,特意拿出來三個剛從爐裏出來熱騰騰的餅。
趙冬灼笑了笑,只說要兩個就夠了。
王希蘊回到客棧後咬了一口,算是知道為什麽這家餅鋪沒別的客人了。
餅子又硬又酸,簡直是在糟蹋糧食。
她與時遇對視一眼,都決定不要再為難自己,叫小二來各點了一份面。
吃了一半,店門口傳來一陣喧嚣吵鬧,時遇看了一眼,心下一凜,來人不是旁人,正是劉文帶的那幾個青司的人。
店中吃飯的人不多,劉文一眼就認出了時遇,他驚訝地笑了笑,卻也只在這店中不能暴露時遇身份,遠遠地躬了躬身便坐到了別桌。
他們此前來是為了調查刀具,客棧人多眼雜,消息最為靈通,劉文等人坐下來便開始打聽楠起什麽人會愛用這種刀具。
“這種刀啊……”小二撓頭想了想,“其實我們這邊也很久不用了,砍肉切菜又難用不利索,用來防身也有更好的選擇,現下好像也就只有西邊兒一家鋪子在賣,只是那家掌櫃的年紀也大了,開不開張的沒個定數。您問這個做什麽?”
“我們家主人愛收集這類刀槍武器,遣我來尋尋看的。”劉文笑着塞過去半兩碎銀,又連點了好幾道菜。
小二收了錢又來了活,很快将這件事抛到腦後,樂呵呵傳菜去了。
時遇這邊也用完餐,對着劉文微微颔了颔首表示自己聽到了,而後三人一同回了房間。
時遇不差錢,也不打算和旁人同住,大方地給每人定了一間上房,沒一會兒傳來敲門聲,時遇本以為時劉文上來與他商讨,打開門卻不料外頭站的是王希蘊。
“不休息一會?”時遇側身讓她進來,小客棧裏哪怕上房也沒什麽好茶,時遇泡了又不滿意,倒了重泡了一壺從宮裏帶的。
“車上一直在睡,不累。”王希蘊接過抿了一口,“方才進來的那幾個人,你認識?”
時遇坐到她對面,窗戶開着,能看到外面熱鬧喧嚣的街道,也能看見遠處山脈的青黃交接,一瞬間時遇竟覺得仿若回到了他才重生,與王希蘊在冬日花廳品茶的那個午後。
“嗯,認識。”
“這次來楠起也是因為他們要辦的事?”王希蘊皺了皺眉。
“咳。”時遇摸了摸鼻子,“對,本來也是要到楠起來的。”
他這樣說完,王希蘊便不說話了,一口一口喝着手中的茶。
時遇坐着難捱,想解釋又不知怎麽開口,兩人就這樣對坐,沒一會兒就喝幹了一整壺茶。
“是為了什麽事?”看時遇倒茶卻只從壺嘴流出來一兩滴,王希蘊忍不住笑了一聲,擱下杯子開口詢問。
時遇肉眼可見地松了一口氣,并不隐瞞,将他在青司調查到的事和來此地的目的全盤托出。
“不過就算沒有這回事,你想來楠起我也要陪你的。”說完後時遇又急急補了一句。
只是這話太暧昧,還不等王希蘊反應過來,時遇耳根就先熱了起來。
只是王希蘊沒發覺,她正消化時遇所言,方才劉文等人在堂內問的話她也聽見了,想來一行人收拾好就會出門打探。
王希蘊:“待會兒我同你一起去那間刀具鋪。”
時遇一愣,這種瑣事他自己都沒想着親自去,今日他本打算好好陪王希蘊逛逛的。
“不必。”時遇凝着眉,“青司那夥人也沒那麽不中用,這種小事還是做得來的。”
但王希蘊很固執,時遇無法,讓趙冬灼好好在客棧守着,聽着樓下劉文等人出發的動靜便叫上王希蘊一同去了。
正如時遇所言,這不是什麽大事,劉文一行四人也只有兩個下午去那家刀鋪,看到時遇是時頗有些意外。
人多有人多的好處,聽到時遇想同去,劉文并未異議,只是目光轉向王希蘊時有幾分猶豫:“這位是……?”
好瘦弱的男子。
王希蘊自信自己的扮相,并不遮遮掩掩,時遇見狀微微側過身子擋住劉文的打量:“王先生是我的客卿,禮待着些。”
這就不奇怪了,大戶人家總會在府上養些客卿,大多是讀書人,文弱些也是尋常,劉文來時便注意到客棧口停了輛馬車,想來六殿下不與他們同行,也是怕他們騎馬出行的方式這位王大人受不住。
看着六殿下禮待的模樣,劉文暗道這位王大人想來是比六殿下還要多智的,調查時要多多參謀人家的意見。
楠起不大,不多時便到了那家賣刀具的店面,店面不大,一眼就能看到頭。
櫃臺上沒人,王希蘊掃視了一圈才在角落注意到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正坐着磨刀霍霍,見他們來了也不起身招待,啞着嗓音問了一句“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