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 03

Chapter 03

“啪——啪——啪——”

南羌跳到樓梯上,“死了沒有死了沒有它死了沒有!”

姜倪孜冷靜地握着一只拖鞋,從地面挪開,小強的屍體癟癟的。

南羌呼出一口氣,“阿婵你是真勇士。”

姜倪孜拿濕紙巾清理了幾遍兇案現場,開始收拾行李。

她所有家當都在這兒了。

幾只行李箱裏的東西都用收納袋裝好了,歸置起來并不費功夫。

她的衣服。

她的香薰。

她的擺件。

最多的是她的書。她走到哪兒,周圍最多的東西就是書。

海洋生物學叢書,各種雜志和閑書。滿滿當當,堆起來比她人還高。

南羌選了一本霍林惠寫的長篇小說看,“要不你轉到我們學校來吧,離你家也近,過兩條馬路就到了,這樣我們又可以當同學了。”

姜倪孜抓了抓頭發,兩天了,霍林惠和姜荊誠誰也沒有打電話來,她被忘了,像以往一樣。

“再說吧。”

南羌:“你想考哪裏的大學啊,出國?”

姜倪孜暫時沒想法,随口胡謅:“不知道,四海為家吧。”

南羌:“我可能要考去北京。大學四年,我們又不能在同一個城市了。”

姜倪孜不打算回去了,“現在播音主持也很卷啊,你先把文化分弄上去再說。”

南羌談分色變,“還好我讀書晚,遲了一年上學,不是這一屆高考,今年卷子我看了,好難啊,尤其是地理。陳維舟考栽了也是情有可原。”

姜倪孜把墨水和筆放在書桌上,想起隔壁那個“快遞員”,以貌取人的話,陸啓樾看着不像是成績好的類型。

哪個學霸長他那樣,冷硬,一身野氣,挺不着四六的。

他在酒吧跟人談返利的那社會樣兒,還在讀書嗎?

得。他們這一窩子問題少年。

南羌看不進去霍編劇的嚴肅文學,看向姜倪孜妖嬈的身體曲線,她這朋友就是胸大腰細的尤物,“婵婵啊,蔣潮正還在聯系你嗎?”

姜倪孜生理不适地皺眉,“聯系我幹嘛。”

南羌:“我看到他發的微博經常有你的影子啊,上次他生日還用你的生日卡點,有人磕你倆,超話都有了。他把流量密碼玩明白了,先混配音圈攢人氣,現在又官宣自己要考飛行員,他粉絲數比你的都多了。”

姜倪孜的回答只有呵呵。

姜倪孜在霍林惠的電影宣傳期跟她合體拍過幾次雜志,靠顏值小小出圈,身上是有小流量的。

她當年第一次抽煙,被蹲點其他明星的狗仔拍到了,然後捅給霍林惠。照片沒流出去,應該是霍林惠處理了。霍林惠挂着公職身份,當然不能丢臉。姜倪孜是這麽理解的。

姜倪孜的微博大號就是一僵屍號,萬年停更。

她只玩小號,發十八禁,關了私信避免被聊騷。

姜倪孜垂眼,雙唇含住一根煙,“蔣潮正就是戲精,我跟他就在我媽公司見過一面,他配音,我被請去做思想教育,話都沒說一句。他這是在操深情人設吧,歲數不大,心眼挺多。”

南羌特迷姜倪孜抽煙的動作,她這個軟白甜看迷糊了,配合着點頭:“噢~~有道理。”

“......”

南羌的父母都是大學老師,家裏管得嚴,被抓去補數學了;姜倪孜沒有成績這方面的煩惱,慢悠悠地去沖了一杯埃塞日曬。

門外的老巷美到了骨子裏,光影濃郁,地縫裏嵌了綠茸茸的青苔,熱浪帶着大樹被曬幹的味道,悸動,躁意。

六七月,重慶的盛夏來了。

姜倪孜打算出去買一罐殺蟲劑。

剛才她沒注意,門邊還擱着一只印有“孟孟小賣部”的塑料袋,裏面是殺蟲劑,中途沒有其他人來過,應該是陸啓樾先前搬箱子的時候拿給她的。

很別致,他送女孩兒殺蟲劑。

幾個意思?

