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二個世界(19)
第49章 第二個世界(19)
烏伯憶還記得那是夏天的一個午後,他叼着獵物在洞外轉圈,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家人。
等他終于鼓起勇氣走進去時,卻發現母親不在,石窩上只有一封信。
信上沒有罵人的話,媽媽的用詞和往常一樣溫柔,但每一句話都透着深深的失望。
狐貍對伴侶有着極其深厚的感情,他的父母非常恩愛。
母親無法接受丈夫的死,又狠不下心報複兒子,所以它走了。
烏伯憶反複讀着那封信。
他認識的字不多,看了很久才明白媽媽的意思。它恨他,不想要他了。
為了讓媽媽開心,烏伯憶特意活捉了一頭小鹿。
他呆呆地坐在石窩旁,連小鹿什麽時候跑了都不知道。
狐貍洞裏沒有打鬥的痕跡,媽媽是自己離開的。
空氣中還殘留着它的氣息,烏伯憶卻不敢循着氣味找過去。
他渾渾噩噩,花了很久才接受現實。
偶爾他還會在夢中看見媽媽,他想告訴它自己知道錯了,不要它丢下他一個人。
烏伯憶從沒想過夢會變成現實,媽媽真的回來找他了。
他激動地晃動尾巴,“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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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樹後的母狐貍立刻嘤嘤回應。
烏伯憶砰的一聲變回小狐貍,小心翼翼朝前走去,“媽媽,你不生我的氣了?”
母狐貍點點頭。
烏伯憶很久沒這麽開心過了,他有很多話想和它說。
————
沒了壓在身上的大尾巴,王記者終于爬了起來。
他将嘴賤的男人推進人群裏,警告他不要再亂說話。
男人以為他是警察,他怨恨地瞪了王記者一眼,将所有的賬都記在了他頭上。
這種只敢拿好人撒氣的人,王記者走南闖北也沒少見。
他沒放在心上,轉頭看向正在互動的兩只狐貍,越看越覺得藏在樹後的狐貍不太對勁。
王記者眉頭緊鎖,“那狐貍怎麽看着那麽……輕?”
旁邊的幾個受害者贊同地點點頭。
一個女孩小聲道:“軟得就像沒骨頭一樣。”
何止是沒骨頭。
王記者眼睛緩緩瞪大,那哪是什麽母狐貍,分明是一張會動的狐貍皮!
王記者和張警官一直在調查村子,知道這的村民都不是好東西。
他已經過了最初的懵逼期,明白狐貍精真的是來救他們的。
王記者不會天真到用人類的标準要求一只妖怪,只要狐貍不随便殺人,他就是他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王記者大着膽子喊,“狐仙別過去,那是張被人操控的皮!”
狐貍精似乎聽不見他的話,依舊神色恍惚地朝前走,嘴裏喃喃地叫着媽媽。
一部分游客也逐漸冷靜下來,其中幾個格外精明的,開始跟着王記者一起勸說。
見狐貍精沒反應,王記者一咬牙,叫出兩個年輕小夥讓他倆趕緊去找那個女裝大佬。自己拎着棍子沖上去,狠狠給了狐貍一悶棍。
狐貍扭過頭沖他低吼,“滾開!”
王記者抓住他的尾巴,還沒來得及勸他冷靜,就被狐貍甩飛了出去。
開黃.腔的男人見狀,膽子又大了起來。
他指着同伴的屍體尖聲哭喊,“都說村民殺人,咱們在村裏住了這麽多天有誰遇到危險了!反倒是那只口口聲聲說要救咱們的狐貍,一口氣殺了七個人!我兄弟罵人了就活該被狐貍咬死?誰這輩子沒說過一句髒話!”
“大家好好想想吧,村裏有危險狐貍為什麽不帶咱們往外跑?他把人趕上山還能是為了什麽?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那警察八成是冒牌貨!和妖怪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想把咱們都害死!”
他的話乍一聽很有道理,無人管理的游客瞬間亂成一團。
有的趁亂溜出隊伍朝着村子跑去,有的吓得癱軟在地,只知道撥打報警電話。
王記者被胖丫一家扶起來,一瘸一拐地攔着人群。
嘴皮子都快磨破了,那些人不僅不信他還将矛頭對準了他。
如果不是胖丫爸攔着,王記者早就被人幾拳打倒了。
先前跟着王記者喊話的游客,罵男人又蠢又壞會害死所有人。
男人啐了一口,“你們能不能動點腦子,那狐貍殺人了你們看不到麽!”
“你倆為什麽被狐貍針對你心裏門清!別以為別人不知道你背後放了什麽屁!”
“我真是服了,眼見為實懂不懂!我厭蠢症都要犯了,真他媽好言難勸該死的鬼!”
