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二個世界(14)
第44章 第二個世界(14)
這不是烏伯憶第一次從來財口中聽到‘烏遙’這個名字,他知道男孩對那名攝影愛好者格外關注。
烏遙的外貌實在太出衆,美得很有割裂感,和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烏伯憶以為來財和他一樣,被男人的外貌吸引了,他怎麽都沒想到烏遙和來財會是同一個人。
烏伯憶怔怔地問,“你,你們……為什麽?”
烏遙有些無奈,“我獨自進村子拍野生赤狐,上山的時候被村民偷襲暈了過去,再次醒來時我就成了來財。如果不是你偷拍下大伯的交易畫面,我都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村民做成了商品。”
狐貍男孩眉頭緊鎖,盯着他若有所思。
烏遙輕嘆口氣。
烏伯憶現在是敏感期很容易受刺激,這些話他不該說,可又不能不說。
系統終于回過味來,【我們是不是攤牌得太晚了?】
‘不,是攤得太早了。’
進入任務世界的第一天,烏遙在後院裏抓住偷雞的小狐貍,差點被它騙出去弄死。
第二天他們躲在玉米堆後面撸串聊天,勉強交流了一下感情。
因為前一天晚上盼弟皮活了,第三天烏遙和小狐貍就換皮改命這件事聊了很久,末了狐貍送了他一個陶瓷哨子。
兩人接觸的時間只有這麽長。
再除去最開始的敵對和試探,他們真正交心的機會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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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遙其實不知道烏伯憶為什麽忽然和他親近了。
可能是在神廟裏受了刺激,把他這個小夥伴當成了唯一的精神依靠?
他和烏伯憶剛剛脫離純利益關系,發展出了一點點的友情。
如果不是被村民趕鴨子上架,烏遙絕不會選在今晚坦白。
看着沉默不語的烏伯憶,烏遙輕聲道:“抱歉,我不是有意要欺騙你。”
男孩沒吭聲,沖他露出一個溫和的淺笑。
烏遙觀察着他的表情,猜不出他在想什麽。
雙方僵持兩秒,烏伯憶率先開口,“只有這一件事要告訴我麽?來……烏遙。”
烏遙一愣,把到嘴邊的解釋咽了下去,“我想攪亂這次盛會,需要你配合我。”
烏伯憶坐直身體,一臉認真地點點頭。
他的反應不在烏遙的預料之類,他遲疑地開口,“我騙了你你不生我的氣?”
男孩揚起嘴角,聲音稚嫩又溫柔,“我們剛見面的時候你就告訴我你是個騙子,我知道人類都喜歡說謊,像狐貍喜歡舔爪子,在和你合作時我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和其他人類說的謊相比,你的謊言不算難以接受,你的解釋也很真誠,我能理解你的難處。所以沒關系我們還是朋友,我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和你生氣。”
他頓了頓忽然擡起手,烏遙下意識低頭避開。
烏伯憶摸摸他的腦袋,“為什麽要躲?乖,不要胡思亂想。來…小遙剛剛那麽嚴肅,是不是還有別的事情要說?”
烏遙茫然地看着烏伯憶,腦子有點懵。
沒有吼他,也沒有質問他譴責他,就這麽結束了?
烏遙忍不住問他為什麽不生氣,烏伯憶不解地反問為什麽要生氣。
真是奇了怪了,新工作給他安排的目标都是傻狗同款聖母?
烏遙突然發現正規公司待遇就是好,這種事放在以前他至少要挨幾巴掌。
村民嘈雜的喊聲喚醒了烏遙。
緊繃的身體瞬間放松,他重新靠回烏伯憶的懷裏。一邊把玩男孩的大尾巴,一邊講自己的計劃。
烏伯憶豎着耳朵聽得很認真。
明明一個是小孩一個是大人,烏遙卻覺得男孩和烏拾憶特別像。
如果烏伯憶是個反派,他現在該生氣該打他。
該給烏遙一點教訓讓他知道他的厲害,逼得他不得不服從他,以後再也不敢隐瞞任何事。
這種人又可恨又難殺,總能比別人活得更久。
工作期間烏遙遇見過很多好人,他知道好人都是不長命的。就連烏拾憶也一樣,離開方舟的第十年他就死了。
而那些躲在基地裏趴在烏拾憶身上吸血的懦夫,全都活得好好的。
勇敢正直的人吃不到勝利果實,他們永遠會死在黎明到來前。
烏遙自信有能力搞垮村子,讓烏伯憶再不會被村民算計。
可之後呢?等他完成任務離開世界,烏伯憶該怎麽辦?