說她有毒?

-

陸啓樾跟潘妙貞吵完架,心裏有愧,灌了一整瓶冰水。

對着潘妙貞,他不冒出幾根刺,不舒坦。

陳維舟騎坐在陸啓樾房間的陽臺上,圍觀完整場叛逆少年在線發瘋。

“你怎麽知道那個是姐姐還是妹妹?不是,萬一你那位準後爹根本沒女兒呢。”

接收到冰冷的眼神,陳維舟閉了嘴。

他倆打小就認識,住在網絡上不敢提名字的那個小區。

陳踴躍同志對陳維舟是訓練新兵蛋子那套,甭管陳維舟服不服,必須認慫。

但陸啓樾不同。

陸啓樾是被家裏捧在掌心長大的,物質上沒缺過,要什麽給什麽,陸舜昌和潘妙貞給了他各種意義上的完整,要不是三年前......

陳維舟理解,陸啓樾還沒過那道坎。

陳維舟掐着時間,要送南羌去補課,“啓子,不要用大人的錯誤懲罰自己。我不是讀書的料,拼命考了也考不上,你不同,腿沒傷之前成績那麽好,重本學校還不是随你選啊。”

陸啓樾低“嗯”了一聲。

陳維舟:“走了走了,我知道你心裏有譜。”

小陽臺的地上種了一堆多肉,屋頂吊了一只鼓鼓囊囊的黑色沙袋。

陸啓樾戴上拳套,錘了幾拳,一扭頭,對面原本空蕩的房間住了人。

是姜倪孜。

她不知道有人在看,一襲白裙,姣好的身段,微躬着身,在窗邊點了一支煙,夾煙的手指細長,指甲是黑色的,眼神是迷惘的。姿勢老練,不符合她年紀的媚。

陸啓樾回頭,一拳勾在沙袋上,一連打了好幾拳。

呵,鐘司孟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她跟乖乖女有半毛錢關系?

他沒忽略,那句“進來坐坐”從她嘴裏說出來,百轉千回,吐着絲,留了埋伏,等他定神去扒,她又是那副冷清清的樣子。

真他媽牛逼,姜倪孜。

陸啓樾勾了一拳又一拳,躁意不減,熱汗順着後頸滑到背脊。

樹上的蟬聲叫得煩人。

-

陸啓樾找姜倪孜的方式很原始。

互有微信,他當不知道,在樹下撿一顆小小的碎石子,往二樓的玻璃砸。

姜倪孜吓了一跳,她正在扒陸啓樾的料,帖子看得津津有味。

玻璃“哐”的一聲。

以為是哪家熊孩子,她推窗看清是誰,心裏拱了火,“你幹嘛!”

沒有孩子,是隔壁孫子。

底下,陸啓樾仰着頭,手插進褲兜,很打眼,相當欠,“我奶奶請你吃午飯。”

姜倪孜氣呼呼地:“你砸我家玻璃幹嘛,壞了你賠啊!”

陸啓樾噙了笑,她又炸了。

好,他重新說,改良了語氣:“對不起,請大小姐光臨寒舍吃飯。”

姜倪孜睨他,“陸啓樾,少陰陽怪氣的。”

陸啓樾沒別的話,木着臉,以眼還眼,“哦。”

“......”

姜倪孜的回應是“嘭”的一聲,關上了窗戶。

一個男的這麽作!

-

快中午十二點了,抽油煙機嗡嗡響,鐘司孟在廚房裏忙活,“最後一個菜。陸啓樾,把鹽給我拿來。”

潔淨的竈臺邊,有五六盤菜,硬菜居多,鹹甜口都有。

陸啓樾拿了旁邊的鹽罐,“鐘老師,還有人要來?”