幾個人精摸清了局勢,擔心男人會斷了自己的生路,紅着眼睛跟他理論。
胖丫一家攔着游客,苦口婆心勸他們留下。
小狐貍距離大樹只剩兩米,樹後的狐貍皮不斷晃動,像是野獸在瞄準獵物。
王記者急得滿頭是汗。
他正想再拽住狐貍尾巴,周圍忽然安靜下來。
開黃.腔的男人癱坐在地上,他被什麽東西打了,褲子很快被鮮血打濕。
一道冰冷的聲音在樹林中響起,“誰再敢亂動一下,我就弄死誰全家。”
男人提着裙擺走出密林,身後跟着一臉恍惚的張警官,和去搬救兵的兩個年輕人。
他面帶冷笑,視線掃過在場所有人,“看來有人還是不聽話。”
沒等衆人反應,男人突然面色一沉,幾步沖到一棵大樹後面。
再出來時,他手裏就多出兩顆血淋淋的人頭。
一男一女,都很年輕,臉上還帶着驚恐的表情。
“我說過,誰再動一下我就殺誰全家。”
烏遙随手将人頭丢到地上,慢條斯理地擦拭起手上的血污。
“我不是警察不在乎你們的死活,也沒狐貍那麽好的脾氣,會給你們解釋的機會。”
“我已經厭倦了救人游戲,給你們一分鐘的時間重新站好隊。一分鐘後還在隊伍外面的人,下場和他們一樣。”
烏遙踢了踢地上的人頭,一腳将挑事的男人踹倒。
沒人敢吱聲,人群很快靜靜地聚到了一起。
王記者和張警官面面相觑,都沒認出烏遙殺死的一男一女到底是誰。
無數道目光落在烏遙背上,像是在戳他的脊梁骨,質問他有沒有人性。等他回頭,那些人又齊齊避開他的視線。
錢難掙屎難吃,烏遙這些年沒少被人追着罵。
目标對他的态度會影響任務進度,在這個世界裏,他只在乎烏伯憶的想法。
————
解決完鬧事的人,烏遙走到小狐貍身邊。
他看看樹後的狐貍皮,又看看滿臉幸福的烏伯憶,皺起眉若有所思。
系統急得直轉圈,【愣着幹嘛快攔住他!】
烏遙有些猶豫,‘在他心裏母親的分量明顯大于我。他現在很上頭,我怕他把火撒到我身上。’
【他這脾氣再發火能厲害到哪去,頂多罵你兩句呗。】
烏遙點點頭。
有道理。
這些天的相處足以看出烏伯憶是個老好人,他沒什麽可擔心的。
烏遙俯身抱住小狐貍,“不要再騙自己了百億,你明明知道樹後只有一張皮。”
烏伯憶觸電般猛地顫抖一下,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閉嘴!我不許你這麽說我媽!”
“我知道這很難接受,但你……”
“人皮不會說話,它一直在叫我的名字。我媽沒事,它還活着只是變瘦了而已。烏遙,我不想跟你吵架。我好不容易才見到媽媽,你讓我和它聊聊天,可以麽?”
這回小狐貍沒用正太音,他的成人音色和烏拾憶很像。恍惚間,烏遙還以為傻狗就在他面前。
真是想他想出毛病了,看什麽都覺得像他。
烏遙自嘲地笑了笑,安撫地揉着狐貍的小腦袋。
烏伯憶兇狠地吼了兩聲,卻沒有攻擊烏遙的意思。
他沉默半晌,語氣聽不出是哭還是笑, “我媽媽沒死,小遙你相信我。我只剩它這麽一個親人了,你讓我去見見它。很快結束,不會浪費太多時間,我真的好想它……”
烏遙深吸口氣,不知道該說什麽安慰的話。
烏伯憶那麽愛他的家人,怎麽可能被這麽拙劣的陷阱騙過去。
他不蠢,他只是沒辦法接受現實。
烏伯憶已經被逼到懸崖邊。
如果烏遙沒及時趕過來,他絕望之下恐怕會主動跳進陷阱。
懷中傳來男人顫抖隐忍的喘息聲,乍一聽像是傻狗在哭。
不對,笨狐貍的聲線比傻狗更輕柔一些。不夠沉穩,透着少年特有的稚氣。
烏遙搖搖頭,再次将烏伯憶和烏拾憶區別開。
他學着狐貍的方式,咬了咬烏伯憶的耳朵尖,“沒事別怕,我在這呢。你不是孤單一人,我永遠會陪着你。”
烏伯憶似乎沒聽見他的話。
他目光空洞,聲音飄忽如同夢呓,“媽媽離開那天我聞到它的氣味了,我看了信沒敢出去找。我能靠着氣味追上它,但我以為它不要我了。”
“如果我當初出去找媽媽,它是不是就不會被人害死?我為什麽要認字,要是我看不懂那封信,一定會追上它問個清楚。”
烏伯憶說話語無倫次,“這次又是我的錯,對不對?小遙你還是離我遠點,我不想把你也害……嗚。”
烏遙一把握住小狐貍的嘴,手動幫他消音。
烏伯憶也不掙紮,呆呆地靠在他懷裏,像只沒有靈魂的毛絨玩具。
他倆已經進入了狐貍皮的攻擊範圍,對方一直沒動靜,多半是在憋大招。
烏伯憶悲傷過度掉線了,警察幫不上什麽忙,眼下只能靠他自己。
烏遙一邊命令游客轉移,一邊抱着小狐貍緩緩後退。
在他退到五米遠時,狐貍皮忽然飄到半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大。
最後如同一張桌布猛然落下,巨大的陰影将烏遙和所有游客都籠罩其中。
烏遙掌心凝結出冰錐射向狐貍皮,勉強牽制住對方。
妖怪的皮比人厚得多,冰錐沒留下一點痕跡。
烏遙大喊一聲,“繼續往山上跑!”
回答他的是游客的尖叫聲。
系統開了後視鏡,【fffuck!來財爹開始放大了!】
烏遙轉頭一看,樹林裏不知何時冒出一大片人皮。
它們在陰影中飄蕩,不斷縮小包圍圈。不到半分鐘,人群就被一道肉色的屏障圈了起來。
遠處傳來陣陣腳步聲,來財爹帶着村民上來了。
受害者早已吓傻,不會再鬧出亂子。
眼下最要緊的是讓烏伯憶恢複戰鬥力,他是狐貍精,肯定有辦法對付鬼怪。
烏遙略微思索,垂頭蹭了蹭狐貍濕漉漉的臉。
“百億,不要否定自己,你一點都不比他們差。現在我在你身邊,再也沒人騙得了你。”
“你不再是一個人,你有朋友你有小遙了,無論未來發生什麽我都會和你一起面對。你有爪子我是騙子,我們聯手,一起報仇一起逃出村子!”