小狐貍脾氣好心思單純,還是只樣貌出衆的妖怪。長寧小隐村只是他生命裏的一道坎,他以後還會遇到更多麻煩。
烏遙有很多見不得光的經驗,保證小狐貍學會後能平平安安壽終正寝。
烏遙舔舔幹裂的下唇,出神地望着小狐貍,“我剛剛說的幾套計劃你都理解了麽?随機應變很重要,你講一遍給我聽聽。”
烏伯憶很聽他的話,一本正經地重複起計劃。
烏遙捏捏他的臉蛋,欣慰地笑了笑,“一教就會,你這不是挺聰明的麽。”
烏伯憶歪頭笑起來,漂亮的琥珀色眸子中亮起了光。
烏遙想問他要不要學一些不那麽正派的‘技巧’,猶豫半晌還是沒能說出口。
他之前養過反派崽。
那小崽子吃他的喝他的,小時候跟在他屁.股後面一口一個老師叫得特別甜,長大之後瘋狗一樣追着他砍。
還給他講了老虎拜師的故事,嘲諷他看似冷漠精明,實則軟弱可欺很好拿捏。
烏遙還是更喜歡和傻子玩。
他寧願在這個世界多留一段時間,也不想再親手殺死一個自己教出來的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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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烏遙放回地面,烏伯憶再次化成小狐貍,蹭蹭男孩的小腿轉身鑽進山林。
烏伯憶的任務很重要,他有些着急跑得很快,一眨眼就不見了。
烏遙找了個地方坐下,适應新到手的技能。
他屏息凝神,再次睜眼時掌心已經出現一小塊冰錐。
很袖珍,只有指甲蓋大。
烏遙對準一旁的大樹,嘗試操控冰錐。
下一秒冰錐飛射而出,在樹上砸出一個淺淺的痕跡。
烏遙還算滿意。
他研究稱號只是為了向烏伯憶證明自己很有價值,眼下他可以靠着這個技能讓狐貍相信他是個潛力股。
系統覺得他有被害妄想症,該去看看心理醫生。
烏遙告訴它人心是會變的,人類之間的關系離不開利益。除了傻狗,沒人會永遠愛他。
系統不信,烏遙把自己養崽的故事講給它聽。
小光球震驚地瞪大眼睛,【這劇本不對啊,我知道師尊是高危職業,可徒弟黑化之後不是該把師尊囚禁起來這樣那樣麽?為什麽到你這就變成捅刀子了?】
烏遙略微回憶,‘他剛開始确實把我囚禁了,說他念着我的恩情不想殺我,讓我老實待着不要壞他的事。’
【然後呢?】
‘然後就是你最喜歡的環節,我逃他追我插翅難飛,最後我成功反殺,剁了那個沒良心的小禍害。’
系統忍不住掏出烏遙的照片看了看,【你長得這麽好看對他們還好,反派怎麽狠下心殺你的?沒品的直男。】
‘他們要是彎的我就慘了,殺我之前還要惡心我。’
【忘了你也是直男,說起來烏拾憶就是gay,你覺得他怎麽樣?】
烏遙抿抿唇,低頭把玩着冰錐。
總提一個死人做什麽,他彎得太晚,他們沒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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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醒值班亭裏昏迷的村民,得知旋轉人屍是來財變出來的,村民沉默一瞬,齊齊轉頭看向一旁的中年男人。
“你不是說來財還沒變成真神靈仙麽?現在是怎麽回事?”
來財爹漲紅着臉,沖質問他的村民低吼,“老子他媽的哪知道!之前咱們又不是沒召喚過靈仙,哪出過這種情況!從沒有哪個靈仙化身能變出一堆屍體,要我說這件事肯定是別的什麽東西幹的,和來財沒關系!”
大伯拍着他的後背讓他消消氣。
看守神廟的村民被人攙扶出來,坐在地上瑟瑟發抖,“就是來財弄的,我們哥幾個都看見了。”
有村民問:”其他人呢?“
“都死了,被路過的女鬼吃了。”
“這件事太荒唐了,還有誰能證明你的說法?”
村民擦着額頭的冷汗,“他奶奶的還用個屁的證明!你們直接把來財叫出來問啊!”
衆人聞言又回頭看向來財爹。
男人面色鐵青,一把将躲在人群中的招娣拽了出來,“問你呢婊.子,來財在哪!”