鐘司孟:“沒啊。就阿婵和我們。”

陸啓樾:“啧啧啧這待遇,過年嗎。”

鐘司孟拿着鍋鏟要揍他。

陸啓樾後退兩步躲開,“哎我剛洗的頭。”

鐘司孟關了火,看一下門口,小聲說:“聞夢姝以前給我說過,阿婵搬去北京前,和她爸媽關系一般。以往過春節都是她媽媽帶她回來,她爸沒露過面。她這次突然回來,我看是跟家裏鬧別扭了,我昨天問她,她只說回來過暑假。誰過暑假搬三四個大箱子,一看就是搬家。所以她不說,咱也不問,待會兒吃飯你不許嘴賤,聽到沒有?”

陸啓樾垂眼聽着,洗了幾雙筷子,拿廚房紙巾擦幹,“嗯。知道了。”

-

姜倪孜不好空手去做客,翻出了幾盒糕點。

“孟孟小賣部”是由客廳改造的,灰石壁,地上就鋪了一層混泥土,燈飾小衆有範兒,整一個廢墟風,禁欲又帶感。一看就不是老人家的主意。

陸啓樾弄的?

這個騷貨。

“參觀夠了?”

姜倪孜轉頭,陸啓樾倚在飯廳的門邊看她,眼神深邃,精實的身體堵着門。

姜倪孜指了指一旁的快遞架,“賺錢嗎你搞這個。”

陸啓樾沒回答。

快遞點是用他姑姑陸濛的名義加盟的,他當時傷了腿在家閑着,閑了一段時間快廢了,琢磨着不如幹點活兒,還能給陸濛省一筆人工費,這附近住的大多都是老人,快遞并不多。

但他犯不着跟她解釋這麽多。

姜倪孜臉上本來就沒笑容,這下直接換成白眼。

鐘司孟聽見姜倪孜來了,招呼她過去。

姜倪孜乖巧地拎着禮盒去了廚房。

鐘司孟爽朗地笑了起來,話更密了。

陸啓樾整個人都給了姜倪孜,耳朵聽着她哄老人,目光也留在她身上。

她高挑,穿了白色的長襯衣,雙腿細直;清純臉,黑長發,白得發光;漫畫裏的身材。

很會裝的,一只狐貍。

飯桌上,鐘司孟不停地給姜倪孜夾菜。

姜倪孜不多話,多多吃菜。鐘司孟做菜有聞夢姝的味道。

鐘司孟:“阿婵什麽時候回北京?”

陸啓樾笑一聲,大口扒碗裏的飯,不讓他問,老人家自己倒是問得起勁。

姜倪孜:“不知道,可能在這邊讀書吧。”

鐘司孟:“選好讀哪裏了嗎?”

姜倪孜:“對面好像有一所高中。”

鐘司孟:“啓子也準備回去讀,要不是他傷了腿不得不休學,今年都該高考了。也不知道他明年能不能考上,考不上就落後人兩年了。”

陸啓樾有些不自在,“鐘老師,您吃飽了嗎?”

鐘司孟認真地回:“啊,還沒。”

陸啓樾:“那您多吃點兒。”

鐘司孟瞪眼:“狗東西。”

姜倪孜餘光瞥向陸啓樾。

她當然知道他讀那個學校。

上午無聊,姜倪孜搜了搜轉學的條件和附近學校,一逛貼吧,“陸啓樾”這個名字,出現的頻率還真不低,随便翻一頁,這幾個字就戳進她眼裏;姜倪孜拆了三包薯片吃瓜,一翻就是倆小時:

——喜歡他的妹子真不少,一個個兒的,跑這兒寫什麽言情小說,投雜志社啊,暗戀大帥逼,自卑少女的心酸史,還能賺稿費。搞錢不比搞男人爽?

——他成績這麽好,全年級前幾?真看不出。這學校的水平這麽一般,學霸随便當的?

——休學前還是風雲人物?多瘋?解放碑陳浩南,日天日地?

從陸啓樾入校到休學,姜倪孜能搜到他各個階段的各種細節,不知道的,還以為學校有他的後援會。

既然他想考飛行員還打什麽架?

自毀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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