招娣也知道壞事了。
她低着頭賠笑,“不知道,他今晚一直沒回家我還以為他準備在李老太家過夜。”
來財爹狠狠給了她一巴掌。
招娣倒在地上捂住臉,吓得瑟瑟發抖。
大伯夾在中間勸架,“算了算了,現在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主持儀式的李老太死了,一個警察的孩子逃出了村子,還有幾個游客不知道躲到了什麽地方。不管有沒有來財這檔子事,咱們的計劃都被打亂了。”
“就算咱們在村子口布下迷陣,也只能擋住警察一時。等太陽升起來陰氣散開,那幫原地亂轉的警察就能找到進村的路。要是還沒來得及換皮,就被他們抓出村子弄死,咱們這些年的努力可就全白費了!”
大伯的話點醒了還在懵逼的村民,恐慌蔓延,人群再次開始躁動。
他們犯的罪,足夠拉出去槍斃百八十次。
有的村民不安地大喊大叫,有的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的命怎麽就這麽苦啊!在一個糟老太太身體裏待了一百多年,不就是盼着以後能有個好日子麽!老天爺怎麽就不給人留個活路!”
“先把儀式舉辦了?不行不行,現在還湊不出三千個屍體,哪個天殺的王八蛋居然連墳圈子裏的屍體都偷!”
長寧小隐村的村長是一個面相精明的老頭,他沒什麽特別的本事,唯一擅長的就是打點關系。
真出了事他也沒辦法。
來財爹連抽兩根煙,惡狠狠地道:“不他媽糾結了,這不是有現成的屍體麽,盛會提前!今晚就徹底切斷村子和外界所有聯系!”
找到主心骨,村民很快冷靜下來。
他們分出一批青壯年去墳圈子裏取屍體,剩下的老弱婦孺留在神廟前繼續念請神咒。
強子從人群裏走出來,跟來財爹耳語幾句。
男人一愣,“什麽?山上的狐貍精和來財混在一起?”
他面色凝重,說不清這到底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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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2點,守在村裏入口附近的村民傳來消息,村外抓捕男學生柳寅的人手全部失聯,估計被警察一窩端了。
有特殊身份的村民都留在村子裏等待最後一次盛會,提前離開的都是些心狠手辣的普通人。
他們做不到守口如瓶,警方很快就能弄清村子的秘密。
和消息一起發來的還有一段偷拍的視頻,一群警察正像沒頭蒼蠅一樣在林子裏亂竄。
刀架在脖子上,來財爹也有些着急了。
他在隊伍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各留下一個村民抱着神像念驅鬼咒。其餘的人全都和他一起面朝神廟,一邊跪拜一邊念請神咒。
一具具屍體被村民搬運到神廟前,來財爹抽空看了一眼,感覺時間差不多了。
他從懷裏掏出一個幹屍模樣的小人,将來財的生辰八字寫在小人身上。
做完準備男人起身,三步一磕頭恭恭敬敬地走進神廟裏,将小人擺在供桌上。
與此同時,正在樹林裏整理信息的烏遙,突然擡頭看向神廟,‘哥,你有沒有發現念咒聲越來越大了。’
系統放下手裏的菜譜探頭朝外看,【你還真別說,什麽時候這麽大動靜了,就差沒趴在你耳邊喊麥……烏遙?烏遙你怎麽了!】
烏遙沒回答。
他直勾勾地望着神廟,忽然站起身,搖搖晃晃地朝前走去。
系統急得又喊又叫,烏遙沒有任何反應。
他如同提線木偶,四肢僵硬地走出樹林,在衆多村民的注視下走向神廟。
站在神廟門口的來財爹伸手按住烏遙,從大伯手裏接過一把匕首,狠狠劃破男孩脖頸。
鮮血噴濺在神廟的供桌上,流進幹屍小人體內。
下一秒,神廟正中央的石頭神像,緩緩睜開了緊閉的雙眼。
來財被兩個男人拎起來懸在半空,傷口血如泉湧,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眼見男孩肉眼可見的幹癟下去,來財爹立刻喊人拖來一具屍體。
屍體的血肉如同有了生命,它們生長蠕動,高高升起纏住男孩的身體,成為他的一部分,最後在從傷口處流出湧入神廟內。
系統都看呆了。
難怪烏遙之前會說,來財是儲存輸送力量的媒介。
随着越來越多的血肉通過來財傳遞進神廟,村子也開始發生變化。
村子外,柳寅正在車裏和父親吵架。
來財讓他出來傳信,等于把生的機會給了他。他的女友和朋友都在山裏,他放心不下不想離開。
外面突然傳來騷動,守在附近的警察跑過來一把拉開車門。
柳警官沒再理會熱血上頭的兒子,警惕地朝外看去,“怎麽了?”
小警察失聲了一般,慘白着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側身讓開指向遠方,柳警官狐疑地擡起頭,看見遠處的黑影正在緩緩變淡。
他愣了兩秒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長寧小隐村連同附近的山林一起,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